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子已經出國一年多了,平時很少打電話回來,項目上非常忙,白天偶爾抽空打個電話去科室也找不到人。


    兩個人每天下班回家幾乎都是在淩晨了。那會兒還沒有手機,家裏也沒裝電話,強子想聯係也是無可奈何,心裏想著等這次回國第一件事就是在家裏裝一部座機。


    阿姊努力克製自己對強子的思念,全部身心都投入在工作上,每天不是泡在手術室就是忙她那個關於ad的課題,還利用空餘時間考取了執業醫師資格證。


    阿姊終於慢慢適應了強子不在身邊的日子,對於神外手術的癡迷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平時如果沒排手術,阿姊就去其他觀摩其他教授\/副教授的手術,阿姊甚至跟劉林教授都混得很熟了,劉教授的手術也是做得極好的,阿姊經常招呼都不打,直接就去觀摩,還時常幫那邊的關係戶做點縫合。


    阿姊從小就是超級社牛,嘴巴甜,勤快又是個熱心腸,整個大神外的醫生護士和病患,病患家屬都十分喜歡阿姊。


    科室還專門給阿姊準備了一間休息室,她太拚了,經常下班都錯過了學校的關門時間,阿姊又不願意回家,怕回去了會睹物思人。


    強子給花園安裝了自動澆灌係統,所以也不用擔心那些花花草草會缺水幹死。


    阿姊隻是偶爾在休息日拉著采勻回去看一眼,修剪下枝葉。花台裏那株葡萄因為疏於打理,第二年隻發了很多葉子並沒有結果。


    這一年阿姊的專業理論和手術技術都得到了質的飛躍,她其實已經可以勝任神外的常規手術了。


    所以,阿姊並不滿足於每台手術隻是打打下手,幫忙收下尾,她一直在尋找機會自己能夠做主刀的機會。


    一天下午,向主任上門診,阿姊跟著去了。門診的病人還是跟往常一樣多,走廊上人來人往,擠得水泄不通。


    阿姊幫向主任叫號:“下一位,48號!”


    “來了!”一個中年女性應聲而入,遞給向主任說道:“醫生,這是我老公的片子,麻煩您看看。”


    向主任伸手接過核磁片子,把片子放在燈箱上一邊看一邊問:“你這片子是二院拍的?病人呢?沒來嗎?”


    女人答道:“他是我老公,還在二院住,呢,二院的醫生讓我們轉過來。”


    向主任仔細看著片子,眉頭緊鎖。阿姊湊上去一看,心裏倒抽一口涼氣:這是一顆巨大的顱內腫瘤,位置很刁鑽,而且頸內動脈被腫瘤嚴密包裹,這個瘤子想拿出來猶如登天!


    向主任遲疑了很久,這種手術前後要投入大量時間、精力,風險又高,醫生賭上的不僅是自己和醫院的聲譽,還要協調各個科室的配合。如果失敗,大家可能會一起遭受家屬的質疑與責難,甚至媒體的攻擊。


    所以會有很多醫院或者醫生拒絕接收這類出力不討好的病患,二院其實也是三甲醫院,卻把病患推給了j大附屬醫院。


    中年女人看向主任不吭聲,急得哭了起來:“向教授,求求您救救我老公吧,他對我很好,我們兩個孩子都還在讀書,家裏老人身體也不好,家裏不能沒有他啊!嗚嗚嗚……二院的醫生說你們醫院的神外是最好的,你們都不收的話,我老公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向主任是一位仁心仁術的好醫生,如何經得住病患家屬這樣的懇求。他心中暗暗下了決定,跟中年女人說了手術的風險極大而且費用會很高,她很可能人財兩空,讓家屬有心理準備。


    女人毫不猶豫地對向主任說道:“哪怕隻有1%的機會我都要救他,如果直接放棄我會痛苦愧疚一輩子,我要試試,失敗了也不後悔!”


