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曌,你決定好了?”李文叡坐在書桌邊,看著跪在地上的李文曌,歎了一口氣。


    “皇上,黎叔已走,我亦了無牽掛,我願駐守邊疆,以此身長報國!”


    “阿曌,既然你心意已決,為兄也不再多說。”李文叡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玉盒,打開裏麵是一個青銅鑲玉,渾身符文的老虎。李文叡將其一分為二,一半遞給李文曌。


    “阿曌,此為特製的虎符,我們兄弟各執一半。若你有朝一日需要調遣軍隊,執此虎符最多可調遣三十萬大軍。”


    李文曌雙手接過手中虎符,心裏掀起驚濤駭浪:“皇上,臣定不負皇上所托,為民守護邊疆!”


    “阿曌,起來吧,地上涼,不必多禮。”李文叡笑著道:“從此我們兄弟二人,齊心協力,守護好這中洲國。”


    李文曌點頭應允。


    兩人交談了會,李文曌起身告辭:“皇上,我明日便啟程去邊境,望皇上保重聖體。”


    “好,你也萬事小心!”李文叡注視著李文曌離開的背影,又看向書桌上挽風交上來的那道聖旨。這聖旨是以前他給挽風的一道空白聖旨,沒想到挽風居然利用這聖旨請辭歸鄉。


    李文叡看著空蕩蕩的大殿,仿佛這個世界隻剩下他一人。他好像,一直在目送著人的離開,翻來覆去,千轉百繞,最終結局隻留下他一人。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李文叡佝僂著身子,殿外的光透過層層的思緒籠罩在他的身子周圍,他低下頭,萬裏山河皆在他手裏,奈何無人共享,無人可訴。


    挽風說得對,自始至終,他隻愛他自己。李文叡閉上了眼睛,再一睜眼,漆黑的眸子恢複了清冷,他重新披上了自己孤獨的戰衣,他永遠是中洲國心係天下的帝王,是那個冷血無情的君主。


    李文曌提著一壺酒,來到了郊外的竹林處。明日他便要離開,他想見風蕭兮最後一麵。


    竹林裏陽光飄揚,李文曌剛踏進密林裏,裏麵的竹子瞬間變幻,迷霧四起。


    怎麽回事?李文曌悶聲往裏走去,隻覺得裏麵道路幽深,來時路不是去時路,兜兜轉轉,還在原地。


    誰?誰闖進竹林?呆在院子裏研習書本的蕭兮感受到竹林裏的異樣,眸子微動,繃緊麵容推算起來。寧王?寧王來此何事?


    “蕭老大,出什麽事了?”趴在一邊的玉珂奶聲奶氣。


    “你還想不想當浮生穀傳人了?”蕭兮瞪了玉珂一眼,“給我呆在這房間裏認真學。”


    “嗚嗚嗚,蕭老大,我都學了好久了,頭都要禿了!”玉珂欲哭無淚,早知道當時就不該跟著蕭兮回這中洲國,本來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現在被埋進了書堆裏,扣都扣不出來。


    蕭兮不再多說,反手一個結界籠罩玉珂的房間,身形一晃,便到了竹林裏。


    李文曌正暗暗心驚,一個手突然從虛空裏抓來,李文曌剛回過神時,便發現自己出現在一片空地上,蕭兮站在他麵前笑著,“寧王今日怎麽得空來此?”


    “阿蕭。”李文曌一愣,壓下心中滿腔的思戀,隨即笑道,“阿蕭,好久不見。”


    李文曌將手中酒壺放在石桌上:“阿蕭,我今日偶獲一壺玉泉酒,便來此與你共飲。”


    聽著李文曌的話,蕭兮心裏稍感怪異,但依舊垂手行禮道:“寧王有心了。”


    “不必如此多禮。”李文曌內心有些苦澀,麵容卻溫溫柔柔地笑著,坐到石桌處:“阿蕭,我與你相識甚久。因我寧王的身份,從未與你誠心相待,是我一大遺憾。但是我明日便會啟程前往邊疆,”


    “寧王要去邊疆?”蕭兮微微詫異,順勢在石桌另一頭坐了下來。


    “嗯,是啊......”李文曌點頭,“經此一戰,雖然中洲國勝了,但是元氣大傷。世道無常,總要有人站出來負重前行。”


