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如織,密密麻麻地落下,每一滴都像是帶著寒意的細針,輕輕觸碰肌膚便能激起一陣顫栗。


    但林軒卻仿佛渾然不覺,他腳步匆匆,在雨中穿梭,將庭院裏那六十餘盆精心照料的玫瑰花一一抱進屋內。


    當他終於站在葉晚晴麵前,水珠沿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滑落,滴落在地板上,發出細碎而清脆的聲響。


    他的眼神掠過那一排排被他“挽救”歸來的玫瑰,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它們都安全了。”


    京城的春日,總是與細雨綿綿相伴,而今年,雨勢更是比往年更加洶湧澎湃。


    這樣的暴雨並非初次造訪,那些玫瑰,在經曆了無數次的洗禮後,早已不再是溫室裏嬌貴的花朵,它們學會了在逆境中生長,否則也無法在這片土地上綻放至今。


    葉晚晴清晨時分還細心地為它們修剪過枝葉,此刻,這些玫瑰雖因雨水衝刷而顯得疲憊不堪,花瓣零落。


    但那些含苞待放的花蕾卻展現出驚人的生命力,即便葉子被風雨撕扯得七零八落,它們依然倔強地挺立在枝頭,仿佛在向世界宣告:風雨過後,必將迎來更加絢爛的綻放。


    聽聞林軒的話語,葉晚晴緩緩轉身,目光落在那一排排排列整齊的玫瑰上,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六十二盆玫瑰,靜靜地守候在那裏,每一盆都隻剩下孤零零的枝幹,看似淒涼,卻孕育著無限生機。


    這些看似脆弱的生命,隻要給予它們一點時間,待風雨停歇,它們定能重新披上翠綠的衣裳,綻放出令人矚目的花朵。


    她靜靜地凝視著,直到一陣涼風吹過,帶著濕潤的寒意,葉晚晴不禁打了個寒顫,這才從沉思中抽離。


    她輕輕搓了搓手臂,側首看向林軒,眼中滿是感激:“謝謝你,快去換衣服吧,別著涼了。”


    林軒微微頷首,深邃的眼眸緊緊鎖定在她的臉上,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卻終究隻化作一句簡單的話語:


    “那你呢?”


    “嗯,我也會的。”


    葉晚晴的聲音輕柔,她轉身,踏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盡管褲腳上還掛著點點水珠,每一級台階都留下了她的足跡。


    林軒跟在她身後,身上的濕襯衫緊緊貼著皮膚,勾勒出他修長的身形,每一步都留下濕潤的痕跡。


    兩人各自回到房間,門輕輕合上,將外界的喧囂隔絕在外。


    夜色漸濃,窗外的風雨依舊肆虐,像要將整個世界吞噬。葉晚晴泡在溫熱的水中,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自從醫生告訴她,藥物隻是輔助,真正的康複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後,她便開始嚐試著用各種方式讓自己快樂起來。


    雖然,這對於她而言,並不容易。


    回想起滑雪時的偶遇,與張朵兒的不期而遇,她已經在努力,努力讓自己的生活充滿陽光,盡管這條路上布滿荊棘。


    浴缸中的水漸漸冷卻,葉晚晴起身,步入淋浴間,溫熱的水流衝刷著身體,也衝刷著心中的陰霾。


    當她再次走出浴室,全身被溫暖包圍,心情也變得格外舒暢。


    葉晚晴的長發如同夜色中流淌的瀑布,柔順而光澤,但完全幹燥卻需花費不少時間。


    她耐心地用吹風機將發絲吹至半幹,隨後輕噴了些許定型噴霧,以保持那份自然垂墜的美感,隨後轉身,出了房間。


    林軒早已完成了洗漱,卻因客房內並無他的衣物而略顯尷尬。


    此刻,他僅以一襲浴巾輕輕環裹腰間,上半身坦誠地展露在空氣中,健碩的胸膛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


    這突如其來的景象讓葉晚晴心頭一顫,臉頰不自覺地染上了緋紅。


    她連忙調整視線,努力不讓自己的目光過多停留,同時輕聲問道:


    “你這樣不冷嗎?”


