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岔口看起來都差不多,倒映在這水中更是折射出層層疊疊的影子,你們覺不覺得……像是某種陣法?”


    “又是另一種視覺迷惑。”李蓮花微微抬眼,“在極黑暗處一路向前走,人其實很難走出一條筆直的路來,甬道微微偏離也不會惹人注意,隻需在光影上做手腳,人越走越慌張便會誤入岔路。”


    “這裏則有意對稱分布,再加上水裏的鏡麵,人根本無法分清自己進入的是哪個洞口、下一次遇見的又是不是同一個岔路口……”


    李蓮花閉了閉眼,這場麵看得他頭暈難受。


    隱隱約約無數的洞口和石穴在他周圍,像是蜘蛛的巢穴。


    方多病突然道:“這地下河必然通向外麵,與其在迷宮裏摸索,不如順著水流一路走——”


    傅衡陽立即搖頭:“不可!正常人都會這麽想,那李相夷又如何不會考慮!”


    李蓮花點點頭,“……這水裏恐怕有毒。”


    笛飛聲了然,就是說這水裏肯定有毒。


    一直在細看周圍的傅衡陽忽然驚奇道:“等等,那裏好像有人!”


    李蓮花將手中的火折子驟然一抬,緩緩移向傅衡陽所指的方向。


    那裏有一具蜷縮在洞口的屍體。


    他嚇得往後直退了兩步,差點退進葉姑娘懷裏。


    葉灼也是一愣。


    李相夷會怕屍體嗎?


    “咳咳,嚇我一跳。”李蓮花拍著自己的胸順氣,這黑黢黢的地下溶洞,真是讓人疑神疑鬼的。


    “葉姑娘?”


    “啊,我,我也嚇了一跳。”


    葉灼回神道。


    他是什麽時候開始怕這些的?


    ----


    李蓮花怕的是鬼,不是屍體。


    所以他很快就緩過來了,舉著火折子上前驗屍。


    舌頭僵硬、皮膚青紫,是中毒。


    李蓮花腦子裏下意識閃過一種想法——


    若那位倒黴的竇大人被丟到了這裏,任由他在裏麵尋路至死,那確實是種很殘忍的死法,倒是挺符合葉姑娘的殺人風格。


    所以信上沒有留下‘截止時間’,也根本無人在意所謂的萬兩黃金——他們有多快尋到這裏,決定了他們找到的是活人還是屍體。


    如此便可無聲而凶狠地抽在新四顧門和肖紫衿的臉上。


    她真是能為泄憤做出來這種事的人,可……可她不會在他眼前這麽做,也不會讓他卷進這樣的事才是……


    所以在火光照亮屍體的那一刻,他的心髒因為緊張而收縮了一下。


    還好不是。


    那是一具年輕人的屍體,看衣著乃是富家子弟。


    那人死了大約已有一兩日,因著地底寒涼且空氣不流通,屍身尚未腐爛。


    李蓮花給了方多病一個眼神,示意他過去驗屍。


    這裏隻有方多病一個專業刑探,可輪到他發揮了。於是方小寶信心滿滿地上前,掀起屍體的眼皮、捏住下頜檢查舌頭、將腦後的頭發撥開,總之上上下下仔細查驗了一番。


    除了葉姑娘全程像沒事人一樣守在李蓮花身邊,剩下的人也沒有閑著。


    笛飛聲發現了那倒黴鬼掉在不遠處的佩刀,隻瞥了一眼便說,“斷璧一刀門。”


    那是一柄極尖極細的長刀,非常有特點,乃是江湖第一快刀“出岫”。而這斷璧一刀門是個隱匿江湖多年的神秘門派,若不是笛飛聲對刀很有研究,怕是認不出來。


    傅衡陽聞言眉頭緊鎖,“斷璧一刀門乃是正道,與四顧門有舊,怎會摻合進地字牢?”


    “傅軍師又有什麽發現?”


    傅衡陽淡淡道,“此處水中生有毒蟲,會被人的體溫吸引,速度奇快,若被咬上一口,當”


    “你怎麽知道?”


    方多病已經驗完屍體,下結論道:“屍體小腿有兩處針眼大小的孔洞,應是曾中過淬毒的暗器。”


    “然而這毒並不致命,真正的致命傷在後腦,大約是死前神誌不清,磕在凸出的岩石上。”


    “此人衣衫滿是灰塵,看樣子已經在這裏迷路很久。然而紫嵐堂的主人不大可能放無關人等入內,我們剛下來時也沒見到有人進出的痕跡,而他的衣衫曾完全濕透,有被內力烘幹的痕跡。”


    “所以他應當是與人爭執中了暗器,結果跌入河中,又被地下水流卷入此處,清醒之後發現迷路,又因為中毒神誌不清,在此間踉蹌行走,終於發生意外。”


    他推斷完畢就轉臉去看李蓮花,一副想要得到表揚的得意神情。


    李蓮花聞言一邊歎氣一邊搖頭,簡直把‘驗屍不專業,該打’寫在了臉上。


    “方小寶啊,讓我說你什麽好。”


