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


    秦尚遠撥了撥那枚沉重古舊的門鎖。


    周圍一圈都是焦黑的神社廢墟,本殿已經被燒得隻剩個空洞的框架,像是巨人的骨骸。


    隻有這間偏殿完好無損地矗立。


    大概是有某種固有結界的保護才會這樣。


    否則這些又幹又脆的木質結構早就化為一堆灰燼了。


    秦尚遠催動手心的煉金矩陣,明顯地感受到了一種“碰撞”。


    梅菲恩說過,所謂“結界”,就是人為創造的、與周圍空間不同頻率的另一個空間。


    不同頻率的空間會相互碰撞,排斥。


    所以秦尚遠很確定,圍繞偏殿的確有一層結界不假。


    一座供奉須佐之男的神社,本殿不設結界保護,卻在一個緊鎖的偏殿設下結界。


    更何況偏殿之中供奉的,還是一位無名神隻。


    這是什麽意思?


    在德川光他們趕來之前,秦尚遠已經審訊了幾輪。


    伊藤慎太郎親口承認了這座偏殿是他的目標之一,至於其中藏的東西,他也不清楚,隻是別人要求他這麽做。


    持有鑰匙的矢車明子也不知道。


    恐怕知道這座偏殿秘密的人,也隻有矢車新了。


    之前時間太緊,秦尚遠還沒來得及仔細看神龕裏的東西。


    矢車明子說她願意把這間偏殿裏的東西托付給秦尚遠。


    秦尚遠不理解為什麽矢車明子要把自己家中的傳承托付給他這麽一個外人。


    但矢車明子說丈夫曾經告訴過她,這裏麵奉納的不是什麽好東西。


    似乎是某種邪祟之物。


    既然現在矢車家走到了末路,想再獲取本家的信任也難如登天,秦尚遠是約束局的人,那麽把這種東西托付給他,矢車明子也能放心。


    說著矢車明子就要把鑰匙給他,但秦尚遠擺擺手說沒關係,沒有鑰匙我也能開鎖。


    那把鑰匙是丈夫最後留給她的東西。


    秦尚遠想著,她要是一直隨身帶著,也算是個念想。


    手腕上的小石頭微微一亮。


    鎖應聲解開。


    秦尚遠推門而入,蠟燭安靜燃燒。


    他的目光瞬間落在了神龕中那尊詭異的木像上。


    秦尚遠伸手,撥開繞在神龕前係著紙垂的注連繩,將那尊木像直接拿了出來。


    一陣陰風吹過。


    秦尚遠脊背一涼,他回頭,什麽人也沒有。


    但是那對常年燃燒的蠟燭在這一刻卻熄滅了。


    心中念頭一動,紅光閃過。


    “你認識這玩意兒麽?”秦尚遠問。


    【你的老朋友。】


    “老朋友?”秦尚遠一愣。


    【這麽快就忘了?他在這裏的名字,應該叫“迦具土命”。】


    “火神迦具土......不是,你說這玩意兒是摩洛克?”秦尚遠立馬反應了過來。


    他深皺著眉,將神像放在手心左右翻看。


    原本肅穆得不可褻瀆的神像,在“摩洛克”這三個字脫口而出時,像是忽然變成了一隻小手辦。


    氣氛陡然搞笑起來。


    “摩洛克來過東瀛?”秦尚遠翻看手辦,啊不神像,皺眉,“他不是在踏進華夏境內的時候,就被斬妖師和芙羅拉給摁住了麽?”


    【是這樣沒錯,但迦具土命是他很久遠的化身之一。】


    “化身?”


    【上位惡魔能夠將自己的力量分出去一部分,形成自己的化身,這些化身散布在整個人間,擁有不同的名字,被當做神明供奉的也不在少數。】


    【花之惡魔曾經也有自己的化身,但為了鎮壓摩洛克召回了她們。】


    “但迦具土不是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的兒子麽?”秦尚遠大概了解一些東瀛神話,“也不是沒有源流的神啊。”


    【那隻是東瀛人美化的版本而已,血腥的真相除了惡魔,沒人知道。】


    “真相?”