    林軒微微一笑,似乎並未察覺到她的羞澀,“還好,習慣了。”


    事實上,他並未感到寒冷,隻是長時間的靜坐讓身體略微泛起了涼意。


    然而,葉晚晴這裏確實沒有適合他的衣物,連唯一的浴袍也因之前的雨水而濕透了。


    葉晚晴從廚房端來了兩杯熱氣騰騰的熱水,一杯遞給了自己,另一杯則小心翼翼地送到了林軒麵前,眼神中帶著一絲歉意:


    “抱歉,我這裏沒有適合你的衣服。”


    她輕啜了一口熱水,感受著那份溫暖在唇齒間流轉,隨後緩緩走到沙發旁坐下。


    低頭凝視著手中的玻璃杯,她的思緒仿佛飄向了遠方,良久才鼓起勇氣,輕聲吐露了自己的秘密:


    “我……患有抑鬱症。”


    葉晚晴從未向人輕易袒露過這個秘密,她始終堅信自己能夠戰勝病魔,重新找回生活的色彩。


    然而,這條康複之路卻遠比她想象的要艱難得多。


    她的情緒如同京城的天氣一般多變,時而晴朗明媚,時而陰雲密布。


    有時,她能夠控製自己的情緒,讓它按照自己的意願前行;但有時,情緒卻如脫韁的野馬,肆意奔騰,讓她無法自拔。


    她控製不住!!


    就像今晚,她明明已經躺在了床上,卻突然想起了樓下的那些玫瑰。


    一股莫名的衝動驅使著她起身,不顧一切地衝下樓去。


    那一刻,她仿佛失去了理智,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受控製的瘋子。


    有時,她也會對自己的這種狀態感到深深的厭惡和無奈。


    林軒沒想到她會如此坦誠地麵對自己的病情。


    他手中的熱水杯傳遞著溫暖,仿佛也在傳遞著某種力量。然而,麵對葉晚晴的坦誠,他卻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應。


    是應該告訴她自己早已知情?還是應該關切地詢問她的病情?他心中五味雜陳,最終選擇了沉默。


    葉晚晴也沒有期待林軒的回答,她之所以告訴他這個秘密,隻是希望他能更加理解自己的狀態。


    就在這時,低沉的男聲打破了客廳的沉寂:


    “去看過醫生了嗎?”


    葉晚晴抬起頭,目光與林軒相遇,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


    “看過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林軒麵前顯得如此不堅定,她本以為林軒會說出些什麽安慰的話來,但他卻沒有。


    他隻是輕輕地喝了一口熱水,然後話鋒一轉:“能教我怎麽做綠豆糕嗎?”


    葉晚晴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地看著他:“你——”


    林軒微笑著解釋道:“母親嘴饞,你也知道。管家說外麵的綠豆糕太甜了,對她的身體不好,而且也沒有你做的好吃。所以我想,向你學習應該是最好的辦法。”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當然,我從未做過綠豆糕,所以是否容易並不取決於你,而是取決於我這個學生。”


    葉晚晴沒想到他會如此說,忍不住微微抿嘴一笑:“綠豆糕其實不難做。”


    雖然她之前曾以林軒少陪伴林太太為由試圖趕他走,但她心裏也清楚,林軒對她母親的關心是毋庸置疑的。


    “我雖然沒做過,但並不代表我就一定能學會。”林軒微微一笑,眼神中帶著幾分調皮。


    葉晚晴很少看到他這樣的一麵,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暖流:


    “今天時間不早了,你哪天有空,提前告訴我,我提前泡好豆子,你直接過來就行。”


    林軒輕輕揚了揚眉:“那我就先謝謝你了。”


    兩人難得如此和諧地相處,葉晚晴發現,其實林軒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麽難以接近。


    就在這時,牆上的時鍾悄然指向了六點二十分,天色已經完全暗淡下來。


    就在這時,樓下的門鈴聲突然響起,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刺耳。


    葉晚晴正沉浸在恐怖片的緊張氛圍中,這突如其來的門鈴聲嚇得她猛地一顫。


    林軒則顯得從容不迫:“是趙秘書,我下去看看。”


    葉晚晴輕撫著胸口,試圖平複自己的心跳,同時關切地提醒道:


    “你要不要,披上我的外套?外麵挺冷的。”


    林軒輕輕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不冷。”


    說著,他起身朝樓下走去,身影在樓梯的轉角處漸漸消失。


    葉晚晴看了一眼電視裏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麵,最終還是按下了暫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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