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煦陽傾灑在劉家別苑,為那朱紅色的大門與青灰色的院牆皆披上了一層暖煦的金黃光暈。


    慕容衝嘴角噙著一抹疏懶不羈的笑意,手中輕搖折扇,身姿閑逸地踱步走出劉家別苑。


    楊紅瑛心情甚佳,雙眸盈笑,如雀躍的小鳥般蹦跳著緊緊跟於慕容衝身側,口中還高聲叫嚷著:“喂,你等等我!”


    白霜身姿嫋娜,淡藍色的裙擺隨著她輕盈的步伐微微搖曳。她眼神澄澈如水,卻又隱隱流露出一抹不易為人察覺的失落之意,緘默無聲地跟在前方二人之後。


    身著淺綠衣衫的白露則嘟著粉嫩的小嘴,那雙靈動的眼眸,時不時朝楊紅瑛投去不滿的目光。


    她一邊款步行走,一邊輕聲地向白霜嘟囔道:“哼,這丫頭好生不知矜持,才剛見麵,便要這般纏著我們公子。”


    慕容衝一行四人走在通往黎縣縣城的道路上。


    道路兩側,參天白楊筆直地挺立著,樹葉沙沙有聲。而農田之中,卻是秧苗盡毀,滿地狼藉見證著不久前洪災肆虐過後的淒慘景象。


    慕容衝的神色驟然凝重起來,那向來疏懶不羈的眼神,此刻也全然被濃重的憂慮所占據,一時間,他心生悲戚,情不自禁地輕輕喟歎一聲。


    楊紅瑛絲毫未察覺出慕容衝的異樣,她伸手扯住慕容衝的衣袖,歪著腦袋問道:“喂,你為何歎氣?”


    “哦,沒事。”慕容衝先是微微愣怔了一下,隨後漫不經心地回應道。他手中的折扇不自覺地握緊片刻,接著又緩緩鬆開,而後抬腳繼續向前行去。


    楊紅瑛倏地一個箭步上前,張開雙臂攔在了慕容衝前方,柳眉一挑,提高音量道:“喂!雖說你幫本姑娘狠狠教訓了劉能那混蛋,但別存著我會對你感恩戴德的癡心妄想。今日之事,咱們就此扯平,往後誰也不欠誰的!”


    慕容衝嘴角微微下撇,滿臉不屑地回道:“我從一開始就未曾指望你謝我。再者,我名曰‘慕衝’,別總是‘喂喂喂’地呼喊,毫無規矩可言。”


    “我知道了,你叫慕衝,對不對?”楊紅瑛雙手背於身後,歪著腦袋,臉上浮現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說道。


    “不錯,正是在下。”慕容衝雙手背在身後,微微揚起頭,臉上仍是那副漫不經心的神情。


    “你們不是本地人。”楊紅瑛繞著慕容衝走了半圈,眼神裏帶著毫不加以掩飾的探究之意,活像一隻好奇的小獸。


    “不是。”慕容衝簡短地回應,眼神卻不自覺飄向遠處。


    “那你們來這裏作甚?”楊紅瑛雙手抱胸,眼神緊緊鎖定慕容衝,直截了當地發問。


    “做生意。”慕容衝隨口應道,語氣中滿是敷衍之意。


    楊紅瑛聽了,先是怔愣了一下,隨後捧著肚子肆意地哈哈大笑起來:“誰不知我們這兒遭遇了洪災,百姓們流離失所,田地裏顆粒無收,你跟何人做生意去?能不能編個靠點譜的理由來誆騙本姑娘?”


