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父點頭哈腰,忙不迭地要去催船長加速。


    結果一轉身,就看到大名鼎鼎的齊特助,懷裏抱著個幾乎成血人的姑娘,跟在段總身後下來了。


    光看那姑娘的傷勢,就有種生命垂危的驚悚感。


    “啪!”


    辛父膝蓋一軟,當場跪了。


    在他身後,辛繼美和謝安琪都瞪大眼睛站在原地。


    尤其是,謝安琪。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宴會開始前齊特助對謝瑤的維護,她看在眼裏,她和陸子桑的想法一樣,認定謝瑤是攀上齊特助了。


    可現在,齊特助抱著謝瑤身邊的小跟班兒。


    而那位傳言中高高在上不染凡塵的段總,親自抱著謝瑤不說,神情看起來是那麽沉痛和擔心!


    這怎麽可能?!


    辛父此時根本注意不到謝安琪的異樣,滿心滿眼都隻剩下段黎光,和謝家那位昏迷不醒的大小姐。


    他擦了把額頭的冷汗,小心翼翼湊到齊特助身邊,小聲問:


    “齊特助,這位……這位是……”


    能跟在謝家大小姐身邊的,該不會也是哪個辛家得罪不起的大小姐吧?


    齊特助淡淡掃他一眼,沉聲說:


    “準備一個房間給段總和謝小姐避風,另備一個房間讓陸少休息。”


    他說著,樓梯上,六個黑衣保鏢就押著半死不活的陸子桑,和他帶著的兩個大漢下來了。


    這次,看到這一幕,辛父徹底暈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段黎光稍稍皺眉,看著地上那團肥碩的身影,又看了眼齊特助。


    齊特助立刻心領神會,把小薛交給保鏢之一,自己去安排房間。


    遊輪上的空房間很多,齊特助找了個一樓寬敞的,把謝瑤和小薛都安置進去了。


    寬大潔白的床上,兩個姑娘並排躺著,各有各的傷。


    段黎光跌坐在床邊,拉著謝瑤的手,凝視著她恬靜的睡眼,眼底一片慌亂。


    “是薛小姐拖住了陸子桑,謝小姐才順利逃出來求救的。否則,謝小姐和她恐怕都會被陸子桑控製在房間裏報複。”齊特助在旁邊小聲說,“剛才我檢查了薛小姐的傷口,慘不忍睹。”


    “不惜一切代價,保她平安。”段黎光的目光,終於多分了一點給床另一邊的小薛。


    說完,微眯雙眸,打量著小薛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補了句:


    “還有,我要讓陸家,在京市消失。”


    船醫此時正跪坐在床邊幫小薛包紮傷口,聽到齊特助一點不遮掩的話,嚇得手裏差點抖了兩下。


    齊特助從善如流地點頭,看了下手機裏的消息,繼續說:


    “岸邊醫院的人已經安排好了,薛小姐和謝小姐靠岸後就可以立刻接受專家診治。目前專家表示,薛小姐傷看似嚴重,卻都病因明確,且是外傷。謝小姐沒有明顯外傷,但昏迷不醒,恐怕情況要更嚴重一些,請段總做好心理準備。”


    段黎光緊緊握住謝瑤的手,沒有說話。


    ……


    vip病房中,謝瑤平躺在床上,像是個沒有靈魂的娃娃。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濃密卷翹的睫毛突然抖動兩下,然後一雙眼緩緩睜開。


    段黎光下巴冒出不少青色的胡茬,眼下烏青,發絲微亂。


    麻木的漆黑眼眸,一動不動盯著床上的人整整一天一夜。


    這會兒看到她睜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段……段黎光?”


    床上人,虛弱的聲音響起。


    病房裏一天一夜裏讓人窒息的死寂,好像都在這個瞬間,被她的這聲呼喚驅散了。


    段黎光從沙發上起身,想靠近她。


    但剛邁出步子,就感覺腳下一軟,險些摔倒。


    他高大的身軀,佝僂著靠近病床,握住她的手,有些幹裂的嘴唇微張。


    緩緩開口時,隻有小聲地詢問:


    “渴不渴?餓不餓?有哪裏不舒服?”


    病床上的姑娘,靈動的眼睛眨了眨,盡管聲音裏是顯而易見的虛弱,還是笑彎了眉眼。


    她也握緊他的手,輕輕拍動,像安慰小狗似的:


    “我沒事,你別擔心,小薛呢?她受傷了嗎?”


    目前看來,一切正常。


    段黎光暗暗鬆了口氣,空閑的手從口袋裏掏出電話,動作有些匆忙慌亂:


    “小薛外傷很重,在隔壁病房,已經處理好了。她昨天就清醒了,也問過你怎麽樣。你比她昏迷得久,我給醫生打電話,讓他們再給你做一下全身檢查。”


    謝瑤聽到,轉動著無神的眼珠,看向聲音源頭處。


    耳廓微動,聽到他手指在手機屏幕戳動的細微聲響。


    她愣了一下,似乎也有些不可置信地問:


    “病房裏,一直都是這麽黑嗎?”


    段黎光戳手機屏幕的動作停下了。


    謝瑤又眨了兩下眼睛,隱約聽到了布料摩擦的淅淅索索的聲音。


    那聲音,近在眼前。


    心裏不好的預感,在此時達到頂峰。


    謝瑤強行穩住情緒,但開口時,聲音依然顫抖:


    “病房裏是不是……是不是,開了燈?”


    話音落下,她冰冷到仿佛沒有生機的手,被一雙溫暖的手緊緊包裹。


    那麽重的力氣,讓她感覺好像手的主人,想將他的力量傳給自己。


    但是這次,謝瑤覺得,他不論做什麽,好像都沒用了。


    “你,有話直說就行。”她扯了扯嘴角,空洞的眼珠,不安地轉動著,“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很快,段黎光的聲音就在她耳畔響起:


    “是啊,之前你車禍醒來,就很鎮定自若。即使眼睛不好,也在努力生活。你出門交朋友、和網友辯論、幫尤菲菲出頭……正常到讓我幾乎都快忘了,你車禍的後遺症一直沒好。謝瑤,你這麽好,我相信你永遠都可以這麽好。”


    男人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畔。


    可她隻感覺到了刺骨的冷。


    明明此時病房溫度適宜,手背上紮著的點滴流速正常。


    她感覺自己再次扯嘴角想笑一笑的時候,好像在顫抖。


    “所以……”她咽了下口水,然而舌頭好像依然不太聽她使喚,“所以我的眼睛是……是真的……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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