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筠覺得墨衡最近有些奇怪,說不上來哪裏奇怪,隻是有時候用自己看不懂的眼神瞧著自己。


    “衡悟,我想去逛集會。”楚筠開口道。


    今天是臘月二十三,小年,雲中城內極其熱鬧,家家戶戶都在采買年貨、打掃屋子,以迎接新春佳節。


    但是,皇城的冬天著實冷得很,楚筠剛來不過一周,氣溫就已經跌破了零下,皚皚白雪早就將皇城裝點得銀裝素裹。


    這般寒冷的天,若是以往,墨衡一定隻是冷冷稱好,然後靜靜跟在自己身後逛,連暖手這般的東西對於小和尚來說都是逾越的。


    現在,楚筠走在熱鬧的西市,肩上傳來墨衡的體溫,他被墨衡半攬在懷裏,替自己擋著周圍的人群。


    “衡悟,我可以自己走的,這般讓人看見不太好。”楚筠說著抖了一下肩,希望墨衡把手放下,他們現在在皇城,墨衡還是和尚模樣,他們勾肩搭背像個什麽話。


    “無事。”衡悟不顧楚筠的不滿,將他摟得更嚴密了一些。


    不過好在,周圍的人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楚筠又帶著鬥篷遮住了麵容,兩人並沒有引起別人過多的注意。


    這個時代的年味兒比起現代要濃得多,楚筠路過的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手上提著許多年貨。


    楚筠也被這種氛圍感染了,采買了不少年貨才回了客棧,準備給小院子也裝點一番。


    竹軒樓的掌櫃已經與楚筠熟悉了,瞧著那個漂亮小公子回來了,熱情招呼道:“小公子回來啦!快些來,這些是竹軒樓為各位客官準備的灶糖,快!多拿些回去吃。保佑小公子平平安安的、家庭幸福啊!”


    竹軒樓的掌櫃是個矮胖長得和善的中年人,最喜歡像楚筠這樣好看、懂事的孩子了,見到楚筠,嘴角能夠笑到耳邊。


    對方經常給自己塞小零食吃,楚筠也對竹軒樓的胖掌櫃很有好感,自然沒有拒絕。


    楚筠接過灶糖,謝過掌櫃的,回到自己的院子內,立刻將自己的那份灶糖藏起來,擔心衡悟約束自己吃甜的。


    好在,衡悟隻是雖然瞧見了自己的動作,並沒有製止,也沒有說著“貪欲生憂,貪欲生畏”之類的話。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楚筠不相信墨衡幾天時間變化這麽多,一定有什麽事。