    “你不信?”慕容衝環顧了一下四周,心不在焉地問道。


    “不信。”楊紅瑛雙手叉腰,斬釘截鐵地回答,下巴微微上揚,滿臉倔強之態。


    “不信,那我亦無辦法。”慕容衝雙手一攤,無奈地說道。言罷,便欲繞過她繼續前行。


    “喂,喂,你不準走,務必給我講清楚!”楊紅瑛拔高嗓音嚷道,緊接著一個箭步,再次擋住了慕容衝的去路。


    “喂,我說紅辣椒,別這般死皮賴臉地纏著我家公子,成不成?”白露心中的怒火早已按捺不住,此刻徑直衝上前,雙手猛力一推,將楊紅瑛搡到了一旁,氣鼓鼓地說道。


    白霜見此,蛾眉微蹙,趕忙伸手拽住白露,輕聲嗔怪道:“妹妹,不可無禮。”


    “你,你叫我什麽?”楊紅瑛霎時怒目圓睜,伸出手指,衝著白露尖聲說道。


    “紅辣椒呀,難道不是嗎?又凶蠻又潑辣,毫無半分女孩子該有的模樣。”白露雙手抱胸,揚起下巴,毫不退縮地回擊道。


    白霜心懷忐忑地朝慕容衝望了一眼,卻見慕容衝似笑非笑地看著白露和楊紅瑛爭吵而無動於衷。


    “喂,你家這丫頭欺負我,你到底管不管啦!”楊紅瑛狠狠地跺了下腳,怒目圓睜地指著白露,朝著慕容衝大聲叫嚷道。


    “女人之間的事,我向來是不願插手的。再者,白露所言,也並非毫無道理。”慕容衝神色慵懶,右手輕輕一甩,將手中的折扇“唰”地瀟灑打開,漫不經心地輕輕搖晃著,緩緩向前行去。


    “你……你……你們,全然都不是好人!”楊紅瑛氣得雙眼瞪得仿若銅鈴般大,指著慕容衝主仆怒聲斥道。


    “既然我們在你眼中皆非好人,那煩請你莫要再跟著我們。”白露雙手環胸,揚起尖尖的下巴,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毫不遮掩的挑釁之意說道。


    “我哪有跟著你們了?我不過是要歸家罷了。”楊紅瑛雙手一攤,嘴巴高高地撅起,理直氣壯地應答道。


    “噢?那可真是巧了,怎的我們行至何處,你便跟至何處。”白露撇了撇紅潤的小嘴,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言辭犀利地毫不留情回懟道。


    “怎麽?難道不可嗎?誰規定此路唯有你們能走,我便走不得啦?”楊紅瑛雙手叉腰,向前跨出一步,驕傲地抬高了小巧的下巴,一副決不讓步的倔強神態說道。


    白霜輕輕搖了搖頭,蛾眉微蹙,麵露無奈之態,柔聲說道:“你們二位別再爭執了,公子已然走遠了。”那聲音溫柔似水溫婉,卻又帶著一絲隱隱的焦灼。


    楊紅瑛和白露這才彼此滿懷敵意地瞪了對方一眼,鼻腔裏同時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哼,而後便匆匆地跟了上去。


    “喂,喂,你等等我。”楊紅瑛一路小跑著追上了慕容衝,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問道,“我且問你,那柳音音是誰?”


    慕容衝聽到這個名字,身子微微一滯,臉上閃過一絲陰霾,顯然不願再提及此事,不耐煩地回道:“唉,姑娘,你能否安靜片刻,不言語,沒人將你視作啞巴。”言罷,加快了步伐,想要擺脫楊紅瑛的追問。


    “你,你為何搶劉能的女人?”楊紅瑛不死心,又伸手扯住他的胳膊,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但仍執拗地追問著,臉上依舊是那副盛氣淩人的模樣。


    “誰說她是劉能的女人?”慕容衝聽到這話,仿若被觸及了逆鱗一般,猛地停下腳步,雙目圓睜,眼中似要噴出火來,大聲怒叱道。


    楊紅瑛被慕容衝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身子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心有餘悸,但仍強裝鎮定,嘴硬道:“你瘋啦?吼什麽吼,本姑娘不過就問問,至於發這麽大火嗎?”


    白霜見狀,心中一緊,趕忙輕輕扯了扯慕容衝的衣袖,溫聲細語地叫道:“公子!”


