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倒是沒過幾日,陳皮拉著季然一起去了無二白在杭城的茶館。


    他們家的傳統或許就是坑侄兒,子此番親自去,是應了無三省的邀請,去給他大侄兒做個局。


    無邪也算是跑了好幾個墓穴了,現在被那裏麵的凶險嚇到,恐怕很難主動去接觸這些。


    但身為最了解自己大侄兒的三叔,他也明白無邪身上的難以抑製的好奇心。


    因此要想他繼續追查下去,隻能向他繼續拋去誘餌和引子,讓他覺得隻要再往前邁一步,就有可能找到真相。


    當然僅是如此也是不夠的,他還得以自身為餌,引誘無邪前往雲頂天宮。


    如此一想,季然對別人的防範之心更重了。


    隻有最了解你的人,才能夠布下你一定會踩進去的局,也更懂用什麽樣的方式才能夠讓你徹底絕望,永無翻身之日。


    陳皮阿四心中還是有一些煩悶的,為了去那個地方準備了多年,還因為蛇眉銅魚傷了眼睛,如今不能夠親自去,他當然懊惱。


    因此,在見到無邪那傻小子以後,他臉色都變了。


    心裏鬱結,無邪恰巧把他拿在手裏的那本雜誌燙出來一個幾個洞,陳皮氣衝衝走過去一把,就將那本雜誌從無邪手裏抽了出來。


    “你這小夥子,倒是不地道,好好的雜誌,偏你手閑,燙出來這幾個洞!”


    無邪擺著手,有些慌亂起來,“您可小聲些,這些雜誌都是我二叔從大江南北特意搜羅過來的,他特別在意,要是讓他知道了,往後幾年都得在我耳邊叨叨。”


    無邪覺得這老爺子來勢洶洶,看著脾氣不太好,但人家年紀那麽大了,他要是態度太強硬,把人給氣到了,說不好得賠醫藥費。


    今年出去的次數太多,也得到了幾樣好東西,腰包好不容易鼓了起來,他也不想一下子就空了。


    “咦?”陳皮故作驚奇。


    “小夥子你還懂風水?著還用煙在這地圖上燒出了一個風水局。”


    無邪聽到這話,不由湊過去一起看。


    季然站在閣樓上看著,覺得陳皮演技還真是不錯,渾然天成,以無邪那傻小子的悟性,等他意識到,已屬後知後覺了。


    他們兩個的交談,季然具體是聽不明白了,但後麵她又看見了無邪頓悟的眼神。


    她馬上明白,陳皮送線索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無邪猜到了三條蛇眉銅魚為何會出土於三個不同年代的墳墓。


    這些墓葬,汪藏海都去過了。


    他做那麽多是為了把後來者,引向他親自修建的雲頂天宮。


    陳皮送完自己的線索,把遮擋自己臉上傷痕的墨鏡一戴,露出一張滿是凶相的臉。


    他衝著無邪冷笑了一下,提著帽子戴到了腦袋上。


    季然幾步下樓,挽住了他的手臂,“四阿公,咱們現在去哪?”


    “回去。”


    陳皮阿四說得簡短,他要季然來,就是為了個排場、麵子而已。


    他每次遇到季然,要麽被她玩弄,要麽就得受他的氣,弄得他每次心情不愉。


    直到他老成這副模樣才能夠稍微找回點場子來,但他也無意過分為難她,隻是叫她來陪著,至少麵上得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


    果真看著季然如今的柔順,他心中舒暢了。


    之前被她威脅不得去的鬱悶,也緩解了不少。


    無邪眼睜睜看著朝思暮想的人從他眼前經過,嘴唇囁嚅,他本想打招呼的,他最終沒能開得了口。


    本來就已經升起了徹底斷絕的念頭,現在推翻以前做的所有構想,驟然反悔,也太沒麵子了。


    但季然,連陳皮阿四都認識嗎?


    傳言當中,特別難接近的老瓢把子陳皮阿四,竟然對季然那樣親和?


    他們之間……又有什麽關係呢?


