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晌午,一路上流民外奔,或啃食樹皮,或拾撿樹根,幹涸的溝中躺著層層白骨,在流火的烈日下奔騰著熱浪。馬車“咕嚕”“咕嚕”地在路上寂寞地前行著,終於駛進了臨荊城中。


    路邊人群成堆,捧著空空如也的飯碗,奄奄一息。四人心思沉痛,來到市肆中,將馬車停在客棧前,走進了客棧。


    “客官,請問吃什麽?我們這有肉……”店主走到其前,麵容含笑。


    “肉???!”挽風驚得瞪大眼睛,大聲道:“這種日子竟然有肉?!”


    “十兩一份,不知客官是要還是不要?”店主眯著眼睛,仍然笑著。


    四人麵麵相覷,疑惑不解。此時有一橫眉怒麵之人大步走進來,將刀“啪”的一聲放在桌上,扯著喉嚨大喊一聲:“店家,來份肉!”


    店主轉身過去,收了銀兩,便進去了。忽聞後方一聲慘叫,李文叡四人急忙起身衝到後麵,隻見一名女子右手臂斬斷,血流滿地,痛苦地在地上翻滾,口中顫抖呻吟著:“求求你,趕緊讓我死吧!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店家看到李文叡四人,麵容含笑鞠躬道:“客官莫急,我已命廚師取一蹄子,若客官想吃肉,我再取另一蹄子。”


    挽風麵色慘白,驚疑不定,看向李文叡。李文叡渾身顫抖,看其景象,卻是麻木已久,隻得壓抑著顫抖的聲音輕聲道:“店家將我們的馬宰了吧,其餘的留給店家。”


    說著四人便退了出去,心神不定,落在座上。


    “沒想到,沒想到……這,這,這,這裏人相食現象竟,竟如此猖獗!”李文叡拍桌沉聲道。


    “不知這裏的太守作何之用?”挽風憤憤道,眼噴怒火,卻無能為力。


    “這旱情,又能什麽時候結束呢?”李文瞾輕聲呢喃,融入了滾燙的空氣中,消了聲息。蕭兮默不作聲地坐著,眉頭緊擰,望向外麵灼熱的空氣。


    在此地就食以後,便帶著馬車上的東西向太守府邸走去,等到日落西山,夕陽遍天之時,周圍皆沉浸於一片橙紅中,他們終於到了太守的府邸。


    此時,府邸四周聚集了層層疊疊的災民,他們熙熙攘攘地擠在一起,府邸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一位身著素衣的男子顫顫巍巍地走出來,身形佝僂,眉眼疲憊。


    “張太守,我們這賑災糧什麽時候才能到啊?”


    “從前粥棚供應從一天三次到如今的一天一次,現在湯都可以見底了,米都快沒影了。張太守,這怎麽回事啊?”


    “是啊,是啊。”


    張太守立在上頭,踩著熱浪,身子卻快要被熱風融化了似的。他歎了口氣,緩緩道:“鄉親們啊!不是我不供應糧食,實在是倉廩已盡,我已經多次上文書催促朝廷,可是不知為何,一直沒有下來。”張太守搖搖頭,眼神悲傷,看著下方的人群,手掌握拳又慢慢鬆了,長歎一口氣。


    “朝廷難道棄我們於不顧了嗎?!”


    “是啊,我聽說這次旱災好像是因為皇帝失德。”


    “怎麽回事?”


    “不就是因為上次皇帝罷黜了盡心盡力的老丞相嗎,聽說後麵老丞相馬上暴斃而死,你看看,你看看,這不就是上天的懲罰嗎?”


    “原來是這樣嗎?……”


    張太守看著下方交頭接耳,聲音嘈雜,揉著發疼的心口。李文叡見狀,發現事情發展得愈發不可收拾,趕忙匆匆上前,拿出腰間的龍紋斐玉牌,厲聲道:“寧王在此!”李文瞾聽道,急忙跟著李文叡大步上前。蕭兮和挽風緊隨其後。


    張太守見其高舉的龍紋斐玉牌,身心一顫,腿腳發軟,“咚”地一下跪下身來,俯身喊道:“寧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四周百姓見此,各個眼眸裏迸出喜色,忙“刷刷”下跪,伏倒一片,“寧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張太守,請起吧。”李文瞾忙彎下腰,扶起張太守薄弱的身子。


    李文叡退於其後,將玉牌放回懷中。


    “寧,寧王……”張太守渾身顫抖,渾濁的眼眸裏溢出光彩,泛出了晶瑩,對著百姓們大聲道:“朝廷沒有放棄我們呀!朝廷沒有放棄我們呀!”


    “啊,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真的,朝廷沒有放棄我們!沒有放棄我們!!”百姓們起身歡呼著,笑容滿麵,如遇春天。


    “咳。”李文瞾看了身後的皇兄一眼,輕了輕嗓子道:“本王奉皇上之令來各地視察,各位稍安勿躁,本王會依據各地情況上報朝廷,立即采取相應措施抵禦旱災!”


    “謝謝寧王!”


    “謝謝寧王!”


    百姓身形顫抖著,不禁下跪,泫然而泣。


    李文瞾看著下方的人群長長地歎了口氣,張太守望了人群一眼,半鞠著腰,將李文瞾一行人請進了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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