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彥舟聞聲皺眉,這事他不是沒想過,畢竟在一個社團,還要相處一個學期,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也知道唐文竹對他的心思。


    上大學以來,他身邊不乏追求者,照片被拍發在公眾號是常有的事,起初他不在意,這對他來說本就是太過平常的事,可不知道是誰,真把他的聯係方式給了出去,加他微信的人日漸增長,除了學業上需要聯係的人,他沒有加過其他異性,也不知道是在給張星凝安全感,還是為了讓他自己安心。


    他記得那段時間他還做過一件非常蠢的事。


    讓人偷拍了一張他和張星凝走在一起時的照片,他用新創的小號,投稿給了學校的公眾號,吹捧照片裏兩人的般配,下麵的首評還是他自己的。


    沒錯,另一個小號......


    【這帥哥不是校草許彥舟嘛,沒聽說他有女朋友啊,難道剛在一起?還是正在追?俊男靚女,很般配啊!旁邊那個女生肯定也特別喜歡他,看向他的眼神都要拉絲了!祝福祝福!看來要不了多久,兩人就會牽著手走咯!】


    他故意換了種八卦的語氣評論,跟吃瓜的女生沒什麽不同。後來,特戰連的人找上他問的時候,他裝作不知情,順便讓他們也去帖子下附和了幾句。


    第一次見自爆緋聞的,他也是服了他自己的神操作。


    好在此事之後,追在他身後的人總算消停了些,他和張星凝的關係逐漸曖昧,知道他們事的人也越來越多。大多數人在了解之後,基本上都主動斷了對他的心思。


    而唐文竹,卻是例外,她始終在向他靠近,無論他如何冷淡退後,她都一直在向前。


    許彥舟心裏多少有些歉意,他回應不了這份真心,每次跟她相處都十分小心,生怕無意中給她拋出一個令她誤會的暗示,他顧慮不了兩個女生的感受,他在意的從來也隻是那一個,至於其他,能做的就是遠離,不招惹不欺騙。


    其實今天的場麵,完全是可以避免的,畢竟許彥舟在街舞組,張星凝和沈浠禾在古典舞組,以前練舞都是各練各的,時間也有些區別,一般社團有活動或準備演出時才會聚在一起,但新學期開學,社團總要聚齊所有社員一起開個會,對新一期的社團活動做規劃安排。


    雖同處一所教室,但若是分開進來,也分開坐,她待在她的古典舞組,他去他的街舞組,安安靜靜地開完這場會,也不會掀起什麽熱鬧場麵,最多熟悉的人打趣兩句,這事也就過去了。


    可許彥舟覺得,要死心就死心的徹底一些,他們表現出來的親密越多,唐文竹才會真正地看不到希望,一點希望都沒有之後,新的希望才會誕生,抓住莫須有的希望前進有什麽意思,摧毀舊念,塑造新的希望才是真道。


    許彥舟低眸瞥了一眼唐文竹的位置,腳下的步子沒有停,“跟我搞曖昧的是你,最後在一起的也是你,她有什麽好難堪的,我跟她清清白白。”


    他坦蕩的聲音入耳,張星凝覺得安心,卻又被莫名的共情擾得心煩,“我知道,我隻是覺得我們這樣有些對不起她......”


    “你什麽也沒做,你有什麽好對不起的,要說對不起也是我說。”


    “就是因為我什麽都沒做,才會覺得對不起......”


    如果她早點想清楚和他確定關係,又或者在進舞蹈社時,他們就以情侶的身份一起進入,是不是就能避免這檔子事了?


    她垂著頭嘀咕,他沒聽清,偏過頭問:“什麽?”


    張星凝微抬眼皮,一張好看的側臉映入眼簾,眉目清晰,五官端正英挺,下顎線流暢明朗,像是天然混成的精美塑作,這張臉少說也看過幾千幾萬次了,她以為她自己早就免疫了,可偶爾近距離這麽一看,還是會忍不住感歎女媧造人的驚奇,有人醜得明明白白,有人帥得不真實,仿若走錯了次元。


    她突然覺得她的錯幾乎是可以忽略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他的這張臭臉,但凡他醜點,也不會有這麽多的優質桃花被他吸引!


    於是許彥舟聽到了怨氣滿滿的四個字,“紅顏禍水!”


    他被說得一臉懵,還以為她在說唐文竹,想想又覺得邏輯不對,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紅顏”是他......


    “長得帥是我的錯咯!”


    “長得帥不是你的錯,臭美自戀就是你的錯了!”


    兩人出了教室,張星凝甩開手大步到了沈浠禾麵前。


    “婉婉,他們要去打球,你想不想去?”


