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衝一旁的貼身嬤嬤使了個眼色,隨即拉著陸執月的手。


    “阿月,新婚之夜,丈夫還沒掀紅蓋頭你便自己離開新房,已是大忌,你尚未甚是自身便因子虛烏有之事來壽安堂告狀,豈不是讓整個安泊侯府不寧。”


    “念在你大婚觸初犯,婆母不同你計較,一會便讓你夫君將你帶回去,你們二人早點給婆母生個小嫡孫才是。”


    老夫人此刻也回過味來,知道今日如何都不能讓陸執月鬧起來,當下便端起架子。


    “阿月,你新婚入門,即便怕婆母長輩立規矩,也不能以你相公的清譽作陪!”


    “且你婆母說得對,你雖有內急,可外麵並非無人侍奉,你即便大聲叫來奴仆也可,怎能不掀蓋頭就自己往外跑,你可知新婚夜蓋頭不是夫君來掀,是為不祥啊!”


    三言兩語便將此事歸為子虛烏有,還稱陸執月是因想要拿捏婆家捏造事實。


    眾人也從老夫人婆媳二人口中琢磨出味來。


    她們都是霍家人,自是向著霍家說話,也紛紛勸道。


    “聽話,回去吧。”


    “哪有新婚之夜新娘子跑出來的,你夫君沒收拾你都不錯了。”


    “阿月聽話……”


    三三兩兩指責,稱是陸執月的不是。


    甚至還有人伸手,想親自將人給送回去。


    陸執月心頭掠過陣陣巨浪,隻覺頭頂鳳冠壓的她喘不上氣。


    一瞬間氣憤衝塌理智。


    她反手甩開李氏胳膊,向來細柔的聲音忽而揚高:“你們欺人太甚!”


    “分明便是霍擇雲新婚之夜不檢點,你們未曾查證,便將所有過錯都推在我的身上,你們包庇袒護霍擇雲!”


    少女哭腔柔弱,即便氣急也半無震懾之感。


    李氏緩緩黑了麵頰,張口嗬斥:“婦以婆家為天,即便此事是真的又能如何,難道你要看著你相公在京城顏麵掃地?”


    “陸氏,你太過自私!”


    “來人,將陸氏給我送回新房,明日敬茶時再行發落!”


    周圍奴仆迅速湧上,夢中情景似再與麵前重疊,將她帶到那又髒又臭的產床上。


    陸執月瞬間崩潰,猛地扒下頭頂鳳釵扔在地上:“我不回去!”


    見她這般瘋魔,滿堂震驚。


    “陸氏!”老夫人勃然大怒,“你太無禮了!”


    “是你們包庇縱容在先。”


    鳳冠清脆落地,淚珠墜在女子麵頰兩側,淩亂的發絲同那腮邊晶瑩糾纏,梨花帶雨格外可憐。


    “我原以為安泊侯府的陛下看重,府中眾人也應知禮講禮,可你們卻以勢壓人。”


    “如今不過第一日便已對我這般,日後哪還有我的棲身之所。”


    “我要和離,我要回陸學士府!”


    嘩啦!


    陸執月的話同冰塊扔進滾沸的油鍋,壽安堂中瞬間喧鬧。


    “混賬!簡直就是混賬。”老夫人怒道,“來人!將這個不守婦道的東西給我拿下!關到柴房裏去,好生看管!”


    “明日便讓陸學士過來,老身要好好問問他,究竟是養了個什麽東西出來,竟敢在新婚第一日提及和離!”


    老夫人一聲令下,便有人徑直抓住陸執月的胳膊,見她還要哭喊,竟直接扯下她嫁衣裙帶要塞進她口中。


    陸執月掙紮不能,嗚咽著被人往門外押送。


    就在誅光即將看不下去,準備出手時,忽而便聽門外傳來個慵懶輕慢的聲音。


    “諸位真是好大的臉,這麽多人一起欺負一個弱女子。”


    陸執月絕望抬眸。


    一雙蘭草履靴踩在壽安堂地磚上,男人換了一身藏青色暗花蟒袍,腰間以玉帶束之,三千青絲被一頂小銀玉冠束在發頂。


    嘴角噙笑,眉宇間一股子邪魅。


    擒拿著陸執月的奴仆頭皮一麻,撲通兩聲跪在地上:“大爺。”


    李氏大驚失色:“聽風,你怎麽來了!”


