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霄手裏把玩著折扇展開又合上、合上又展開,瞧著奔馬圖愛不釋手,真像是個孩子得了好玩的玩具輕易被滿足。


    祁霄是皇子、是王爺,他有嬌生卻沒有慣養,十歲離開元京之前在宮裏謹小慎微地活,皇宮大內什麽寶貝沒有,可諸多賞賜從沒有落到過他的頭上,在那個冰冷的四方城像一座活人的墳墓,那些寶貝便是陪葬品,再好又如何。後來,祁霄被送到撫州,他連娘都沒有了,徹頭徹尾成了孤兒。


    在祁霄未滿十七年的人生裏,真心待他好的人屈指可數,他想將一點一滴都收藏起來。唐綾或許此時還不能信任他,但他帶著鐐銬、磨破了手腕、花費了幾個時辰都要親手給他繪出扇麵,這份心思就算是假的,祁霄都願意為其感動。


    “我很喜歡。”祁霄低低笑著,看唐綾的眼神忽然充滿驚喜和期待。


    這個時候,祁霄突然拋卻了謀算和詭詐,純粹地喜歡、單純的隻是少年,唐綾反而不知所措起來。


    “我很喜歡,謝謝你。”祁霄隻說了這麽一句話,卻說了好多次,聽著唐綾耳朵裏像是平地裏炸了雷,不知怎麽就刺耳起來,連他最初想借機要回發簪的話都咽在了喉嚨裏說不出來了。


    青嵐悄悄走到唐綾身邊,偷偷給唐綾遞眼色,唐綾卻像看不見似得,青嵐忍不住開口說:“王爺,請將我家公子的發簪歸還。”


    唐綾皺眉瞪了青嵐一眼,雖然青嵐是說了他想說卻未能開口的話,但青嵐不懂拐彎抹角,說話口氣生硬,儼然是討債的意思,太不將祁霄這個楚王當回事,祁霄的脾氣唐綾還摸不準,萬一他一怒之下殺了青嵐都不是沒可能的。


    祁霄將折扇慢慢合上握在掌中,嘴角的笑漸漸壓平,淡淡抬眼瞥了青嵐,又移到唐綾身上微微一頓,沒發一語就霍然起身。


    “王爺……”唐綾心頭一跳,忙也站了起來,他知道青嵐這張嘴早晚惹禍,可他不想才救了葉淮又要折了青嵐。


    祁霄像是沒聽見,又或是根本不想搭理,抬腿就走。剛到門口差點被取藥回來的阿玉撞個正著。


    阿玉連忙退了兩步,躬身告罪。


    祁霄垂眼看見阿玉手裏拿著的藥膏,伸手搶走,頭都不回地走了。


    阿玉愣在原地一時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她知道祁霄很不高興,而能惹祁霄不高興一定是屋裏的人,她不過才離開一會兒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這人怎麽翻臉比翻書還快?”


    唐綾歎了一聲,一巴掌拍在青嵐腦門上:“以後我沒讓你開口,你就別說話了。”


    “……公子?公子為什麽啊?”


    唐綾扶額:“你把他當成我爹,自己再想一遍剛剛你都幹了什麽、說了什麽?”


    “侯爺……?我……他與侯爺如何能比?!”荀安侯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人敢在侯爺麵前造次?青嵐恨不得自己是根木樁子,是荀安侯瞧不見的人,莫說開口胡言,他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唐綾直搖頭:“他是陳國皇子、楚王,你見他年少就敢欺他?他若方才發怒要砍了你,我都救不了。”


    “……公子……”青嵐有些委屈,他並非是有心欺祁霄年少,隻是初遇祁霄時,他便對唐綾出言戲弄又當街強搶,如此行徑根本就是有意侮辱,著實可恨可惡,他們在王府形同軟禁,葉淮又被重傷,唐綾是沒親眼看見葉淮的傷,青嵐卻是恨得牙都要咬碎了,心裏憋著怒又替自家公子不平不忿,怎麽都沒法對祁霄曲意逢迎。


    “那支發簪以後不許再提。”


    青嵐低了頭,應了一句:“是。青嵐不敢再亂說話了。”


    ***


    “怎麽了?誰惹我們王爺不高興了?哎,這扇子哪裏來的?裏麵藏了什麽機關暗器?”


    祁霄手裏的折扇被突然抽走,他伸手又給搶了回來:“我的。”


    “知道是你的,整個楚王府裏什麽不是你的?看看都不行呀?”


    祁霄一翻手腕將折扇收到腰間。


    “小氣。師兄還能搶你的呀。”白溪橋還第一次見祁霄喜歡什麽東西喜歡到不能讓他碰的。


    “看什麽看,一把扇子而已。你去看看西院那個死了沒。”


    “那點傷是死不了人的。”白溪橋本來是要去西院的,但祁霄這麽刻意他就偏並不能放過祁霄了,一屁股坐到祁霄邊上,“扇子不是你會喜歡的東西啊,哪兒來的?”


    “跟你沒關係。”


    “嗯……荀安侯世子送的?”白溪橋看著祁霄笑得雞賊,“霄兒,你怎麽想的?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心善,幫他一次不夠,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幫他?”


    “順手而已。那個葉淮身手不錯,將來說不定用得著。”


    白溪橋不敢苟同:“身手是不錯,但我和宗盛的身手難道比他差?忠犬認主,你未必差使得了葉淮,況且會衝動到夜闖王府的,恐怕腦子也不太靈光,將來說不定是禍害。”


    “我設的局、下的鉤,他若不來闖,豈不是顯得我很蠢?”把葉淮引出來是祁霄故意為之,在虎口峽時他就知道葉淮的存在,現在唐綾在王府內而葉淮卻不知在何處,雍城裏滿是虎威軍,這個時候最忌節外生枝。


    “所以我就不明白了,一個周國質子犯得著你花這麽多心思?”


    “我為的不是唐綾,那些齊國細作神出鬼沒終是心腹大患。不過這裏是雍城,我量他們也沒膽子在這裏動手,怕就怕回元京的路上仍不會太平。”


    “你這顧左右而言他可真讓人更不放心了。”白溪橋一句話將祁霄戳破,搖頭歎說,“他畢竟是周國質子,你要利用他進京是沒法子,但若與他過分親近早晚落人口舌,變成旁人拿捏你的把柄。”


    “師兄你真囉嗦,我回去又不是要爭什麽,辦完事就走,跟他也不可能有什麽親近可言。”祁霄將折扇從腰間抽出,丟給了白溪橋,自己走了出去。


    祁霄剛走出門就有些後悔,他是真喜歡那扇子,可想再掉頭回去又怕被白溪橋嘮叨,隻得走。


    白溪橋打開折扇瞧了一眼:“奔馬圖?真會投其所好。”


    白溪橋剛合上扇子,嗅見墨香,又展開仔細瞧了瞧、聞了聞:“親手繪的?還真是個才子。難怪霄兒喜歡。”白溪橋搖了搖頭,平日裏的祁霄張牙舞爪,可白溪橋是了解他的,他隻是想被人疼愛著、珍惜著,像其他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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