    慕容衝這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自己的情緒,神色逐漸緩和下來,輕聲說道:“抱歉,剛才是我衝動了。但柳音音之事,與你無關,姑娘莫要再問了。”


    “可你若不說清楚,我怎知你是否為好人。”楊紅瑛雙手叉腰,揚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倔強與執著,不肯輕易罷休,“這件事如此蹊蹺,你若不說,定然心中有鬼。”


    “我並非什麽好人,行了吧。”慕容衝無奈地搖搖頭,眼中滿是疲憊與哀傷,歎了口氣自嘲道。


    楊紅瑛撇撇嘴,滿臉不屑地說道:“哼,不說算了,不過本姑娘認定的事決不會輕易放棄,早晚有一日我會將事情弄明白,你休想瞞天過海。”


    慕容衝沒有接話,隻是默默無語地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手中的折扇緊緊握著,仿佛在壓抑著心中的情緒。


    白霜與白露二人如影隨形般緊緊跟在其後,她們的視線猶如絲絲縷縷的情線,始終牢牢係在慕容衝身上,眼神裏盈滿了如水般的關切之意。


    慕容衝一行人在前方大步流星地疾行,楊紅瑛果不其然一路緊緊相從。


    慕容衝終是忍無可忍,驀地停下腳步,旋身直麵楊紅瑛,麵色微微沉凝,開口言道:“楊姑娘,我奪了你的馬,確是我的不是。但我亦為你出手相鬥,如此一來,咱們之間也算兩清。現今還請你莫要再尾隨我們,休要再行糾纏。”


    楊紅瑛雙手交疊抱於胸前,微微揚起下巴,神色趾高氣昂,冷哼一聲道:“哼,真是荒謬,你哪隻眼睛瞧見本姑娘在跟著你了?本姑娘走的是自己的路途,與你有何幹係。”


    慕容衝皺起雙眉,強捺著性子講道:“楊姑娘,我此般也是為你著想。我們身負要事,著實無暇分心照顧你。”


    楊紅瑛不屑地輕哼一聲,揚起手中長鞭,在空中淩厲地甩動一下,言道:“誰要你來照顧,本姑娘自己足以照料自身。倒是你,鬼鬼祟祟,遮遮掩掩,不知在籌謀什麽不可告人的勾當。”


    慕容衝無奈地搖了搖頭,喟然長歎道:“我能有何詭秘之事呢?”


    楊紅瑛甩動手中長鞭,一臉執拗倔強,言道:“廢話少說,本姑娘決意之事,任誰也無法改變。本姑娘願跟便跟,你又能把我怎樣?”


    慕容衝見勸誡無果,隻得深深籲出一口氣,轉身複又踏上路途。


    楊紅瑛得意地抿唇一笑,邁著輕快的步子緊跟上去。


    夕陽如金,傾灑而下,將慕容衝主仆三人和楊紅瑛的身影拖拽得修長無比。


    慕容衝一行人於蜿蜒曲折的小路上徐行漸遠,直至身影融入那落日餘暉之中,終於在夜幕降臨之前來到了黎縣縣城。


    慕容衝的雙眸凝重如潭,凝望著眼前一派蕭索破敗的縣城,竭力按捺內心的傷感,對著身旁的白霜和白露輕聲吩咐道:“去尋找一家客棧投宿,今晚我們先在此歇息。”


    白霜和白露對視一眼,輕聲應下,轉身準備去尋找合適的住處。


    此時,楊紅瑛笑意盈盈地湊上前來,靈動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說道:“找什麽客棧呀,這縣城裏經曆了洪災,那些個客棧如今也都破敗不堪,我帶你們去一個好地方。”


    慕容衝聞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毫不猶豫地拒絕道:“不必了,我們自己找便是。”


    楊紅瑛怎肯就此善罷甘休,隻見她那靈動的眼珠滴溜溜一轉,瞬息之間便計上心來。


    說時遲那時快,她猛地朝著遠處扯開嗓子,鼓足了勁兒大聲呼喊:“哎呀,不好啦,有小偷!”緊接著又喊道:“來人呐,快來抓小偷啦!”在呼喊之時,她還不忘用眼角的餘光悄悄觀察慕容衝的反應。