    “打球啊?”沈浠禾想了想說:“你們去吧,我想去醫學院找陳墨謙。”


    許彥舟跟過來站在張星凝的身後,“老陳還在開會,你跟他說一聲,讓他結束了過來唄。”


    “是啊,你就在這邊跟我們一起嘛,待會兒讓他自己過來就行了。”


    徐穎也點頭讚同。


    張星凝看她神色猶豫,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開口問:“婉婉你想去接他啊?”


    沈浠禾正打算這麽說,沒想被她提前說出口了,她挑開唇笑,毫不避諱地承認:“對啊,我去接他。”


    “......”


    旁人嘖了幾聲。


    “行吧,那等他結束了,你們一起過來。”


    沈浠禾點了點頭。


    “一起?”許彥舟視線移向徐穎的身上。


    徐穎想都沒想便回絕:“我就不去了吧,你們一對一對的,我去幹什麽,看你們談戀愛?”


    “陪她打羽毛球。”許彥舟十分直接。


    “哦~”徐穎算是明白了讓她去的意圖,“把我當工具人使啊?”


    許彥舟挑了下眉,他去打籃球了,沈浠禾現在又不在,自然要找個人陪她,“去不去?”


    徐穎瞅了眼張星凝,不情不願地說:“最近有點饞烤肉啊!”


    “成交。”


    “許總大氣!”徐穎一把拉過了張星凝,挽著她跟沈浠禾告別,“那我們去體育館了,你等會兒過來找我們。”


    “好。”沈浠禾說著轉身準備往另一邊走。


    “婉婉,你一個人沒問題吧?”張星凝喊住她問了聲。


    許彥舟雙手環在胸前,輕聲哼笑,“有什麽問題,你還擔心她不識路?”


    徐穎也笑,“婉婉哪條路不認識都行,這去醫學院的路她肯定認識!”


    這話總結得十分到位,剛開學沒幾天,沈浠禾就記下了去醫學院的路,如今一學期過去,早就非常熟悉了。


    她轉頭笑道:“別打趣我了,我走了,一會兒就過來。”


    “好。”


    幾人分開朝各自的方向走。


    一眾打球的向籃球館出發,除開許彥舟跟在張星凝身旁外,其他的都走在了前麵。


    一位戴著銀框眼鏡,臉型偏圓的男生回頭看了眼,拉了身旁人說:“不對啊,許彥舟抱得美人歸了,怎麽說今天這頓也是他請我們吃啊!”


    那人搖頭笑道:“你才明白過來?我說你好歹也是個省狀元吧,怎麽這腦子轉得這樣慢?”


    “這跟狀不狀元的有何幹係?我向來不喜歡占人家便宜!”


    “占便宜?你管打比賽叫占便宜?”


    “打比賽當然不算了,我指的是直接讓他請。”


    “今天輸者請客,輸了自然就請了。”


    “哦~懂了。”


    兩人對視一眼,似是下定決心要讓今天這頓飯落在許彥舟頭上......


    這邊離醫學院不是很遠,沈浠禾選擇走路過去,


    三月的校園已煥然一新,遍地綠色,受寒霜浸染的孤清枝丫在春的洗禮下冒出茁茁嫩芽,你爭我趕,誰也不肯落後,以全新的生命力應對新一輪自然循環。


    微風還帶著幾分寒氣,裸露在外的肌膚在風的撫摸下瞬感涼意,沈浠禾今日穿了一件淺紫色大衣,裏搭白色針織裙,下麵是一雙白色平底靴,在陽光下溫度正好,偶來一陣風,還有一點清涼。


    過了橘園,醫學院就到了,沈浠禾拿出手機,沒有收到陳墨謙的消息,應是還沒結束,她揣回兜裏繼續往前走,忽地聽到身後有人喚她,“同學?”


    她轉身,麵前站著兩位男生,她並不認識,“你好?”


    左邊男生第一眼很有朝氣,白色衛衣套軍綠色棒球服,神情透著拘束,笑起來眉眼彎成了月牙,他吸了口氣剛想說話,聲音正要發出,不料卻被右邊那位身形魁梧的男生伸手拽下了。


    “那什麽......你鞋帶散了。”


    今日穿的靴子,怎麽會有鞋帶。


    雖然知道這件事,但沈浠禾還是垂眸看了眼,那兩位男生也跟著低下眼眸,瞥到衣擺下的鞋子後,那人尷尬地笑了聲,“不好意思啊,認錯人了。”


    “沒事。”


    沈浠禾轉身繼續向前走,依稀聽到了身後人有意壓低音量的談論聲。


    “她你就別想了啊,有主了。”


    “你認識啊?我說怎麽剛準備開口就被你攔下了。”


    “校花沈浠禾啊,那段時間吵得那麽凶,你是一個字都沒看見啊?”