    向主任對女人說回去等通知。神外的床位很緊張,需要排隊。


    阿姊在邊上負責詳細記錄每個病患的情況,安排了住院手術的病患,等床位空出來之後要負責通知入院。


    一周後,病患入院了,忙著全部檢查重新做一遍,然後是手術方案的製定。


    陳院長召集了神外兩個治療單元的教授\/副教授一起開會研討手術方案,這台手術預計耗時20個小時,挑戰國內神外手術難度新高。先要做頸動脈搭橋,避免切除腫瘤時出現大出血,然後是剝離切除巨大腫瘤。


    手術由三個醫療小組接力完成:陳院長負責第一組難度最大的頜內動脈、橈動脈、大腦中動脈搭橋,劉林教授和向教授負責腫瘤的剝離和切除,阿姊跟著向教授被分在最後一組上台。


    手術器械護士、巡回護士和麻醉師也是分為三個小組配合手術。


    即使是j大附屬醫院,也是第一次做難度這麽大的手術,要求每個小組間密切配合,無縫銜接。


    模擬手術三個小組的醫護人員共同演習了數次,阿姊甚至在睡夢中都在一遍又一遍地複習手術所有步驟。


    終於,手術時間確定了,周一的早上八點開始。


    進手術室前,女人含淚簽署了手術知情書,握著男人的手鼓勵道:“老公,你一定要出來,我和孩子等等著你!”


    男人躺在平車上望著妻子,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輕輕對妻子說:“我會加油的,你們等著我。”


    男人被送進手術室了,女人在手術室外給陳院長跪下:“陳院長,我求求您,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


    陳院長連忙拉起女人安慰道:“請放心,我們麵對任何一位病患都是竭盡所能挽救生命,這是我們醫生的天職!這台手術時間很長,你們不用一直守在外麵,在病房休息,有情況護士會馬上通知你們,家屬不要離開病區,術中可能會有突發情況。”


    女人連連點頭表示會配合,目送陳院長進入手術室。


    陳院長選了王立平做助手,第一台手術難度極大,所以選了副教授做助手。每個手術間觀摩的醫生最多隻能三個人,阿姊能夠進入手術室全靠陳院長特別關照。


    阿姊往嘴裏塞了好幾塊巧克力也跟著進去了,挑了顯示屏正中的位置觀看。


    病患的腫瘤已經生長的很大了,直徑有4公分,血供非常豐富。


    陳院長在病患小臂上取下一段15公分長的橈動脈做為搭橋血管,然後找到頸動脈將血流暫時阻斷,再找到大腦內的頜內動脈和外側的頸內動脈,將搭橋血管連接在兩根血管中間。血管的直徑隻有4毫米,陳院長需要在高倍顯微鏡下縫合12針左右,縫合的針線比頭發絲還細。


    這非常考驗醫生的技術,稍微有一點晃動可能血管壁就破了,沒有十年以上的功力很難做到,陳院長的手即使是在顯微鏡下看著也是穩如磐石。血管被暫時阻斷血流後是接近透明的,所以縫合前被著色成藍色,縫合時便於操作。


    縫合血管的時候,整個手術室安靜得可怕,隻有生命檢測儀發出規律的鳴叫聲,觀摩手術的醫生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阿姊睜大眼睛,仔細看著陳院長的每一步操作,雙手下意識地跟著動了起來。


    血管連接縫合完成,開放血供,造影現實搭橋成功!動脈完美避開腫瘤,向大腦供血。


    這時手術加上麻醉時間,已經進行了七個多小時,比較順利,跟預計的手術進度差不多。


    陳院長的任務完成了,劉林教授早已在手術台旁邊等候接力。


    陳院長長籲一口氣對劉林教授笑著說道:“我的任務完成了,該你們了,來吧!”


