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五醫院。


    秦尚遠本來準備叫上蘇柏一起回家的,但是誰知道起身的一瞬間,便意驟然來襲,肚子疼得他擠眉弄眼,這玩意兒就像愛情,來時擋也擋不住。


    沒辦法,秦尚遠隻能先去一趟廁所,讓蘇柏暫時留在紀東歌的病房等他。


    出門的時候秦尚遠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已經快午夜零點了。


    廁所在很遠的走廊另一頭,秦尚遠隻能沿著路標一直往走廊深處去。


    深夜的醫院寂靜得有些可怕,值班台隻有兩個小護士在看守,一個抵抗不住倦意用手托臉正搖搖欲睡,另一個則偷偷摸摸地拿著手機看綜藝。


    走廊頂部的白燈已經熄滅了,隻有牆角的逃生指示燈牌冒著幽幽的綠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消毒水的氣味,幹淨得有些病態。


    走廊兩邊的病房裏時不時傳來幾聲拉長的痛苦呻吟,還有老人們竊竊的、口齒不清的低語。


    秦尚遠微微有些害怕,他好像不用聳鼻子就能聞到那股腐朽衰敗、行將就木的味道。


    這破醫院修的什麽廁所,這也太遠了吧!早知道就去問大病房借了。


    秦尚遠咬著牙暗自吐槽,小荷才露尖尖角,他已經感覺得到,那坨真理已經抵達門口了,像是兵臨城下,聲勢浩大!


    秦尚遠眼角抽搐,低聲說了句“臥槽”,隨後邁開腿不要命地奔跑起來,他滿頭是汗,這種時候隻能賭上括約肌和大腿肌的榮耀了!


    括約肌和大腿肌不失所望,很快的工夫,秦尚遠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廁所門口,但是他用力一推卻發現門被保潔阿姨鎖上了。


    問題不大小石頭上場,門鎖悄無聲息地開了。


    秦尚遠火急火燎地進門,看到敞開的坑位門解著褲腰帶就朝裏衝。


    呼———


    數秒之間。


    真理洶湧澎湃,秦尚遠空出手來擦去額頭上的汗珠,長舒了一口氣。


    頭頂的夜燈有些昏暗,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燈,隻堪堪照亮了秦尚遠的隔間。


    “五醫院真行,地磚都是紅瓷的。”秦尚遠埋頭,百無聊賴地吐槽。


    ......不對。


    ??


    !!


    秦尚遠差點騰空跳起來,他心有餘悸地盯著腳下,同時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


    空氣中的血腥味終於蓋過了消毒水的氣味,他踩著的根本不是什麽紅色的瓷磚,而是緩緩流動到他腳下的血!


    他下意識地鎖定了血流的方向,在他左手邊的隔間。


    那裏沒有光照,漆黑一片。


    秦尚遠三下五除二地擦幹淨了屁股,提起褲子準備開門。


    但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間,瞳孔驟然收緊,一股無形的威壓突然讓他動彈不得!


    隻是一瞬,驚懼、遲疑、畏縮......所有與本能相關的情緒如同風暴那樣席卷了秦尚遠的思緒,又在下一秒席卷而去。


    秦尚遠回過神來,不由得撐著門大口喘著粗氣。


    他左顧右盼地走出隔間,先是遲疑地盯了一會兒左側隔間的門,隔間門下方的空隙中鋪著血,但已經停止了流動,原本鮮紅溫熱的血液在冰冷的地磚上微微凝滯發黑。


    秦尚遠伸手正想敲門,卻發現門根本沒鎖,他拉開隔間的門,裏麵居然空無一人!


    背後傳來細微的詭異的響動,秦尚遠猛地回頭,廁所的大門輕掩著,好像並沒有什麽異常。


    他來不及洗手就快步走出廁所,卻在轉角的瞬間,迎麵撞向了一個矮個子的小眼睛男人!


    “劉、劉主任。”秦尚遠倒吸了一口涼氣,撐著膽子跟那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打招呼。


    四周昏暗。


    “我記得你,那個得了腸梗阻的男生。”劉羽山低聲說,應急指示燈的綠光下,他的眼神顯得有些陰森。


    “白醫生說沒什麽,隻是想上廁所而已。”秦尚遠拉了拉嘴角,“不用你操心了。”


    “是麽?我倒覺得年輕人應該珍惜生命,白醫生入行不久,資質有待考證,”劉羽山幽幽地說,“我從業二十多年,還從來沒有看走眼過。”


    “聽說過扁鵲見蔡桓公麽?同學,趁早治。”劉羽山嘴裏似乎藏著一把刀子在跟人說話,怎樣都不讓人舒服。


    媽的。


    秦尚遠暗罵。


    “夜深了,在醫院裏亂跑可不是好事。”劉羽山緩緩說。


    “我來上廁所。”秦尚遠嘿嘿一笑,紅光閃過。


    “哦,這樣啊。我內急,麻煩你讓一下。”劉羽山說。


    “我要先提醒劉主任,廁所裏有攤血,有些瘮人。”秦尚遠小心翼翼地挪開身位,順便帶上了門。


    “有一位患者的傷口崩裂,已經被送去救治了。”劉羽山雙眼無神,語氣明顯有些不耐煩,和跟白醫生說話時簡直是天壤之別,“醫院裏經常有這種事情發生。”


    “哦......”秦尚遠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這樣就不奇怪了,我還嚇了一跳呢,劉主任請。”


    劉羽山撇開秦尚遠,推門進入廁所,但就在接觸門把手的時候,他仿佛被把手上的什麽東西電擊了似的,忽然鬆開了手。


    秦尚遠微微留意,沒說話,吹著口哨壯膽離開了。


    但他的心其實已經快跳到嗓子眼了!


    秦尚遠越走越快,最後朝著走廊遠處有光亮的地方飛奔起來。


    ·


    環球中心,藍湖谘詢事務所。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沿著線索一直查下去,那座精神療養院也是當年的案發現場之一。”


    “你的契約能力應該還沒有解鎖吧?”林瀾的臉色沉下來,“這個案件跟惡魔牽扯密切,你這樣貿然查案很危險,等總局通知再行動也不遲。”


    “製式契約是死的,契約能力的封鎖不會提前放開。而約束總局就像一個巨大無情的機械,他們隻會無情地頒布命令、獎勵和懲罰,”邱明山目光冰冷。


    “十年了,那時候我二十八歲,如今我快四十了,那些噩夢折磨了我十年,這是無論多少使魔的鮮血都清洗不了的。”


    林瀾垂下眼簾,沒再說話。


    “林瀾,這是我宿命中注定要有的一場清算,我不能把它交給總局。”邱明山緩緩說,他像是一頭老去的雄獅那樣蓄勢待發,但臉上的溝壑又斑駁縱橫,“所以,我需要它。”


    “什麽?”林瀾警覺地抬頭。


    “節流器。”邱明山一字一頓地說。


    “你瘋了,”林瀾說,“你壓製不住它的。”


    “所以我才需要節流器。”邱明山說。


    林瀾看著邱明山的眼睛。


    “我知道了。”片刻之後,她說。


    夜幕之下的都容市燈火通明。


    邱明山坐上電梯下樓,騎上自己的摩托車匯入星光點點的車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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