    “聽說了,隻是沒見過照片。”


    “今天這不就見到本人了,的確長得不錯,比照片有靈氣多了。”


    “你有她照片?”


    “我肯定沒有了,留張有男朋友的女生照片,我是找虐嗎......”


    那男生反應過來他話裏有話,詫異地續道:“不是吧,你小子真惦記上了?”


    “沒有。”


    “沒有最好,她有男朋友這事咱不提,追她的人陸離排第一個,陸離你應該聽說過吧,法學院的富二代,去年剛開學不久就傳出他在追她的事,如今大半年過去,也沒什麽反應,估計是沒戲了......”


    那男生歎了聲,回頭看了看那道身影離開的方向,又補充說:“而且,你看她今天走的這條路,是去醫學院吧,她男朋友好像就是醫學院的,上次我無意中刷到一篇文章,寫的是她跟她男朋友的戀愛經曆,感覺還挺甜蜜......”


    聲音還沒落下,棒球服男生開口打斷了,“我知道了。”


    看他情緒低沉,身旁人安慰道:“雖然像她這樣相貌身材都優越的人少,但明華也不缺長得好看的女生,就你這顏值長相,想找個出挑的不簡簡單單嘛,哥兒們勸你一句,別在她身上白費心思了。”


    “嗯,謝了。”


    他低頭隨便應了聲,很明顯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沈浠禾沒想聽他們的閑聊,隻加快步子趕路,這會兒已經到教學樓下。


    她選了一花壇旁站好,側對著門口的位置,太陽正好照在她身上,很暖和,不過有些刺眼,她稍稍側身,看向了不遠處的銀杏樹。


    經過一整個冬季的休眠,銀杏樹開始發芽,枝丫上長出許多嫩綠色的小葉片,像一把把小扇子,在明亮陽光的照拂下,充滿了新生氣息。


    沒多久,裏麵走出兩道身影。


    沈浠禾側過頭時,兩人已經下了階梯。


    陳墨謙似是一出來就看到了她,眉眼間透著欣喜,幾個大步邁向了她身邊,“婉婉。”


    “嗯!”


    “怎麽過來了?”


    “來接你啊!”


    陳墨謙漾開唇笑,跟她介紹一旁的蘭晴。


    “這是蘭晴,跟我一個實驗小組的同學。”


    他說完又轉頭跟蘭晴介紹,“我女朋友,沈浠禾。”


    蘭晴看著兩人笑,以前也碰見過兩人一起的場麵,但像今天這樣近距離的,卻還是第一次,她揚著唇角,黑眸停留在了沈浠禾的身上。


    沈浠禾也仔細看了看她,側頭跟陳墨謙說:“我們見過,軍訓的時候住一間宿舍。”


    “是啊,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她不好意思地笑:“看見就想起來了,第一眼還不太敢確定,對你的印象停留在軍訓的時期了。”


    “我也是。”蘭晴說著看向了陳墨謙,“那我就先走了,具體的實驗開題,我們微信聯係。”


    “好。”


    蘭晴走後,陳墨謙俯身牽起了沈浠禾的小手,她順勢離他更近一步,將頭靠在了他肩上,“要開始做實驗啦?”


    “嗯。”


    “那後麵又會很忙吧。”


    “有時間我就過來陪婉婉。”


    沈浠禾默默歎了聲,語氣透出幾分哀愁,“以後不會一周都見不了一次吧?”


    剛說完,又想起每周還有書畫社和音樂社的活動,不禁有了些安慰,她抬頭補充道:“見是能見,但周末是不是就沒有什麽空閑時間了?”


    他輕聲回答:“能擠出時間來的,婉婉放心。”


    她撇了撇嘴,“好的吧。”


    看她眉眼間透著委屈,陳墨謙抬手去輕輕撫了撫,“對不起啊婉婉,陪你的時間太少了。”


    “你會想我嗎?”她忽然問。


    “當然。”


    “那就行了。”


    他笑著說:“沒見到婉婉的每一刻都充滿了思念。”


    她跟著憨笑了幾聲,正經道:“也不能太想我啊,學業要緊,老是想一個人會影響學習效率的。”


    “婉婉受影響了嗎?”


    “你覺得呢?”


    兩人相視一笑。


    沈浠禾說起接下來的安排:“許彥舟他們約了打籃球,你打嗎?”


