白溪橋也識趣,跟著退了出去。


    祁霄慢慢開口說道:“陸方盡近些年屢建戰功,與大周一戰軍威更甚,不過這都不要緊,隻要陛下看重他,他就還會繼續步步高升,隻不過,陸方盡性子豪爽、不喜黨爭,沒少得罪人,那些賬記下了總有清算的一日,他在老五老七之間不能有所決斷,必會成為秦氏和公孫氏都容不下的人。”


    祁霄頓了頓,觀著唐綾的臉色,沒著急往下說。唐綾聰慧,這些事情祁霄不說他也清楚,陸方盡越是功高難鎮,陳國黨爭越盛,他就越有機會除去陸方盡這員虎將,為大周護住太華江。


    此時此刻,祁霄對唐綾說這些,倒像是在勸猛虎食素,可笑的很。但唐綾卻笑不出來,祁霄此刻的坦白是要逼他做個選擇。


    唐綾回身坐下,臉上無波無瀾,飲了口茶,隨手將陸方盡的禮盒合上。


    “陸方盡如今風頭太盛,若等旁人來尋他麻煩,那定是要逼死他的局,不若他自己鬧點事情,落個不大不小的罪名,以陛下現在對他恩重,他至多落一頓罵,連皮肉之苦都不必受。”


    唐綾擱下茶盞,抬眼看向祁霄,接口說道:“你是想幫他離開元京。”


    祁霄笑起來:“是。”


    陸方盡打了勝仗,逼周國來議和,還將唐綾送來做質子,是大功一件,他奉召入元京本該是要大肆封賞的。陸方盡已是大將軍,再封便要加爵,大周和談一旦成事,陸方盡就不必回臨江府領軍,一定會被留在元京城。


    而陸方盡不知為何,“鬼迷心竅”地用鐐銬鎖了唐綾、欺辱周國,又是破壞兩國和談的過錯,陛下若再要封賞就必須三思。隻要陸方盡不受爵位,他就是將,是將就得被放出去,不回臨江府也會被調任其他州府,隻要能離開元京城,脫離亂局,他怕是做夢都要笑醒的。


    唐綾忽而一歎:“你這麽早就替他盤算好了。唐某佩服。”


    唐綾臉上雖是淡淡的,但聽他話語,祁霄就知道他生氣,若換做是他,從踏入大陳國境的那一刻起就被人謀算著,吃盡了苦頭,以祁霄的脾氣定將那人剁得稀碎。


    “我與陸方盡是有私交,總不能見死不救。”


    “那你現在又來與我說,是料定我會設計陷害他?那你打算怎麽救?”唐綾一直沒有發作是在等時機,他不為私仇,而是要將和談的局麵掰到有利的一麵上去,為的是大周的利益,若能順便除去陸方盡自然更好。


    祁霄走到唐綾麵前,慢慢蹲矮下來些,單膝觸地跪在唐綾麵前。


    唐綾震驚不已,垂眼瞪著祁霄,他就這樣跪在自己麵前,好似理所應當、稀鬆平常,可他是皇子,除了陳國皇帝,就算調換過來,是祁霄為質,在周國陛下麵前,也沒人能強按他低頭,更何況一跪!


    祁霄忽然牽住他的手,緩聲說道:“我現在與你說這些,是誠心向你道歉。方才看見你手臂上的傷口,我心疼了……那時候我沒做錯什麽,隻是現在卻心裏歉疚得很。我知道你生氣,氣也沒關係,日後我慢慢償還給你。”


    唐綾喉嚨緊著,心口也似被揪起來了,片刻才問:“你要拿什麽還?”


    “隻要我有的都可以。”


    “命也可以?”


    祁霄微微皺了皺眉,遲疑了片刻,唐綾剛想鬆口氣,卻聽祁霄說:“命得先欠著。至少讓我侍奉了母親……”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唐綾突然暴起,甩開了祁霄的手,聲音啞啞的。


    祁霄跟著站起身,見唐綾又急又怒便不敢再說下去了,他心裏默默竊喜,若唐綾隻是利用他,這時候就該哄著他了,而不是這般害怕的樣子,但他也知道自己心急,逼得唐綾太緊恐怕要把他嚇跑了,思忖片刻才敢再開口:“該說的想說的都告訴你了。我先回去了。你想好了告訴我。”


    祁霄在唐綾的營帳統共待了不足一盞茶的功夫,他一走,青嵐就匆匆入內,生怕祁霄又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欺負自家公子了。


    果然,青嵐一進來就見唐綾臉色不好,忙問:“公子,那小子是不是又招惹您了?抄錄公子的棋局也敢在公子麵前坐地起價!簡直豈有此理!管他何等身份,公子理他作甚!”


    葉淮跟進來,他耳力極好,就算站在帳外,又是大雨,他依然聽清了屋內的談話,楚王祁霄他看不明白,但願公子能明白。青嵐什麽都沒聽見,才敢這樣直問公子。


    唐綾喝著茶,皺著眉頭,根本不願開口。


    青嵐見唐綾鬱鬱不歡,心裏就來氣,心裏有氣他嘴上就憋不住:“公子,他若是惹你不高興了,以後咱就不見他了。公子消消氣。”


    唐綾喟歎一聲,心裏煩亂的很。祁霄……方才那些話,他能不能當真?該不該當真?祁霄等他一個答複,讓他怎麽答?如何應?


    唐綾一向自認聰明,而此刻,才發覺自己蠢笨,他根本就不該給祁霄機會開口,更不能聽那些話入耳!竟還自己開口問他要如何還?


    祁霄行事正如他一貫的棋風,攻伐猛烈、奇招頻頻,讓人難以招架,今次讓他搶了先手,逼的唐綾一時兩難。


    陸方盡為求自保故意“闖禍”用鐐銬鎖了唐綾,出這陰損主意的罪魁禍首就是祁霄,唐綾如何不氣?若隻是他自己便罷了,事關大周國威,唐綾不可能就此作罷。


    陸方盡是招惹了唐綾,但他還不值得唐綾費心費力,隻需留陸方盡在元京,自然有他的苦日子。唐綾要的,是要借此一事為兩國和談的籌碼。


    祁霄正是知道其中關節,今天才來與他說這些,希望唐綾陪他們演這場戲,在陳國陛下麵前拿捏好分寸,既要讓陸方盡領了罪責不得加爵,還要放棄借題發揮的機會,讓這件事情重重拿起輕輕放下。


    錯過了這次機會,放陸方盡離開元京,怕是縱虎歸山,不在元京城中、不涉黨爭,將來唐綾要再想拿捏陸方盡恐再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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