    “寧王大義。”蕭兮抱拳行禮。


    “阿蕭說笑了,”李文曌伸手給風蕭兮斟酒,“這是上好的佳釀,入口滋味醇香。我們今日一別,也不知何時再能相見。”


    蕭兮看著李文曌溫潤的麵容,若是此人不是那寧王,或許真能成為他肝膽相照的朋友。蕭兮斂下複雜的心思,端起酒飲了一杯,酒味醇厚,濃烈的如同盛夏炙熱的陽光,但入口即化,回味悠長,蕭兮又細細品了一口,點頭道:“的確好酒。”


    “阿蕭,唐公子辭官歸鄉,你以後有何打算?”李文曌又給蕭兮倒了一杯酒。


    “我.......”蕭兮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或許會帶風兒回我的故鄉吧。”


    “阿蕭的故鄉是......”李文曌又給風蕭兮倒了一杯酒。


    蕭兮搖頭,連連飲酒,沒有說話。


    李文曌看著蕭兮閉口不談的樣子,長歎一聲,自己終究不是和他們一個世界的人。李文曌沒有過多糾結,風蕭兮倒酒,又接著道:“阿蕭,你走了後,那中洲國的國師位置......”


    “國師位置?”蕭兮想了想,忽而想到了一個人,笑著道:“新的國師我已經有人選了。”


    這時,趴在書堆裏的玉珂後背發涼,突然打了一個噴嚏,奇怪道:“誰,誰咒我?”


    “新的國師?”李文曌注視著風蕭兮捉摸不透的笑容,又想到自己第一次遇見蕭兮的場景,不禁笑出了聲,緣分真是奇妙無比。若是當時沒有遇見風蕭兮,或許就沒有現在的自己。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蕭兮連連舉杯暢飲,不多時麵色泛紅,頭腦暈乎,果真,人界的酒再好喝也不能多喝。蕭兮心裏剛想著事,迷迷糊糊,眼前一黑,便倒在了石桌上。


    “阿蕭!”李文曌快速起身走到蕭兮的身邊,輕輕推了推他,發現蕭兮麵容紅潤,呼吸均勻。


    原來是醉倒了。李文曌長長鬆了一口氣,笑著搖頭,沒想到阿蕭他如此不勝酒力。


    從玉蘭樹葉的縫隙裏漏下的陽光斑斑點點傾瀉在風蕭兮的身上,風輕輕柔柔吹動著風蕭兮的發絲,周身安靜得如同一副淬了光的畫。


    李文曌心裏悸動無比,他看著蕭兮恬靜的睡顏,四周張望,無人在此。李文曌緩緩低下頭去,溫熱的唇印在蕭兮的側臉上,時間靜止,李文曌心裏“咚咚咚”似有驚雷炸開,他感受著從蕭兮身上傳來的清爽幹淨的氣息,麵色漸漸緋紅。


    寧王!寧王他居然心悅風蕭兮!唐挽風剛剛走進竹林內室,還未走進院子,便撞見這驚人的一幕。她忙掐手捏訣,隱去身形,屏住呼吸躲在一邊。


    嘖嘖嘖,難怪這寧王老和跟屁蟲一樣追著木頭跑,原來是對他情根深種啊!挽風坐在一邊的石階上,默默看著,不住感歎,內心不悅,哼,這木頭真是沾花惹草,早知道應該給他也帶上一張普普通通的人皮麵具!


    挽風在石階上等了一小會,沒想到那李文曌死不要臉,一直維持親臉頰的姿勢不動彈,眼珠子一轉,從暗處扔了幾個石子過去。


    “咣當”幾聲,在安靜的院子裏突兀的響起,李文曌慌亂起身,環顧四周,依舊空無一人,長鬆一口氣。他低下頭又看了蕭兮幾眼,想伸手撫摸蕭兮的臉頰,這時,一個石子又飛了過來,砸得李文曌手腕刺痛。


    這李文曌,老娘忍了你第一遍,怎麽還蹬鼻子上臉?挽風叉手不悅,隨即念動咒語,直接把李文曌送出了竹林。


    李文曌一臉懵逼地看著空蕩蕩的前方,又看向身後的竹林,苦笑一聲,原來,這竹林也不歡迎他……


    阿蕭,再見。


    此生不複相見,山水不再相逢。


    珍重,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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