    【兩千多年前甚至更早的時候,東瀛列島的人類文明剛發展起來,白銀之庭中的領域也隨之投射到這裏,名叫“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的惡魔誕生。】


    【這片土地上的文明遠不比其他大陸上古老,所以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作為所謂的“神”,統治著白銀之庭中映射這裏的領域。】


    “高天原?”秦尚遠忽然明白了。


    【是的,但那時候的摩洛克已經是征戰大陸的人間領主了,他遠比這兩位惡魔古老得多,遠在亞非大陸的他打了個響指,自己的化身便出現在了這顆星球的另一端。】


    “火神迦具土就這麽出現了?”


    【迦具土在降臨之初就殺死了伊邪那美,此後,伊邪那岐和迦具土展開了長達百年的戰爭。】


    “摩洛克就沒管過麽?”秦尚遠皺眉。


    【他不在乎。】


    “不在乎?”


    【摩洛克是極其傲慢的惡魔,東瀛列島的麵積不如他征戰領土的數十分之一,他根本不屑於正眼看。】


    “那他為什麽還要派化身過來?精神分裂吧?”秦尚遠不理解。


    但轉念一想。


    摩洛克是一個非要把自己屍身裝進三四米高大棺材裏的侏儒,一切似乎就好理解了。


    【在人類眼裏,他可能是一位掌握無上偉力的君主,那是因為麵對弱小的人類,他隻需要用力量碾壓就好,但麵對有能力殺死他的同類,虛榮、自尊、脆弱、蠻橫......一切的弱點,就會從摩洛克的身上湧現出來。】


    【你沒發現,他也是因此而死的麽?】


    “我隻記得,他好像很怕你。”秦尚遠搖頭,“你跟他認識很久了麽?”


    【記不清了,隻記得我揍過他。】


    “所以後來迦具土果真被伊邪那岐殺了?”秦尚遠問,“摩洛克怎麽忍得下這口氣的?”


    【因為那時候摩洛克也深陷囹圄,自身難保。】


    【伊邪那岐和迦具土從高天原殺到葦原中國,再殺到黃泉國。】


    【戰爭持續了一百年,人間因此天地大變,風雷翻滾海水倒灌,引發了侵漫島嶼的巨大洪水,人們恐懼晦暗的太陽和月亮,於是天照、月讀、須佐之男也在這場戰爭中誕生。】


    “這三神分別代表的是太陽、月亮和海洋......看來也是有跡可循,”秦尚遠若有所思,“那就不奇怪了,不過天照命和阿波羅、阿蒙·拉之類的太陽神,是什麽關係?”


    【真正的太陽惡魔隻有一位,其餘的,皆可看做是他的化身,雖然都很古老,但人類對於太陽的敬畏和恐懼起源,要比天照的誕生早得多。】


    秦尚遠想起了摩洛克棺槨上的銘文:“摩洛克曾經想過篡奪太陽惡魔的位置?”


    【他想篡奪的太多了,太陽惡魔隻是其中一個,不過埃及人把他當做阿蒙·拉的人間化身供奉,也不能全怪他。】


    “說得好,”秦尚遠看向手中的迦具土神像,“這東西怎麽辦?”


    【伊邪那岐最終殺死了迦具土,迦具土的信物散落在這片島嶼上,被須佐之男的神社鎮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過神社被燒毀了,須佐之男在這裏的效力已經消散,這東西也鎮不住了,而且我總感覺裏麵藏著什麽,矢車明子既然說了,你不如就帶在身上,之後再看看。】


    “什麽意思?你指望我能鎮住?”秦尚遠看著手心裏令人頓感不適的神像,“果然雕得很惡心。”


    【你要鎮不住,不還有我呢麽?我雖然被鎖在這裏,但要鎮住一個已經死去的雕像,倒也沒那麽吃力。】


    秦尚遠打了個響指,迦具土木雕化作一陣紅色霧氣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係統背包裏的一個小小圖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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