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瑤在睡夢中,一個月來短暫的記憶像走馬燈似的在她眼前晃過。


    有時是出車禍後的段黎光模糊的影子,有時是米馨玥拉著她的手大談工作室未來的發展。


    不過最後,還是定格在了那個小小的別墅。


    午後溫暖的陽光,透過客廳的落地窗,照在了沙發和地毯上。


    純黑的地毯,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溫熱的氣息。


    筆直的光束,在空氣裏變成丁達爾射線的模樣。


    空氣裏是淡淡的梔子花香,還有一點飯菜的香味。


    站在那裏,內心所有的波瀾好像都能在刹那間獲得平靜。


    病房裏,她緩緩睜開眼的時候,還恍惚著,以為自己在家裏客廳曬太陽。


    片刻後,才發現眼前隻有一片漆黑。


    “醒了?渴不渴?”


    床邊,段黎光看到她有動靜,就急忙倒了杯水。


    謝瑤下意識向聲音源頭方向看,才徹底意識到,自己是真的看不見了。


    “我……”


    她張了張口,發現聲音艱澀沙啞。


    男人扶著她坐起來,把水杯遞到她唇邊,聲音清冷的嗓音裏是藏不住的溫和:


    “慢點喝,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有什麽事都先等吃完飯再說。”


    一天一夜?


    謝瑤詫異了一下,然後就遵從身體本能喝水了。


    溫熱的水流淌過嗓子後,她感覺自己枯竭的內髒好像都活過來了。


    躺在段黎光有淡淡白檀氣息和煙草味的懷抱裏,她因為徹底失明而慌亂的心情,也稍稍平緩了些。


    “你抽煙了?”她喝得差不多,推開水杯後輕聲問。


    段黎光抽煙,但是沒有煙癮。


    這一個月的時間裏,謝瑤感覺隻有遇到麻煩事的時候,他才會抽煙。


    而且就算抽了,也不會讓她聞到過於明顯的煙味。


    但現在……


    段黎光把水杯放到一旁,輕輕揉了揉她額頂的碎發說:


    “嗯,有點麻煩事。”


    說完,不給謝瑤反應的時間,就把帶著熱氣的飯碗放到她手裏,掰著她的手指握好勺子後,才笑著說:


    “現在剛剛好,能讓我把你當女兒養。不然,之前你那麽堅強獨立,讓我想出手都沒什麽機會。”


    謝瑤抿唇,沒有說話。


    現在,這樣的安慰已經沒什麽用了。


    她攥了攥手裏的勺子,想起那天發生的所有驚心動魄的事。


    抿唇,抬頭,沉聲問:


    “小薛她……怎麽樣了?”


    “她受了不少皮外傷,還好都沒留下後遺症,好好養一段時間就能恢複正常。她就住在隔壁病房,你好好吃飯,有力氣了就能走過去看她。”


    段黎光邊說,邊拿過另一個勺子,想要喂飯。


    謝瑤果斷推開了他伸過來的勺子和手,虛弱而堅定地問:


    “陸子桑呢?他這個罪魁禍首,囂張放肆到那種地步,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從醒來到現在,短短幾分鍾的時間裏,謝瑤已經想明白了。


    辛家位卑人輕,根本不敢也不可能得罪陸子桑,所以他才敢在辛家的宴會上為所欲為。


    而她,在陸子桑眼裏,雖然是謝家人的親生骨肉,卻根本不受重視。更何況,他師出有名,是為了替謝安琪出氣,才動的手。


    就算當天陸子桑真的把她打得半死,恐怕謝家人為了他動手的理由,也不會過多追究。


    陸子桑囂張到無視一切的行為背後,就是仗著陸家厲害,仗著辛家不敢得罪他,謝家不會計較他的機會,出一口惡氣。


    此時此刻,謝瑤自己也很疑惑。


    當初,她究竟是怎麽看上這種人渣,還鬧到滿城風雨的地步?


    段黎光繞過她阻止自己喂飯的手,強行把一勺清粥塞到她嘴裏。


    確定她咽下去後,才緩緩開口:


    “乖乖吃飯,等你吃好了,我幫你出氣。”


    謝瑤心裏憋了口氣。


    小薛、她、她的眼睛,全都因為陸子桑被傷害。


    而且這個男人囂張到這種程度,這次隻是因為踢到段黎光這塊鐵板才栽了。


    很難想象他以前仗著陸家的勢,欺負了多少沒權沒勢的人!


    這種情況下,她怎麽吃得下東西?


    然而段黎光好像也瞎了似的,根本看不見她氣鼓鼓的樣子,依然一勺接一勺地給她喂飯。


    邊喂,還邊悠哉哉地說:


    “你餓得時間有點長,突然吃飯可能會刺激腸胃。醫生說先喝點粥恢複點體力,等腸胃適應了,才能正經吃飯。”


    說著,還能騰出手來幫她擦一擦嘴角。


    “這兩天你整個人都餓瘦了,氣色看起來也不好。等回家,就先老老實實養一養吧。在身體養好之前,哪兒都不許去了。”


    最後一句,有點嚴肅。


    可謝瑤不僅沒被嚇到,原本沉痛的心情好像都因為這句話好了點。


    “段黎光,”她虛弱地勾了勾唇角,“怎麽我一覺醒來,你變成老媽子了?”


    段黎光:“……”


    之後他果然沒再多叮囑半個字,盯著謝瑤喝完了一碗粥後,才施施然站起身,收拾碗筷。


    病床上,謝瑤已經有些等不及了,她伸手拽住段黎光的衣角,催促:


    “不是說我吃好了你幫我出氣嗎?這些讓別人來收拾吧,你快走。”


    “走?”


    床邊男人挑眉,似笑非笑地說:


    “你剛醒來,就想趕我走?這就是卸磨殺驢,提起褲子不認人?”


    聽他那語氣,好像謝瑤是渣男似的……


    謝瑤愣了一下,下意識鬆開拽著他衣角的手。


    她的世界滿是漆黑後,好像連勇氣都消失得徹徹底底了。


    哪怕段黎光隻是在開玩笑,都讓她本能地瑟縮起來。


    段黎光似乎也察覺到她的變化,沒有像以前那樣調侃她,隻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說:


    “我可是段總,幫你出氣,還需要親自出手?坐好,等著看。”


    他說完,就發了個消息。


    下一秒,病房的大門被打開,四個五大三粗的黑衣保鏢,揪著陸子桑的衣領,把他扔到了謝瑤的病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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