    年齡差距太大,無邪倒是不至於往那方麵想,但無邪仔細一思量,他身邊好像沒什麽可信之人了。


    他已經意識到自己之前進了一個套子,現在陷在套子裏麵鑽也鑽不出來,每當他想要停下來,就有人會出現推著他往前走。


    所以他懷疑,季然的出現,也是出於某些背後之人的算計。


    無邪坐在茶館裏,直到麵前擺著的茶徹底涼透,他也沒站起來。


    這樣一想,還是得找機會去親自問一問她了。


    事情太多了,一件接著一件,讓無邪應接不暇,他還沒來得及找機會去單獨見季然。


    他就先見了出院的潘子。


    兩個人沒聊幾句,他就被領著去了長沙。


    去長沙的路上也不太平,他和潘子兩個人就像逃犯似的東躲西藏,還特意換了不顯眼的衣服,好不容易才到長沙的地界上。


    季然代替了陳皮阿四的位置,已經和他的手下們躺在一個車廂裏了。


    這一次再回雲頂,季然沒讓嶽綺羅直接跟在他身邊,而是讓她跟在隊伍後麵,隨機應變。


    再秦嶺那兒,死了那麽多人,為了避免調查到她的頭上,使用的全是非人的手段。


    想要查清那些人的死因,根本不可能。


    現在也是,若是遇到了一些不方便髒手的髒事兒,季然會全部交給綺羅來做。


    要在光明的社會中繼續生存下去,維護好她身份的幹淨,那麽那些在背地裏做的事兒,她就得逐漸脫手,連生意都得洗白得幹幹淨淨。


    火車上的臥鋪,環境好不到哪兒去,但現在也沒得挑,最主要,長沙那邊現在查的可緊。


    行事太高調,說不定行到半路他們就被官方那邊的人給帶走了。


    睡在最高處,季然盯著天花板發呆。


    張麒麟本來想和她在一個火車包間裏麵的,但季然有意他睡到那邊去


    ,無邪見了他,心裏肯定會安心很多。


    沒得辦法,他就是強大到像一個定心丸一樣。


    不需要相處多久,哪怕同行一次,就能夠感受到大張哥的安全感。


    季然起了身,幾步下床,打算去那邊給大家打個招呼。


    但她不過是在包廂外麵低頭查看信息的空頭,她就聽到了裏麵的議論。


    “這次去,憑什麽讓他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領頭?”


    “四阿公對她態度很好,至少在沒進山以前,你們都得放尊重點!”


    “尊重……想要得人尊重也是要靠本事的,要是這次是阿坤領頭,我半句話不會說!”


    “說到這兒,也很巧,阿坤也很護著那姑娘……”


    “阿坤不愛說話,但他本領高強,咱們也不好在他麵前說些啥,平時裝的那麽高不可攀,我以為他永遠不可能對女人有興趣的,現在不也栽在女人手上了嗎?”


    “我們這些人,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女人隻是偶爾用來發泄一下,掙票子才是正事!”


    一個個的……想要拉他們一把的心思徹底沒了。


    季然也不害怕別人想要害她,她害人的心思最重,但又怕被人情往來扯著腿,現在也沒必要顧及了。


    季然走到另外一個小包廂裏麵,她腳步才到門口,所有人的目光就朝他看了過來。


    無邪看著她,目光複雜。


    張麒麟一直閉眼睛睡覺,看到她,眼神也柔和了下來。


    季然對他點了點頭,又招手對胖子道:“胖哥,又見麵了。”


    “誒?大妹子,你又在呀!”


    胖子心思最細,他看了一眼張麒麟,又想到了那晚她把無邪交給季然,之後他忙著生意上的事,也沒有關心他們三個人的情況。


    現在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這些私密的話題不好講出來,胖子隻能打著哈。


    季然倒是開門見山了,“我這次會來呢,是受了四阿公的指示,前來領著大家上山的。”


    她笑嘻嘻的,完全不覺得自己這話有什麽不對。


    胖子心裏沒什麽感覺,之前好幾次他都找不到雇主領錢,但這個大妹子在,後麵在墓裏麵要是遇到了什麽事兒,她肯定會拉一把。


    不僅能保命,後麵還能夠拿到錢,何樂而不為?