    “都行。”


    她看了眼時間,“我們現在過去可能晚了,而且我們還走得這麽慢。”


    陳墨謙唇角微揚,“那就不打了。”


    “可是我想看你打籃球誒,感覺好久沒看了。”


    他正想說那走快些,看能不能趕上時,耳邊又傳來她呢喃的聲音,“但我又不想走快了,想跟你這樣慢慢的走過去。”


    他扯唇一笑,應下她的話,“好,那以後再打,帶上婉婉一起。”


    “好啊!”


    兩人慢悠悠地走著,發現有趣的便停下來瞧瞧,那邊球都快打完了,還不見他倆的身影,張星凝也懶得催了,直接把吃飯的地址發給了沈浠禾,讓在飯店會合。


    這頓飯在不少人的有意助瀾下,順利到了許彥舟頭上。


    願賭服輸,輸者請客。


    他今天心情還算不錯,也就沒跟他們計較故意放水的事,當然了,酒沒少灌。


    午飯結束後,一眾人去了ktv唱歌,作為主角的兩人,許彥舟和張星凝也成了眾人圍攻的對象,上一個坑剛爬出來,下一個坑就挖好了,難逃各種遊戲陷阱。


    陳墨謙和沈浠禾自然也沒逃過,所有人就拿著他們兩對小情侶謔謔了。


    一牆之隔的ktv包廂裏,一麵是熱鬧四起的歡聲笑語,一麵是安靜冷清的支離破碎。


    屏幕上的傷感音樂已被暫停,桌上散著瓶瓶罐罐,一片狼藉。


    昏黃地板上坐了個人,長發散落肩頭,淩亂卻不失美感,眼眶濕紅,順著眼角的淚痕還清晰可見。


    “你這樣我是真沒轍了。”


    坐在沙發上的高峰半低著腰,眼裏充斥著無奈,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跟她說了,現在拿她是真沒辦法了。


    “擔心什麽,又死不了。”


    語氣格外清醒,如潭水般平靜,卻又隱約透著一股難以掩藏的倔強。


    高峰張了張口,沒有聲音,沉默半晌才吐出一句:“你再喝下去,可保不齊什麽。”


    唐文竹冷笑了聲,仰頭又悶了一大口。


    高峰不想讓她再喝了,伸手過去拿了她手裏的酒,破罐子破摔似的說:“實在不行,我就給你把那小子叫來,你跟他說清楚。”


    手裏的酒沒了,唐文竹換了隻手撐著腦袋,另隻手去拿右邊的酒,嘴角牽出一抹苦笑,“我跟他有什麽好說清楚的,自以為是的一直是我,他從來沒有承諾過任何東西。”


    高峰也沒再掩飾,淺顯直白地回她:“你不是喜歡他嗎,怎麽說也得告訴他一聲吧,就算沒有結果,至少給你的喜歡一個交代。”


    “嗬......”唐文竹輕聲哼笑,似是在無聲地向他表達他這句話的可笑。


    她喜歡許彥舟這件事,社團裏還有誰不知道?本就是早已經傳遍了,被反複拿來談論的事,她說不說還有必要嗎?


    這半年以來,她每一次的主動靠近,都是她鼓起勇氣對他的大膽告白。


    她不信他沒有察覺到,身在烈火前,又怎會不清晰火的熾熱,她一腔喜歡,也算是赤裸地擺在了他的眼前,他一再忽視,便已表明答案。


    黯然半晌。


    唐文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側開頭隨意抹了一把臉,聲音微哽地開口:“......給我留個體麵吧......”


    “......”


    高峰沉默,指尖冰冷地顫抖。


    自此,唐文竹很少出現在許彥舟和張星凝麵前,街舞組的事宜她全部交給了高峰,後期分管拉丁舞和民族舞部分。社團會議以及學院大型活動,她也有意避著兩人。一直到大一下學期結束,社團選舉新的負責人時,她才跟兩人碰過幾次麵。


    偌大的校園裏,沒有了刻意的計劃見麵,她真就沒有再見過他,哪怕一次擦肩而過也沒有。


    她想,他們之間,終歸是沒有緣分的......


    拋去這些情情愛愛,日子總是要過下去,沒有誰是完全離不開誰,時間長了,再難的事兒也能耗簡單,再難忘的人也終會忘記。


    總有一天,她會徹底地忘記他。


    忘記喜歡他時的感覺,忘記為了靠近他曾做過的努力,甚至忘記她喜歡過他這件事......


    她相信,她會的,她能忘記這一切有關於他的事。


    最後的最後,她的記憶裏沒有他,就像他從來沒出現在她的人生裏一樣,回歸陌路,再不相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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