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柏本來在全神貫注地偷聽隔壁的談話。


    在秦尚遠拿出相冊的那刻,心裏仿佛忽然被一顆子彈擊中那樣,一下子愣住了。


    出神了好久,滑稽的火男麵具背後,她才無聲地笑了笑。


    秦尚遠手裏拿的,是她丟進湖裏的相冊啊。


    誰告訴他的?


    他又是怎麽撿到的?


    難道這個笨蛋真的是跳進湖裏才撈起來的麽?


    可那明明是她已經準備徹底丟掉的過去啊。


    明明就是不要的舊東西......


    為什麽還要去撿呢?


    想著想著,淚卻無聲地流了出來。


    她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有這麽巧,她竟然會以這種方式,在這種地方和秦尚遠見麵。


    蘇柏透過麵具打量著這個心裏偷偷想念了很久的男孩。


    這麽久沒見,他變瘦了,也憔悴了很多。


    笨蛋。


    為什麽要費盡心思地來找我啊?


    就留在夏家不好麽?


    不管你要什麽,他們都會滿足你的啊。


    ......


    此刻縱然有千言萬語,蘇柏也全數咽了下去。


    她不能在這裏揭開麵具。


    如果揭開了,那自己去港口的計劃就瞞不住了。


    以秦尚遠的性格,一定會衝在自己前麵。


    可她不願意秦尚遠再在自己身上浪費更多美好的機會了。


    秦尚遠會是夏家的女婿,會是夏薔柔的丈夫。


    他會有一個前途無限的未來。


    而不是把人生和感情,白白浪費在自己這個將死之人的身上。


    她和秦尚遠之間的感情,在那天晚上她聽見這個傻小子錯位的告白時,於心中就已經全然無憾了。


    她愛秦尚遠。


    可夏熾陽說得對,她的愛恨並不重要,也沒人在乎。


    媽媽去世,爺爺沒能遵守承諾,爸爸也把自己看做是喪門的災星。


    “家人”之中,唯一能讓她體會到一些人生存在意義的。


    竟然是對她極度嚴厲、賞罰分明的二伯,夏熾陽。


    那個渴望愛與被愛的夏葉冬,早在與毀滅惡魔簽訂契約的那一刻就已經死去了。


    她是個沒有家的人。


    活下來的,隻是那個已經徹底心死的蘇柏。


    “你好?”秦尚遠對著她搖了搖手。


    蘇柏回過神來,她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擦去眼淚。


    可當手指觸及到麵具時她才慌亂地反應過來,自己戴著麵具。


    眼淚無法徹底滑落,也不容她擦去。


    “have you seen this girl?”秦尚遠再一次問。


    “沒有見過。”蘇柏換了一個聲線,用日語回答。


    她在接受間諜訓練的時候,一共開發了五種以上的聲線。


    專業程度之高甚至可以支持她去找一個配音演員的活來養活自己。


    “really?轟多尼?”秦尚遠一見女孩搖頭,瞬間有些慌了。


    他也顧不得英文日語還是中文了,手亂舞著低聲問:“她、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important!”


    他指著相冊上的女孩,真誠的眼裏帶著淚光,結結巴巴地說:“かない!family!......家人。”


    淚在一瞬間湧了出來。


    蘇柏撐不住了,她忍著哭腔說了聲抱歉。


    飛快地起身,徑直走出了包間房門。


    她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電梯,回到了空無一人的三樓。


    蘇柏沒有進門,她知道芙羅拉也在偷聽。


    她不想讓那頭惡魔看到自己現在脆弱的模樣,於是在門邊昏暗的走廊上蹲了下來。


    她摘掉麵具,胡亂地擦著眼淚。


    悲傷一陣一陣的,像是潮水那樣在胸口漲退。


    真難受。


    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啊秦尚遠......


    かない......是妻子的意思啊。


    怎麽能這麽用呢?


    房間裏有一抹光亮透過微隙的門縫,照亮了蘇柏滿是淚水的臉。


    貓貓芙羅拉從房裏走了出來,叼了一包薯片,默默放在蘇柏麵前。


    “算我請你的,吃吧。”


    芙羅拉臉色也不是很好,就那麽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見蘇柏隻是哭她也沒辦法,隻好用小貓的身體,既笨拙又熟練地拆開了薯片包裝。


    遞了一片到蘇柏嘴邊。


    蘇柏默默地接過薯片咀嚼起來。


    辣辣的薯片混著鹹鹹的淚水,一點也不好吃。


    “這是我最喜歡的口味,每次傷心的時候,吃一片薯片我就會開心一點,整包薯片吃完,就不會傷心啦。”


    芙羅拉低落地說。


    “我也很愛他......但我知道他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他了,所以我不求他還會愛上我,隻要我能一直守在他的身邊,看著他幸福就好啦。”


    蘇柏隻是哭。


    也不說話。


    她還以為自己這一生的眼淚,早在那段童年的時光裏就已經流幹了。


    可淚水如今卻像是決堤了那樣,伴隨著胸口漲落的悲傷,從眼裏止不住地滑落。


    “蘇柏,其實我覺得你蠻不錯的。”


    芙羅拉自顧自地說,像是在安慰。


    可她安慰人的技術,著實有些太差勁了。


    “又漂亮、又能打、胸還大,就是命短了點......”


    “喂,你說我們兩個現在這樣,像不像那種動漫裏的敗犬?回頭我去把頭發染成金色,可以cos路人女主裏的英梨梨......”


    “好吧好吧我承認,我說你跟他結婚了我願意做小不是開玩笑來的,我是真願意......”


    “就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略~~其實是開玩笑逗你開心啦!有沒有發現前麵三句結尾其實都是單押?怎麽樣好不好xi......”


    “好吧一點都不好笑,我還是閉嘴好了。”


    “傷心的時候摸摸貓頭會不會好一點?”


    “我不介意的,你來摸吧?”


    “哭吧哭吧,哭完了這一場,我就陪你去那個港口,找他們算賬。”


    芙羅拉輕吐著幽幽的氣息,猩紅色的貓瞳在黑暗中閃爍。


    夜晚。


    新宿街頭,車水馬龍。


    秦尚遠和德川光他們在街角碰了麵。


    “約束局的人已經追了出去,錄音呢?”德川光問。


    秦尚遠將手中的錄音交到德川光手上,神色焦急:“德川師兄,快聽聽那兩個人說了些什麽,有沒有蘇柏的消息?”


    德川光站著把錄音聽完了,麵色陰沉。


    “怎麽了?”秦尚遠屏住呼吸,不敢喘一口大氣。


    “有蘇柏的消息,不過他們隻提到了她搶走了一個叫‘魂幡’的東西。”德川光說,“能知道他們現在也找蘇柏的下落,她應該暫時沒事。”


    秦尚遠聽到這裏,心裏懸著的大山終於落定了下來。


    “不過我們可能要麵對一件更嚴峻的事情。”德川光麵色凝重地說。


    “什麽?”秦尚遠和陸星野不約而同地問。


    德川光轉過身。


    指向十字街口大樓上巨大的led廣告牌。


    秦尚遠扭頭。


    包圍著他們的大大小小的霓虹燈牌,在一瞬間忽然整齊劃一地滾動變化了。


    變成了千篇一律的同一則廣告。


    “levana·lee東京歌會!萬人盛典!”


    盛裝的李露凡一身複古的歐美扮相,出現在成千上萬張led屏幕上。


    幾乎霸占了整個新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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