    慕容衝下意識地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可目之所及,空空如也,哪裏有什麽小偷的影子。


    趁著慕容衝分神的片刻,楊紅瑛已經迅速地拉住他的胳膊,腳下生風,邊跑邊急切地說道:“快跟我來,小偷往那邊去了。”


    慕容衝一時不察,還未反應過來,手臂便被楊紅瑛緊緊拽住,接著整個人就被她拉著一路奔跑起來。


    他心中焦急又疑惑,急切地說道:“小偷到底在哪?莫要戲耍於我!”


    “快跟我追!”楊紅瑛拚命忍住快要溢出來的笑意,臉上硬是擠出焦急的神情,故作焦急地大聲說道。她腳下的步伐愈發加快,拽著慕容衝不肯鬆手。


    “公子,等等我們!”白霜和白露在後麵看到慕容衝被楊紅瑛拉著跑遠,頓時心急如焚,趕忙加快腳步緊緊跟了上去。


    呼呼的風聲在耳邊呼嘯著響起,強勁的氣流吹拂著發絲。


    慕容衝在這一路的拉扯中有些失神,腦袋裏還在思索著那所謂的“小偷”之事。


    待他終於漸漸回過神來,放眼望去,才發覺自己已被楊紅瑛連拉帶拽地帶到了一條幽靜巷子盡頭的普通宅院前。


    楊紅瑛停了下來,氣喘籲籲,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眉眼彎彎地笑道:“到啦,這就是本姑娘的家。今晚諸位就在此留宿吧。”


    慕容衝不禁無奈地緊蹙雙眉,沉聲道:“你這丫頭,怎能如此這般使詐?”


    楊紅瑛雙手叉腰,下巴微微上揚,輕哼一聲後回應道:“哼,誰讓你不聽我的,我此般做法也是為你們著想。這縣城之中,再無比我家更為合適的居住之處了。”


    慕容衝佇立原地,剛欲開口,便被楊紅瑛不由分說地雙手猛力一推,徑直將他推進了院中。白霜和白露也隻有跟了進來。


    “爹,我回來啦!”楊紅瑛那清脆響亮的聲音在庭院中回蕩著高聲喊道。


    “你這丫頭,又往何處瘋玩去了?”嚴肅卻又飽含著無盡寵溺的聲音悠悠傳來。


    一位麵容清臒、儒雅之中透著幾分傲氣的中年人緩緩踱步而出,此人正是前黎縣主簿楊霖。


    隻見他身著一襲素色長衫,身姿筆挺,眉宇之間不僅透著一股文人的書卷之氣,還隱隱流露出一種清高傲岸的氣質。


    楊紅瑛蹦蹦跳跳地奔至楊霖身旁,那明亮的眼眸中滿是興奮的光芒,愉悅地說道:“爹,表妹不是被那仙台鎮的劉能給欺淩了嘛,我今日找他算賬去了。”


    “胡鬧!你一個女孩子這般冒冒失失前去,萬一有個好歹可如何是好?”楊霖眉頭緊皺,麵色一沉,嚴肅地說道。


    “爹!你瞧我不是安然無恙、毫發無損地站在您麵前嘛。”楊紅瑛嬌嗔地扯著楊霖的胳膊,輕輕搖晃著,撒著嬌說道。


    楊紅瑛笑嘻嘻地挽著楊霖的胳膊,指著慕容衝說道:“爹,容女兒為您介紹一番。這位乃是慕衝公子,還有白霜、白露兩位姑娘,今日之事全賴他們仗義援手。”


    楊霖聞言,趕忙向前一步,雙手抱拳向慕容衝等人施禮,說道:“原來是諸位幫助小女,楊某在此深表謝意。”


    慕容衝亦抱拳回禮,說道:“楊伯父言重了,路遇不平,自當拔刀相助。”


