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揚第二天清晨在自己臥室的床頭櫃上找到了充電線。


    他有些哭笑不得。


    昨晚她竟然“先下手為強”把充電器送到這兒來了。


    而且他也沒想到,以為隻是暫時睡幾天書房的,沒想到她像是鐵了心要一個人霸占房間,總是以各種理由拒絕他睡過去。


    於是他也不勉強。


    畢竟也不至於和孕晚期的孕婦置氣。


    剛好集團計劃在捷克成立實驗室,在馬來西亞配備倉儲服務,他就帶著幾個總監去出差了。


    盛揚這一去就是大半個月。


    因為時差,兩人隻偶爾通過微信語音留言聯係。


    但實際上每天小富都要向盛揚匯報家裏的情況:她吃的怎麽樣?睡眠如何?產檢的時候是誰跟著?


    -


    江南的初夏。


    繁花似錦。


    預產期越來越近。


    盛揚也風塵仆仆地回程。


    從捷克到巴基斯坦,從巴基斯坦到馬來西亞,在地球上兜了半個圈。


    回來之前,他給向苒留了一條簡短的消息。


    “今日傍晚到家。”


    -


    小富從下午開始就在廚房指揮阿姨做晚飯。


    向苒本是兼職家政業的同行,所以對家裏雇傭的這些人的工作要求也不高。


    大致過得去就行了。


    這個有些慵慵懶懶的家,因為男主人遠行要回來,大家又開始忙碌起來。


    但又不能不說,忙起來有時候還更有盼頭些。


    向苒這些天無聊就在房間搞英語,背雅思真題都快吐了。


    又怕自己心力花費太厲害。


    畢竟某部電視劇中女主的母親就是因為背一本經書,耗神太過,最後流產了。


    所以大部分時間,她就在花園裏曬曬太陽,刷刷短視頻打發時間。


    -


    到了傍晚,向苒正在和小富閑聊。


    小富的手機響了。


    “是盛總。”小富說。


    向苒:“接吧。”


    盛揚在電話裏說是已經落到機場,但晚上要去赴一個飯局,讓小富轉告太太一聲。


    小富:“盛總,太太在我旁邊,要讓她接電話嗎?”


    電話裏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小富直接把手機遞給向苒。


    向苒:“喂?”


    “是我。”盛揚說。


    “我知道......你要去赴宴嗎?家裏做了不少菜呢?”


    電話那頭盛揚猶豫片刻:“那我留著肚子,盡量早點回來。你們給我留點宵夜。”


    “好。”


    -


    雖說是留點宵夜給他。


    但廚房做了那麽多菜,她哪裏吃的完呢,基本還是原封不動地等他回來罷了。


    小富剛好去花園搬蘭花,聽到外麵的動靜,嚷嚷著:“好像是小陳的車。”


    向苒匆忙,邁出大門,站在通往花園的台階上。


    花園的路燈被打開了。


    向苒看到小陳在幫盛揚從後備箱把行李拿下來,


    而盛揚也看到了她。


    接近二十天不見,兩人隔著小花園遙遙相望。


    向苒看盛揚,瘦了一些,黑了一些。


    但棱角更為分明。


    盛揚看向苒。


    她依舊穿著那套半舊的連衣裙裙,肚子比之前看起來大了不少,外麵套了一件白色的毛衣開衫。


    幹淨得仿佛不沾半點塵埃似的。


    目光中有了為人母的柔情。


    但隱隱地,盛揚覺得她好像與從前有些不同了,


    隻是那眸光依舊讓他心軟的不行。


    盛揚沒管身後的行李,徑直朝她走過去。


    本想把她攬在懷裏。


    可她卻主動走下台階,去拉他手:“你回來啦。阿姨做了好幾道你喜歡吃的菜。”


    -


    小陳幫忙把行李搬了進來。


    他請示盛揚:“那我再送宋總回家,宋總還在車裏呢。”


    “去吧!”盛揚轉身對小陳說,“記得要把宋楠送進家門再走。”


    向苒:“宋總怎麽不進來坐坐?”


    “他喝多了。”盛揚轉身脫下風衣遞給小富,囑咐,“把宵夜拿到樓上去!”


    -


    向苒知道他愛幹淨,走到房間門口。


    她問:“你要先洗澡,還是先吃點東西?”