    他走過去,借爾雅劍將屍體腹部劃開,露出未消化完的麵餅。


    “這首先呢,你也推斷出他進來已有數日,但你想,這數日不飲不食,是如何走到這裏?”李蓮花歎了口氣,“這溶洞石壁上生有劇毒的蘑菇,尋常人不認得,極易誤食,可偏偏他沒有死於這蘑菇,自然是有別的食物。”


    “而這屍體腿上的狹小孔洞也非暗器之傷,你何曾見過形成對稱兩個孔洞的暗器?這是碧環蛇咬噬留下的,此蛇毒性正如你所說,致人頭暈目眩,神誌不清。”


    “未曾聽說斷璧一刀門擅長奇門遁甲,他將刀插在石壁中前行,正是你之前想過的方法。刀在不遠處,因卡入石壁失落。”


    “這地下洞穴複雜至此,他一個不通奇門遁甲的人卻能一直走到此處,竟然還隨身攜帶了幹糧,在不知何時能走出去的情況下,也沒有動過尋找其他吃食的念頭。”


    “可見是有備而來,並非誤入。”


    傅衡陽率先聽懂了,無縫銜接道:“而且是有人讓他來,還給了他情報甚至地圖……可要一個不通奇門遁甲之人來此送死所求為何?”


    李蓮花麵色一沉:“此處絕不止他一人。”


    此言一出,傅衡陽心中驟然如白晝雪亮。


    “原來——”他突然縱聲狂笑起來,“原來如此!角麗譙名不虛傳,是我小看了她!哈哈哈哈……”


    這下連笛飛聲也聽懂了,隻剩方小寶一個人滿臉迷茫:“不是,你們打什麽啞謎?跟角麗譙那個妖女有什麽關係?”


    傅衡陽狂笑一收,“角麗譙三個月內已經連破百川院五牢,卻偏偏拿這天子牢和地字牢無法可想,皆因她的情報來源弄不到這二牢的詳細圖紙。”


    “可這地字牢依靠天然溶洞迷宮而建,雖輔以奇門遁甲,卻仍有一暴力破解之法——乃是窮舉。”


    “她應當知道紫嵐堂乃地字牢入口,卻不知從何處探得地下河水路的另一出口,要從這迷宮中倒回尋得紫嵐堂所在——唯一的問題是,這地字牢中有守牢人,若是金鳶盟或魚龍牛馬幫的人混入,守牢人必會開啟暗器擊殺。”


    “於是她不知編造了怎樣的謊言,或許是尋寶,或許是測試選拔,騙得眾多武林正道的年輕子弟來此,以命探路。”


    傅衡陽越想越驚,“如此一來,守牢人為守牢殺死各派新銳,便是替百川院和新四顧門在正道中廣泛樹敵;也不能現身勸阻,那等於將地字牢的所在公之於眾。甚至他還得救人……”


    “而那些被角麗譙迷惑了心神的少年一旦回到地麵,便會將在地底的所見所聞告知,又成為下一輪試探的情報來源。”


    “長此以往,終有將圖紙拚全的一日。”


    “角麗譙這是一石二鳥之計,甚至事情不成她也沒有半點損失。”


    李蓮花欣然道,“軍師真是聰明絕頂。”


    方多病忍不住追問:“那守牢人發現端倪,為何不告知百川院??”


    “恐怕是因為,百川院內確有內鬼,他不知該信誰。何況,情形也遠沒有到那個份上。”


    李蓮花卻微微皺眉,琵公子絕對不是分不清輕重緩急之人。


    除非……他想釣出百川院中的內鬼?


    “可,這事和竇大人有什麽關係?這竇大人也被角麗譙迷惑?”


    “此事與竇大人當是毫無關係,隻不過與那萬兩黃金有關。”


    “我們先前想不通萬兩黃金究竟何用,但其實是放置萬兩黃金的動靜重要。”


    “紫嵐堂是入口也是出口,如此大範圍掘地十丈的聲響,會吸引溶洞中的人沿水道向這裏聚集……隻要人數夠多,總有人會走出通路。”


    “最後一批進來的人身上,恐怕有可以傳遞位置信息的物品,即便被百川院扣押也無妨。”


    “那封勒索信,將會極大加速這個進程,令守牢人原本的計劃付諸東流。”


    方多病愣住了:“好周密的計劃,好狠毒的心思……”


    傅衡陽卻忽然朗聲大笑起來:“素聞‘虞美人’心思歹毒,城府頗深,我還當是吹噓。有如此對手,實乃人生一大快事!”


    “你——”方多病勃然大怒,“那妖女草菅人命,為禍武林,你居然覺得是幸事!”


    傅衡陽卻越發瀟灑,搖了搖手中羽扇,毫不諱言道:“我乃軍師,自當以天地為局,自古憑淩絕頂者所求不過棋逢對手,如何不是幸事?”


    “那笛飛聲乃是金鳶盟魔頭,同樣草菅人命為禍武林。但李相夷與之東海一戰,傳為佳話,你怎知他不以此為幸?”


    笛飛聲:……


    李相夷:……


    相視無言。


    隻有葉姑娘發出了毫無心理負擔的嘲笑。


    -------


    明天蓮花樓重播,連更三章以表慶祝(分別是早六點,十二點,晚上六點),希望花花越活越輕鬆。


    李相夷天下第一!李蓮花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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