    楊霖笑著頷首,目光緩緩掃過眾人,說道:“諸位一路奔波勞累,想必疲憊不堪,快請進屋休憩。”


    眾人步入屋內,慕容衝抬眸打量起這廳堂來。


    但見這廳堂麵積不大,靠牆之處擺放著一個簡易的木質書架,上麵羅列滿了書籍與一些卷軸,雖略顯陳舊,卻潔淨無垢。一張四方桌坐落於屋子中央,幾把同樣木質的椅子環伺其旁。桌上置著一套粗瓷茶具,旁邊乃是一小盆文竹,翠綠的枝葉為這屋子增添了些許生機。


    牆壁之上懸掛著幾幅字畫,筆力雄渾蒼勁,意境深邃高遠。屋子的一角安設著一張古琴,琴身古樸典雅,琴弦在透過窗欞的陽光之下閃爍著微芒。窗邊掛著一幅竹簾,微風拂來,竹簾輕輕搖曳。


    楊霖熱情地招呼眾人落座,一邊親自為他們逐一倒茶,一邊說道:“諸位,請用茶,粗茶薄水,還望切莫嫌棄。”


    慕容衝等人趕忙拱手作揖,神色誠懇真摯地連忙道謝。


    慕容衝接過茶杯,輕抿一口,讚歎不已:“這廳堂布置質樸,卻清逸雅然,書卷字畫、琴竹相依,不愧是充滿文人風骨的高潔之處。”


    楊霖謙遜地擺擺手,說道:“慕公子過獎了,不過是陋室一間,隨心布置罷了。”


    楊紅瑛在一旁說道:“哼,算你有眼光。我爹向來喜歡這些東西,做人更是高風亮節,不然怎麽會憤而辭官不肯和趙擴那狗官狼狽為奸呢?”


    慕容衝聽聞楊紅瑛的話,臉上露出驚訝之色,白霜和白露也對視一眼,眼中滿是詫異。


    慕容衝拱手問道:“楊伯父,方才楊姑娘所言可是真的?不知其中詳情究竟如何?”


    楊霖輕歎了口氣,緩緩說道:“實不相瞞,我此前在縣衙任主簿一職。此次洪災來勢洶洶,百姓受苦,我心急如焚,去求那縣令趙擴開倉放糧、及時賑災。可那趙擴,一心隻想著自家的財產,對百姓的死活不管不顧。我一介主簿,手中無權無勢,實在無力拯救百姓於水火,一氣之下,便辭官歸家。”


    楊紅瑛氣憤地插話道:“爹,那趙擴實乃惡貫滿盈之徒,隻曉得自己貪圖享樂,全然不顧百姓的生死存亡。您辭官之舉甚是明智,與他共事簡直是對您的莫大侮辱。”


    慕容衝聽完,心中對楊霖的剛正不阿與愛民之心敬佩不已,讚道:“楊伯父高義,舍官帽而為民,實在令人欽佩。”


    楊霖苦笑著搖頭:“慕公子謬讚了,我不過是良心難安,無法同那等貪官汙吏同流合汙罷了。如今這官場,黑暗腐朽,實在是讓人心寒。”


    慕容衝微微皺眉,說道:“楊伯父,話不能這般說。雖有趙擴這等貪官,但皇上聖明,朝廷也不乏清正廉潔之士。隻要我們心懷信念,總有一日,官場會清正,百姓能安居樂業。”


    楊霖眼中閃過一絲希冀,又很快黯淡下去:“慕公子所言雖有道理,可如今這局麵,談何容易啊。”


    慕容衝輕輕放下茶杯,目光堅定地看著楊霖,說道:“楊伯父,萬事開頭難,但倘若人人都因艱難而卻步,那這天下百姓又當如何?您的正義之心和為百姓的擔當,才是這混沌世道的希望之光。隻要有您這樣的人在,官場就有清正的可能。”


    楊霖微微動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緩緩說道:“慕公子所言,讓楊某慚愧。隻是這官場積弊已久,想要改變又談何容易。”