    楚筠提高了警惕。


    可惜墨衡不是上個位麵喜怒於色的單純小狗,佛法還是把他教導成了讓人捉摸不透的模樣,有大部分的時間,即便是楚筠,也是看不懂衡悟的。


    小年這天,要打掃屋子,除舊迎新。當然,依舊是衡悟承擔著,楚筠自己隻要坐在床上看著小和尚幹就行了。


    客棧有小廝來問過要不要幫忙打掃的,但是被衡悟拒絕了,自己也就隨他去了。


    “馬上過年了,衡悟要給寶華寺去信嗎?”楚筠坐在床邊看著話本,突然想起了什麽,問正在擦桌子的寬肩窄腰的俊和尚。


    “要的,下午準備去趟民信局寄信,楚施主要給家裏去信嗎?”衡悟似是格外關心此事,打掃的動作慢了下來,看向楚筠,想要將楚筠的反應盡收眼底。


    “我就不啦,他們不會在意的。”他現在可是雪蓮花成精,哪裏來的家人,自然是忽悠墨衡道。


    楚筠這般說著,隨手拿起一粒灶糖塞到嘴裏,可惜他注意力都在話本身,自然沒有注意到衡悟深沉的神色。


    衡悟打掃了屋子,接著去民信局給寶華寺去了信。


    信是一周前的那個晚上寫的,內容自然也不是單純祝賀新年的話。


    衡悟將信件交給民信局的人,心裏隻希望師父不要太過怪罪自己的好。


    ------


    寶華寺,除夕夜,方丈室內。


    無嗔大師打開了千裏之外的來信,看著上麵的話,了然得笑了。


    他放下信件,想起十八年前第一次抱著衡悟的場景。


    小小的人兒手上緊緊抓著一個玉佩,誰要拿走都不鬆手,一直抽泣著。後來實在餓狠了,才勉勉強強吃了點東西,睡了過去。


    之後,無嗔曾細細看過那枚玉,是自己幾年前送出去的那塊,心裏便有了猜測。


    再之後,寶華寺的後院長出了一株雪蓮花。


    可是,一株高山的雪蓮怎會無故出現在這平原上呢?而且,那滿身的功德哦,將整個後院都照亮了。


    無嗔覺得這個小妖的演飾著實拙劣,也就能騙騙自己那個道行尚淺的弟子了。


    他不知道那個墨夫人是用了什麽法子得了化妖的機緣,但左右功德加身的鬼不會是什麽惡鬼,無嗔便隨他去了。


    搖了搖頭,沒再回憶幾十年前那個陷入執念的墨家家主,無嗔起身去了藏經樓。


    寶華寺的藏經樓裏珍藏的,都是佛家難得的寶物,無嗔從一堆寶物中,拿出一個盒子,讓弟子隨信件寄去了雲中。


    信中道:


    [人人所遇,皆為因果。雖離佛門,願汝持善念,行正道,俗世之路,一帆風順。]


    ------


    自進入臘月起,皇城的雪就未停過,院子裏的雪鏟了一波又一波。


    轉眼,到了一年除夕,楚筠拿著剃刀準備幫墨衡剃頭。


    民間,有“正月剃頭會招致災禍”的說法,衡悟頭上已經顯了青色,若是今日不剃頭,待到出了正月,墨衡的頭發估計能夠長出來了。


    “衡悟,到了正月就不能剃頭了,今天我幫你收拾一下。”


    衡悟卻沒有應聲,隻是瞧著楚筠手上的剃刀,笑了起來:“我大概是不需要再剃頭了。”


    “嗯?”楚筠被墨衡突然的笑衝擊了一瞬,沒有來得及反應。


    下一秒,自己的腦袋就被一隻手按著後腦勺帶到了墨衡麵前。


    玉麵冷心的和尚,低著頭,虔誠得吻上了自己的唇。


    吻得深了,剃刀從楚筠的手上滑落,“叮”一聲掉落到地上。


    和尚就連吻起人來都是溫柔的味道,一點沒有讓楚筠不適。


    衡悟見小公子適應良好,將人抱了起來,往床上走去。


    楚筠隻慶幸自己住的是獨門獨院的房子,不然明天可是見不得人的。還有···話本裏描寫的著實是保守了些,清冷的佛子下凡遠比話本裏要豔色幾分······


    楚筠當然不會在此時問出“如此為何”這般掃興的話,隻是沉淪在和尚強製的愛欲裏。


    “喜歡嗎?”耳邊是衡悟一如往常清冷的聲音,卻讓楚筠渾身一顫,激動萬分。


    “喜歡···”楚筠知道這個時候誠實是最好的,衡悟明顯喜歡乖孩子。


    事實證明楚筠是對的,和尚在楚筠耳邊笑了:“乖。”


    而後便是一番超出話本裏的東西了。


    這晚,院外頭燈火照亮了整個皇城,似是一場不眠夜。


    衡悟將枕邊人哄睡,起身去了浴室,給楚筠燒洗澡水。


    其實,竹軒樓是可以叫熱水的。


    但是,即便是兩個男人,半夜要熱水,也足夠給人們留下浮想聯翩的空間了。


    衡悟擔心,小公子明天要是知道自己向小廝叫了熱水,會惱羞成怒,隻能苦些,自己燒了。


    待備好了水,衡悟回到臥房來抱人。


    “嗯···不要了。”平時禁欲的人折騰起人來才是最要命的,楚筠被折騰得睜不開眼,隻能任由墨衡抱來抱去,嘴裏嘟囔著。


    “睡吧,我幫你洗一下就好。”


    “唔。”懷裏的人太乖巧了,衡悟眸色漸生覺得他這般是在考驗自己,卻也知道自己今日過於放縱了些,沒有再擾了小公子的好夢。


    第二天,楚筠是在鞭炮聲中醒來的,此處雖然接近皇宮,老百姓們的熱鬧還是傳到了此處。


    楚筠發現自己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入鼻的是熟悉的氣息,混雜著些香火味兒,讓人心安。睜開雙眼,注意到和尚,哦不,現在破戒了,隻能叫墨衡了,倚靠在床頭,一手捧著一卷書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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