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回轉身來,向下看去。


    卻見一名盛裝女子正在隊伍最前方,含情脈脈地望著前方那將領,手中捧著什麽東西,看不清楚。


    南星忙問旁邊綠衣女子發生什麽了?


    綠衣女子終於有了八卦的機會,笑道,“哎呀,是右相大人的千金鄭晚晚了,她自詡有幾分姿色,就來當街給英王殿下敬凱旋酒!哼!活該!卻被一個小乞兒撞翻了,酒也灑在地上。嗬嗬!”女子掩唇笑道。


    又說道,“呀,她也真夠臉皮厚的,又斟了一杯,給英王捧過去了!”


    一個紅衣女子笑道,“英王竟然一個眼神都沒給她,好像她不存在一樣!哈哈哈,笑死我了!”


    “你看,你看,旁邊那副將要把她趕走呢!”


    “要說英王殿下,那是咱們京城多少閨中少女的夢中人!她鄭晚晚就算再高門大戶,也就是個相國之女吧,長相一般還沒什麽才情,怎麽配得上我們英王殿下!”


    有個膽子大的少女,把手帕往英王的坐騎上扔,惹起香風陣陣,引起一眾少女的嬌笑。


    “英王殿下快抬起頭來,如果能看我一眼,我骨頭都要化掉了。”


    “他要是看我一眼,即使我是戰場上他的敵人,怕也要滑下馬去,倒在他的身下!”眾人聽了笑作一團。


    “若是他來紅袖招一晚,我分文不取,讓我近身伺候就行!”


    “你想得美!英王殿下從來不近女色,他怎麽會去紅袖招那種地方!”


    南星聽著聽著,臉上也不由得紅了。


    自己離京幾年,京城女子難道如今開放至此?


    再打量一下身邊女子的衣著,有些了然,應該都是青樓女子,打扮得比尋常女子更加豔麗,也更加清涼一些,怪不得出言如此豪放。


    又有一女子道,“你看鄭家那仆人也夠霸道的,竟然打了那小乞兒好幾個巴掌,臉都腫得老高了!”


    白芨一聽,坐不住了。他自己乞丐出身,最恨那些權貴恃強淩弱,就要衝下樓,南星忙過來拽住他,對他輕輕搖了搖頭,從袖中取出一個荷包。


    白芨會意,笑著下樓去了。


    樓下,鄭晚晚快要哭出來了,臉色青脹得嚇人,望著英王端坐在馬上那張冷酷而帥氣的臉,把長長的指甲都要掐到肉裏了。


    她自小被千嬌萬寵著長大,父親是右相,姑媽是貴妃,小叔叔又是將軍,覺得自己就應該高世人一等。


    放眼整個京城,像她這種條件的怕也沒有幾家!可是英王卻對自己愛搭不理的。


    自從第一次在皇家宴會上見到他,他就裝點了她的整個夢境,就好像中了蠱一樣,滿腦子都是英王!


    為此,她挨過父親的鞭子,因為父親說英王是太子黨,和自己家族不可能聯姻;也被姑姑痛罵過數回。


    自己也想忘掉,可是英王的身影就好像生根了一樣,越來越清晰。


    這半年來,英王在南昭打仗,自己日日心裏夢裏都是他,恨不能飛到他的身邊去。


    如今,她謙卑地捧起酒杯,他卻不屑一顧,在全京城百姓麵前,他竟一點顏麵都不給她!


    鄭晚晚高傲的頭顱終於低了下來,她兩手滑落在身側,酒杯也應聲落地,滿臉寫著失落與憤懣。


    正要轉身回到轎子裏,卻見一人從人群中飛出,越過她的頭頂,一包麵粉樣的東西應聲落下,落得她滿頭滿臉,旁邊那打人的仆人也遭了殃。


    阿七喊道,“保護殿下!”


    景煜身旁將領皆拔出刀來,鄭府的守衛則護衛著鄭晚晚。


    卻還是遲了一步。


    鄭晚晚和那仆人打落頭上臉上的東西,再看時,那人已再次落入人群消失不見。


    景煜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襲驚了一下,忙策馬後退,用手臂擋了一下,幸好那些粉麵沒落在自己身上。


    周明反應慢了一拍,也被殃及了一些。他大聲打了個噴嚏,忽然發現自己身上臉上開始癢癢,使勁抓撓也不得法,恨不得脫下衣服來躺在地上蹭一蹭。


    景煜注意到周明的異樣,忙喚來士兵把周明扶下去。今日宮中舉辦宴會,慶祝將士們得勝回朝,本來周明也要出席,如今這樣倒也不用再去了。


    鄭晚晚和那仆人狼狽地上了馬車,揚起馬鞭便駕車離去。


    景煜呆呆地望著這一幕,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奇異的感覺。


    一道閃電劃過他的腦海,令他想起了南星在鄭府春日宴上初次相見時的情景。


    那時的南星,也是這樣捉弄了鄭晚晚一回,與今日情形如此相似!


    景煜不禁瞪大了眼睛,目光緊緊鎖定剛才那人消失的方向,似乎想要捕捉南星的身影。


    他心跳加速,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迫不及待地想要確認這個猜測。


    然而,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人早已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景煜皺起眉頭,急切地四處張望,試圖在人群中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但周圍人群擁擠,四周皆是看熱鬧的陌生的麵孔,男女老少,沒有一張是曾經熟識的那張麵龐。


    他感到一陣茫然和失落。


    也是了,如今六年已過,她應該已經長大成人,即便再次相見,怕也會對麵不識吧?


    鄭晚晚紅腫著眼睛回府,進了門,馬上大嚷大叫,“母親!女兒要被那些刁民害死了!母親,你快出來呀!”


    鄭夫人在一群仆傭的簇擁下急急地走出來,看到女兒滿臉紅腫,手上脖子上都是些紅色的疹子,嚇得六神無主,“太醫!快點請太醫!給我家囡囡治病!”


    鄭元時背著手從院中走過來,朝著她涼涼一笑,“大嫂!太醫院難道是咱家開的不成?家中就有大夫,還是先讓大夫看吧!別耽擱了晚兒的病情,毀了這花容月貌可是不得了!”


    他沒有參加列隊遊街,而是早一步到家,先把自己收拾整理得幹幹淨淨的,剛出門便看到這光景,心想猜也能猜出來鄭晚晚這蠢丫頭又跑到英王麵前自我作賤去了,顯然看來結果不怎麽理想。


    他理一理衣領,向鄭晚晚道,“小叔我呢,還要去參加晚上宮裏的慶功宴會!就不奉陪了!你呢!這就叫做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說完悠閑地背著手揚長而去。


    鄭夫人恨恨地看著他的背影,心裏暗罵,吃裏扒外的東西,也敢教訓我們家寶貝囡囡!始終是姨娘養的,不是一條心!


    鄭晚晚本來就生了一肚子氣,此時想到自己連宮裏宴會也不能參加,也不能再看英王一眼,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顧形象地放聲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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