    白霜輕聲說道:“公子說得對,隻要人心向正,點滴之力匯聚起來,也能成為滔滔江河,終有一日能滌清這官場的汙濁。”


    楊紅瑛雙手抱胸,言道:“哼,那便瞧瞧你們能有多大能耐。不過倘若真能讓那些貪官受到懲治,讓百姓過上安樂日子,本姑娘亦甘願貢獻一份力量。”


    慕容衝輕輕一笑,繼續說道:“知府崔得安和知縣趙擴賑災不力,欺上瞞下,已被皇上革職查辦,想必楊伯父也有所耳聞。”


    楊霖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此事確有耳聞,隻是新官上任,不知是否又會是一個隻謀私利之輩。”


    慕容衝輕搖手中折扇,自信言道:“楊伯父且放寬心,此次朝廷決意整頓吏治,新上任之官員定會如楊伯父這般清正廉明,有所建樹。”


    楊紅瑛眨動著雙眸道:“你又何以這般篤定呢?”


    慕容衝神秘一笑,悠悠說道:“若你不信,不妨拭目以待,瞧瞧這新任知縣究竟如何,可好?”


    楊紅瑛雙手叉腰,不服氣說道:“哼,那本姑娘便等著瞧,倘若並非如你所言,看你如何交代。”


    楊霖輕咳一聲,麵色肅然,沉聲道:“紅瑛,切不可無禮。”


    楊紅瑛俏皮地對著慕容衝扮了個鬼臉,而後雙手抱胸,微微撅起嘴巴,不再吭聲。但那靈動的雙眸,仍不時地瞟向慕容衝,其間透露出一絲好奇與倔強。


    楊霖麵帶歉意,向慕容衝說道:“紅瑛這孩子,自幼失恃,她娘早早離世,一直是我將她拉扯長大,故而難免對她寵溺過甚。這孩子被我寵壞了,還請公子莫要與她計較。”


    慕容衝微微一笑,輕輕擺手,和聲道:“楊伯父言重了,令嬡性情直爽,率真無邪,我豈會介意。”


    楊霖眼神望向窗外深深歎息,滿麵憂色道:“唉,如今這黎縣遭遇此等洪災,百姓流離失所,生活苦不堪言。雖說那趙擴已被革職,然而新任知縣尚未到任。災後重建之事,紛繁複雜,不知我黎縣百姓何時方能安居樂業。”


    慕容衝目光堅毅地望向遠方,寬慰道:“莫憂,用不了多久,一切皆會向好。”


    楊紅瑛摸了摸餓得癟癟的肚子,朝楊霖嬌嗔道:“爹,這般折騰許久,眾人的肚子皆在咕咕作響,都還餓著哩。”


    楊霖一拍腦門,忙不迭地說道:“哎呀,瞧我這記性,隻顧著閑談,竟將吃飯這等要事拋之腦後了。我這便去籌備晚飯。”


    白霜和白露起身,淺笑嫣然道:“楊伯父,我們前來協助。”


    不多時,廚房中飄出縷縷飯菜的香氣。雖說僅是簡單的清炒蔬菜與粗米飯,然在這災後物資匱乏之刻,實是極為難得。


    眾人圍坐在桌旁,昏黃的燭光映照著每個人的麵龐,為這冰冷的災後夜晚增添了幾縷溫馨暖意。


    楊霖舉起酒杯,眼中滿含感激之情,說道:“今日多謝諸位,於這艱難時刻慷慨相助。粗茶淡飯,還望諸位切莫嫌棄。”


    慕容衝笑著回應道:“楊伯父太過客氣了,曆經這場洪災,能有如此溫暖的一餐,已然極為珍貴。”


    大家邊吃邊談,歡聲笑語不絕於耳,氣氛融洽和諧。


    楊霖感慨萬千道:“許久沒有這般熱鬧了,這場洪災雖讓生活變得艱辛,但能結識諸位,實乃幸事。”


    一頓飯下來,眾人的關係愈發親密。楊霖與慕容衝更是極為投緣,相談甚歡,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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