    “我今晚.......能睡這裏嗎?”他無奈地笑著指了指向苒的臥室。


    “當然,這個房子都是你的。”向苒笑笑。


    她說的是實話。


    東亞社會賦予了男人至高無上的權利,俗稱父權,夫權。


    在傳統社會,妻子的房間,丈夫是可以隨意進的。


    而在現代社會,這個房子,大到門外的遊泳池,小到室內的方塊瓷磚,是屬於盛揚個人的私人財產。


    他對這個房子的每一寸地方都有絕對的使用權。


    所以,無論從傳統和現代層麵來說,盛揚都可以對她進行“圍剿”。


    不要說“睡在一個房間”這事,就算其它的事情,他也有辦法逼迫“妻子”進行做出退讓。


    在這一點上,無論這個“妻子”是“蘇小姐”還是她。


    在某種程度上,處境是一樣的。


    也在此時,向苒意識到:一個女人如果婚前沒有房子,嫁到男方家,其實也時刻隱藏著“寄人籬下”的風險。


    而她在錦繡山莊,沒有一絲“寄人籬下”的感覺,是因為眼前的這個男人,尊重她。


    也一直沒有使用他手中的“權力”——夫權和財產權。


    沒使用,


    並不代表他沒有......


    可盛揚卻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當然明白他什麽意思。


    所以,向苒笑著推開了臥室門:“可以。”


    盛揚一把捉住她的手,把向苒拉入自己懷裏,腳帶上了房門。


    抱住。


    溫暖,柔軟。


    盛揚深深地嗅了一下她的身上的味道——“你,用了我的香水?”


    “嗯,在你不在的時候。”


    “老婆……好聞。”他愣了愣,呢喃著去親吻著她,“我讓朋友再寄點過來,如果你喜歡的話。”


    雖然他感到她有些抵觸。


    但他依然用力,再用力,想將她融進身體裏。


    人要遠行,才知道家的溫暖和可貴。


    尤其是那些懷著激情和熱血、總向往著遠方的年輕的男人。


    可和她在一起也不過是一年時間,盛揚覺得這次出了趟長差,和以前不一樣了。


    曾經隻向往著天的盡頭,


    現在才發現妻兒的可貴。


    “你的襯衫上有......”向苒嗅了嗅。


    向苒嗅到另外一種香水味,夾雜著煙味。


    盛揚一愣:“臭嗎?要麽是宋楠身上的香水味,我扶了他出來的,他吐了好幾回。”


    “你倒沒怎麽多喝........”


    “誰讓他單身呢。幫我代了不少酒。”盛揚問,“老婆,這半個多月,有想我嗎?”


    “嗯,那幾天新聞裏說巴基斯坦有恐怖分子襲擊了中資企業的車隊........”向苒半真半假,也真情流露,“可是一個女人如果身懷六甲,她除了待在家裏,期盼丈夫平安歸來,能做什麽呢?”


    男人無論何時都可以周遊四方,而女人呢?


    懷孕會極大的限製女人的自由。


    這是天下所有適齡生育的女人需要麵臨的生育困局。


    向苒是孤獨的,她以蘇小姐的名義懷著孕,更像是待在了孤島。


    生理上的變化,也會讓她更多愁善感,多思多慮。


    “傻瓜,我去的地方離開爆炸案發生的機場遠著呢。但你怎麽也不和我視頻呢,巴基斯坦和中國時差沒那麽多。”盛揚親吻她的眼睛,“不過,還是我錯了,讓你擔心了……”


    他低聲道:“你也抱抱我,好麽?


    向苒終於張開雙臂,搭上他的腰.......中間是他們的孩子......


    -


    雖然小富端了那麽多菜上來,但盛揚也隻吃了幾口。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向苒的視線不經意地落在他襯衫上的一處酒漬上。


    “我去洗個澡。”他站起身,讓小富進來撤了餐盤。


    -


    洗完澡,盛揚徑直進了她的房間。


    這次,她沒有阻攔。


    隻坐在床上,靜靜地看著他。


    床頭立著的落地燈,是她去年聖誕節換的。


    荷花苞形狀的燈罩,薄如蟬翼的殼子。


    燈光朦朧柔和。


    燈下的她五官也柔和起來,懷孕後的豐腴,讓她有了更古典的美。


    眼睛和嘴角都有溫柔,眼中對他依舊還是有依戀。


    他俯下身去,埋在她頸間,深深地嗅著他最熟悉的香味。


    是他自己的,現在也是她的。


    沒有變化,還是從前的香味。


    他十分肯定。


    這種香味讓他感到安心。


    輕輕地吻她的耳垂,脖子.......


    盛揚吻了又吻,看她的眼眸,心底有了些衝動。


    有些事,本也沒必要告訴她,


    他卻忍不住想讓她知道。


    “我在外麵每天都想你 。”他說。


    向苒微笑,有些驚訝。


    也親了親他。


    “老婆。”他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說道,“這麽多天,我沒有在任何應酬場合碰過別的女人。包括今天........”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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