    霍聽風上前將陸執月口中裙帶摘了扔到一旁。


    闊步上前進了廳中,身形高大緣故直讓眾人覺得窒息。


    他瞥了李氏一眼:“二弟新婚,諸位卻將他的新娘子在壽安堂給綁了,這是鬧哪般?”


    “你弟媳她不老實,做了錯事,既然嫁來侯府,那我自應同母親般責罰你弟媳。”李氏僵硬,終究笑的客氣了些,“你呢,怎麽這個時間了,還在侯府之中?”


    是,她怕霍聽風。


    安泊侯霍起一共兩兒兩女,長子霍聽風為原配所生,次子霍擇雲才為繼室李氏所出,其餘兩女皆為妾室養育。


    當初霍聽風因李氏之事同家中鬧得並不好看,又因有皇帝寵信,自有都督府居住,鮮少回侯府,可府中卻一直保留著他的院子。


    霍聽風輕笑:“我也是安泊侯府血脈,怎就不能回來。”


    “且李姨娘說,是因我弟媳做了錯事?”他環視一周,聲音多了兩分疏離冷寂,“家醜不可外揚,那在人前給新婦子立規矩,又是什麽說法。”


    他不知覺便擋在了陸執月麵前,高大寬闊的肩徑直將眾人遮擋幹淨。


    陸執月眼底再次浮現霧氣,絕望消散,委屈湧上心頭之時,心中瞬間升起依賴之感,輕聲啜泣著湊近了他一些。


    察覺到女子的小動作,霍聽風眉峰一挑,瞬間愉悅了些。


    這小東西膽子這般小,竟也敢隻身前往這個狼窩虎穴。


    他撫觸了下右手扳指,唇角微微一勾,見眾人不曾開口,聲音平緩而諷刺:“且究竟發生何事,才將自小知書達理的姑娘逼得在新婚之夜摔了鳳冠?”


    他三言兩語便已透露出十足的袒護之情,徑直讓壽安堂頃刻寂靜。


    “都不說是吧?那本督說。”


    他略一揚眉,眾人便見他的貼身侍從金錯,將已綁住塞了嘴的霍擇雲和柳醉微帶了上來。


    霍擇雲衣衫不整,渾身唯有大紅喜袍,雙腿暴露於空氣之下,喜袍正中央還濕了一塊。


    而柳醉微也差不多,身上一襲煙色長裙淩亂,也似沒穿襯褲。


    二人麵上尚有未曾褪去的潮紅。


    堂中之人皆為婦人,見狀還有何不懂,這二人方才分明廝混在一處!


    李氏瞳孔猛得一縮,隻覺頭腦轟隆一聲,下意識為霍擇雲辯駁道:“你弟弟今日同妾室私混是荒唐了些,可是你也不能將他綁過來!你安的什麽心?”


    霍聽風麵上笑著,可言辭卻啪啪打著李氏麵頰。


    “方才不是還說,廝混之事子虛烏有?”


    “說來可笑,這廝混之處竟是他同弟妹的婚房。”


    “本督醉酒,下了席間便想去花園透透氣,卻見弟媳神色匆匆,從新房處往壽安堂跑,一時好奇便前去查看,不想竟見那門上落鎖,屋內二人正在悍戰。”


    “本督想著,想著弟媳應是來壽安堂求助,反正祖母也要去新房提人,莫不如本督做一次好人,幹脆幫著陸學士府的人,將奸夫淫婦提來,也省了祖母的事。”


    “隻是沒想,咱們侯府竟是這般欺壓弱勢之輩,竟顛倒是非,將錯處全怪罪在了弟妹身上。”


    霍聽風笑意不達眼底,言語間氣的李氏牙根發癢。


    他居然是和陸學士府的下人一起擒拿的她兒子!


    那豈不是陸學士府過幾日便會知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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