    陳皮阿四他之前也聽說過,半路賣人的事情不少,和他講誠信,等於在說屁話。


    看見季然,他安心很多。


    這大妹子極為聰明,但財力是夠的,也沒有狠毒到毫無良心,遇見了難處,還是能夠互相依靠一下的。


    潘子的反應反而是最大的,“那……三爺呢?”


    話沒問完,車廂裏就亂了起來,是有官方那邊的人在查身份,本來也沒什麽,但偏生和無邪在長沙接頭的那個人被捕了。


    他當場指認無邪和潘子,幾個人慌不擇路從車窗逃出了車廂,等緩過勁來以後,季然才拍了拍潘子的肩膀。


    “我也就不解釋了,你們也應該猜到發生了什麽,但無三省的人不是我打主意賣掉的,你們要找人算賬的話,之後出來了就去找四阿公。”


    季然說著也不想讓自己一個人被仇視,她指著一臉無所謂的張麒麟講道:“而他呢……可是四阿公手底下的頭號大將,和黑瞎子並稱‘南瞎北啞’,你們都是在這條道上混的,應該聽過他倆的名聲,我就不一一介紹了,總之,張麒麟是站我這邊的。這次去,聽我的安排,你們會少了很多磨難。”


    潘子和季然相處不多,他對季然提不上什麽信任,但季然對他,好歹是有救命之恩的,隻是因為三爺給他上過眼藥,他難免想多。


    “三爺原本準備了五人份的裝備,為的就是叫我和小三爺去救他回來,但你背後的陳家阿公把楚光頭都給賣了,你叫我們咋個信你?”


    “不用信我,說了會盡力相護,但你們如果非要往死路裏去,我又沒辦法拉著,有些事強求不來,我隻能說尊重他人命運!”


    季然說話一點都不留情麵。


    季然說完以後,她還打算找張麒麟商量一下細節。


    因此就把他單獨叫出去了。


    “我幫你領著這些人,你就方便單獨行動了。”


    張麒麟看著她,搖頭道:“不行,四阿公的手下並不服你,恐怕之後還會有亂子。”


    季然拍拍他肩膀,“他們除了能說些酸言酸語,還能夠對我做什麽不成?”


    到站下車,季然他們換了輛大貨車乘坐,外麵被貨物擋著,也能夠容納那麽多人,車子從山海關外上了省道以後直接開去了二道白河。


    在杭城已經能夠感受到冷意,現在是一直往北,北方以後氣溫越來越低。


    她坐在副駕駛,穿得土得不行,臉上也塗黑了一個度,在經過收費站的時候,還要假裝是旁邊那個郎風的媳婦。


    她演技好,一嘴方言張口就來,倒也沒惹人懷疑。


    開著卡車,他們一行直接進了雪山深處的營山村。


    這地方是最後一個能停下來的地方,若再要往裏麵進,就見不到人煙了。


    季然知道雲頂天宮的位置,她已經來了好幾回了,但現在是冬天,雪太大了,到處都白茫茫的,要找路也很困難。


    幾番周折,在村子裏找了個導遊


    名叫順子,他領著一幫人往深山老林子裏去。


    大概四個小時以後,他們到了“姑娘湖”。長白山是座沉眠的火山,這山上有大量的小型火山湖。


    但即使是小型火山湖,站在水邊看,也覺得它望不盡,最難得的是,這水清澈見底,也因為地下溫度高的緣故,這麽冷的天氣,“姑娘湖”也沒有結冰。


    繼續往上走,季然再次往下看的時候,“姑娘湖”已經變成一小片了,它不再大了。


    但湖的邊上卻出現了一隊芝麻大的隊伍。


    季然一看見這麽多人,就想到了阿寧。


    胖子帶了望遠鏡,眼見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季然把望遠鏡接了過去,一看果真是阿寧。


    她當時放了阿寧一麵,但她把邁爾斯叫來的全都弄死了。


    出爾反爾,當場翻臉這一招,她以前就用過了。


    麵對那些想要從我在這片土地上尋找長生不老之法的外國人,季然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坑死了便死了,那種法子傳到國外不是好事。


    現在查的那麽嚴,她當初在秦嶺做的事卻一點都沒有被爆出來,丁點消息都沒有,可見那些事兒被上麵的人給壓下來了。


    ……


    (本章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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