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司令辦公室內。


    空氣都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與沉默的氣氛,在無聲靜默中緩慢流動。


    忽然,出現一道聲音打破平靜的海麵。


    “對不起。”


    柳明汐坐在沙發上低垂著頭,木然地看著自己的手指被她揪捏著。


    葉梵無奈地捏了捏鼻梁,“不,這是我的錯。”


    柳明汐不解地抬起腦袋。


    “我早該想明白的,”葉梵把雙肘撐在桌麵上,作出思考狀,“為什麽你會對這件事這麽上心,為什麽你會在壽宴的情緒這麽大,為什麽你這麽在意百裏胖胖……”


    柳明汐再次低頭,揪起手指。


    葉梵深深歎了一口氣,扶住額頭,“我不應該讓你參與這件事的。”


    柳明汐緊緊掐著手心,猛地抬起頭,壓著顫抖聲說著:“我知道,我討厭這些,什麽政治,經濟,利益……我也不想參與。


    從頭到來,我一直隻是一個喜歡繪畫的大學生,你們叫我去殺,那我就去殺,你們叫我做什麽,那我也做了。


    我按部就班,你想讓我成為你們口中那個眾人尊敬、實力強大的畫家,我也努力去成為……”


    她攥緊拳頭,抑製不住地喊出聲來:“我不像你,守夜人的總司令,每天處理這麽多的事情都能有條不紊,沉穩對待。


    我也不像夫子,他老人家經曆這麽多,早就看透了,天天喝茶看書,哪有擔心這點上去。


    那路無為更不是了,天天就知道送外賣,那日子多瀟灑多逍遙。


    我更不像周平,你們總說我們很像,但一點都不是!他不會考慮這些,不會煩惱,不會糾結!”


    柳明汐克製地嘶喊著,雙眸浮現通紅的血絲。


    “這三年,我幾乎都在打打殺殺,我清楚,我的心性有問題,殺伐太多,戾氣太重。我不知道,我到底變在哪裏了,我怎麽回事……


    我想按你們說的,成為大夏的人類天花板,守護大夏,保護百姓……哪怕是用我自己的生命,我也會義無反顧。”


    她苦惱地抱住腦袋,喃喃自語般小聲說著:“但是,這感覺我不知道,就像……就像找不到那個原來的自己……”


    人不是完美的,身處這個位置上,她需要考慮很多。


    在忙碌中,人漸漸遠離之前的平凡與安穩,擔憂與焦慮會纏上每個人的心頭。


    她第一次殺戮的痛苦與糾結,帶著微笑坦然麵對世人時,悄然藏在了內心最深處的深淵。在等待她的第二次殺戮出現時,沉重的束縛逐漸加重。


    家人、朋友、後輩……國家、社會、人民……


    她緊緊抓著,從沒放手,可緊抓的同時,會帶來被勒住的血痕,無意間劃開的傷口,疼痛會蔓延到每一根筋骨。


    疼痛喚醒了深淵的殺戮,它開始肆狂地癲瘋,鑽心刺骨。


    葉梵張了張嘴,目光帶著歉意看著抱頭痛苦的柳明汐,說著:“對不起,我沒有及時發現你的狀態……”


    她從一開始的戰鬥,就是神情很輕鬆的樣子,不會對血腥的畫麵反感,不會把厭惡、驚怕的情緒露出來,解決完了就是解決完了,總是很坦然,很平靜。


    不像冷淡,不像漠視,就是平靜麵對一切。


    他們也從來沒關注過這種不對勁,隻是疑問柳明汐的情緒波動很淡,也許是她內心不在乎的原因。


    可是……誰能想到,這是從頭就埋藏下的種子,所有人任由忽視,默認種子的成長。


    他們讚揚、尊敬柳明汐,她就會為了他們去做更多的殺戮,給予種子更多的肥料,讓種子發芽、長大……


    直到他們發現時,種子已經深進柳明汐身心的每一處紮根,生長,開花,結果。


    柳明汐在對著他們說說笑笑時,它悄無聲息地在她體內廝殺。


    柳明汐揪著血紅一片的耳朵,雙腿已經不知何時縮到腹前,全身蜷縮著埋在沙發裏。


    她雙眸盡是通紅,抽了一下鼻子,聲音嘶啞道:“你會怎麽處置我?”


    葉梵歎息地閉上雙眼,一隻手沉重地捂著額頭。


    良久,他才開口說道:“不會,我們不會去處置你,你需要好好休息。”


    說到底,柳明汐隻是一個被他們迎著上去殺戮的人,她沒有經曆特訓,沒有接受專門的開導。


    一切,全都是她自己一個人撐著走過來的。


    她從頭到尾,依然就是一個還在學習的孩子。


    卻在他們的引導下,以一顆凡心,茫然地麵對危險的世界,遊走在怪物當中,殺戮中成長,血腥中變成人人口中敬佩的畫家前輩,強撐著成為大夏的人類天花板,眾人的英雄。


    而她,也不過二十出頭,在才剛剛成年的初出茅廬之際,踏上了這條責任重大的道路,第一次,就重於任何人。


    葉梵看著柳明汐眼眶微紅中的迷惘,深深吸一口氣,像是老父親同自家閨女般,沉沉地說:“這件事你就不用擔心了,該審判的我們會審判好,到時候的結果會跟你說。


    你的那些畫也畫完了,也不用去追著神秘。若是凡事都要你這個天花板來親力親為,那還要我們守夜人做什麽。


    放心下來,好嗎,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不用擔心守夜人,這本來就是我們該做的,犧牲在所難免。”


    說著,他緩緩起身,慢步走到柳明汐前麵,蹲下身來盯著她臂彎間露出的眼眸,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埋下的腦袋。


    他似是開玩笑說道:“要我把夏思萌叫過來嗎?我看你們兩個經常吐槽我的壞話?”


    柳明汐悶聲悶氣:“那是你給她的工作太多了。”


    葉梵“哧”的一聲輕笑起來,“看來我的確要給她休個假,不然我這個總司令的名譽不保。”


    他看著柳明汐似有輕鬆的眼眸,問道:“需要我把李醫生叫過來嗎?”


    柳明汐果斷拒絕:“不要!我又沒病。”


    她知道葉梵口中的李醫生是誰,那個在齋戒所當中傳奇的精神病院院長,曾經治過林七夜那位。


    “還有……你不要這副樣子跟我講話。”柳明汐憤憤地抬起頭,“我又不是你女兒!大叔!”


    葉梵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像是沉迷於拍頭這一動作,再次輕輕拍了拍柳明汐的腦袋。


    “等會我會把夏思萌和李醫生一同叫來,你先在上京住幾天。”


    柳明汐歪著身子,躲開葉梵的手,聽到這話,她苦澀地歎了口氣,答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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