    陳院長讓出主鏡的位置,劉林教授馬上補位上去,助手鏡換人,第二組醫護人員全部到位繼續手術。


    第一組的醫護人員全部撤出手術室,大家已經站了將近八個小時,出去吃飯休息,補充下體力。


    後麵站著觀摩的醫生們還在堅持著,這麽大的手術很難遇上,誰都不願意錯過學習的機會。


    阿姊的眼睛一直盯著大屏幕,甚至都沒注意到換班了。


    劉教授透過顯微鏡細致地將腫瘤上的那些粘連分開,一點點撥開血管和神經,每劃開幾刀、剪開幾下,就用吸引器將周邊的滲血吸幹淨。保持操作界麵幹淨的習慣非常重要,視野越清爽,犯錯的幾率就越小。


    腫瘤的位置很刁鑽,離功能區很近,而且瘤體巨大,剝離的進度十分緩慢。不知道過了多久,陳院長又進來了,站在阿姊身邊,盯著顯示屏一邊看一邊給觀摩的醫生講解操作要點。


    終於腫瘤成功剝離一半,該換向主任上台了,陳院長說了一句:“我來,向主任一起。”


    陳院長再次站到主鏡前,向主任在助手鏡上雙人四手操作,前麵剝離的進度滯後了,手術時間拖得越長,病人術後感染的風險越大,全麻時間過長影響病患術後腦部功能恢複。


    阿姊在神外已經實習一年多了,還是第一次看到雙人四手操作。向主任是陳院長的高徒,兩人配合非常默契,剝離的進度快了不少。


    手術進行了快20個小時,腫瘤總算成功剝離,陳院長看來心情不錯,取出切除的腫瘤時開口了:“上一次做這種手術是五年前的事了,也是我跟向主任搭手的,配合很默契嘛!不錯!我年齡大了,下次再有這樣的手術,得讓你們來了,嗬嗬。”


    手術室裏緊張的空氣瞬間變得鬆快了許多,陳院長下台了,向主任換到主鏡位置繼續忙著清除殘留物,盧川師兄想去助手鏡幫忙,阿姊搶在盧川前站在了助手鏡前。


    盧川知道阿姊對手術的癡迷,默默地退了下來。陳院長這才注意到阿姊,說道:“這小姑娘今天是不是沒出去過??”


    盧川回答道:“是的,阿姊師妹一直在觀摩。”


    陳院長點點頭:“嗯,跟我當年很像嘛!”說完就開門走出手術室。


    阿姊縫合完頭皮的時候,整個手術進行了21個小時,跟預計的時間差不多,還算比較順利,手術室裏響起了一片掌聲。


    家屬在手術室外聽陳院長說腫瘤成功摘除,縫合完後等麻醉清醒病人就可以轉到icu了。


    女人感激涕零,帶著兩個孩子又給陳院長跪下了,感謝醫院給她老公第二次生命。


    做為一名醫者,最大的成就就是從死神手裏為患者搶奪第二次生命。


    醫生在麵對病患的時候都是竭盡所能,無論白天或者黑夜。隻要病患需要,他們就堅定地跟病患一同戰鬥。與走後門無關,與社會地位無關,和給沒給紅包更沒有一分錢關係。


    阿姊最後一個離開手術室,她坐在手術中心走廊的凳子上,一邊回憶整個手術進程一邊嚼著巧克力,幸虧櫃子裏放了很多巧克力,補充能量很快。


    吃完巧克力,體力又恢複了不少,阿姊哼著歌去洗澡。


    一台超高難度的手術下來,讓阿姊又進化了,身體潛能被無限激發,她甚至覺得自己可以馬上主刀做一台手術。


    阿姊走出手術室前又去詢問了病患麻醉蘇醒的情況,已經清醒轉入icu了,阿姊點點頭,心裏的石頭總算徹底放下了,麻醉蘇醒也是一道鬼門關,接下來icu的幾天至關重要,病患還要過抗過術後出血、感染、水腫以及其他並發症幾大關口。


    阿姊走出醫院大門,望著開始微微發白的天空發呆:“嘴裏念叨:現在幾點了?”


    “阿姊醫生,現在是早上六點半,您已經在手術室連續待了將近23個小時,回家睡一覺吧。”


    阿姊腦子嗡嗡作響:“我真的太累了,都開始產生幻覺了嗎?為什麽每次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就會想起他!”


    阿姊站在原地沒動,深吸一口氣想穩定下情緒,強子離開之後阿姊一直刻意回避不去想他,用高強度的工作來麻痹自己。


    “怎麽了?”熟悉的聲音再次在阿姊耳邊響起,一雙手臂從身後圈住了她。


    這分明是阿姊最熟悉的感覺、最溫暖的懷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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