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東方的天際才剛綻露魚肚般的微白。


    絲絲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伴隨著陣陣嘹亮的蟬鳴,響徹在這靜謐的清晨。


    年逾四十的劉夫人身著綺麗華貴的綾羅綢緞,那衣袂飄飄間盡顯雍容之態。發髻之上金釵步搖璀璨奪目,麵容白皙如玉,卻在眼角眉梢隱隱透著幾分淩厲之氣。


    在幾個低眉順眼、小心翼翼的丫鬟的簇擁之下,劉夫人身板挺直如鬆,下巴微微抬起,似有睥睨萬物之態,儀態威嚴地朝著柴房穩步邁進。


    夏日的柴房猶如一座熾熱的蒸籠,空氣中彌漫著腐朽的柴草味和令人窒息的悶熱氣息。狹小的空間裏,堆積如山的柴草在高溫下仿佛也在散發著最後的怨氣。


    柳音音虛弱地伏在逼仄的角落裏,身上那件單薄的衣衫早已被汗水徹底浸透,緊緊地粘附在她瘦骨嶙峋的身軀之上,宛如一層痛苦的枷鎖。她的手指綿軟無力地摳著地麵,試圖從這粗糙且冰冷的觸感中,艱難地汲取那微乎其微的力量。


    她那如瀑的發絲淩亂不堪,幾縷發絲胡亂地貼在她蒼白的臉頰上。原本嬌豔如花的麵容此刻憔悴至極,雙目失去了往日的靈動光彩,眼窩深陷,眼底布滿了疲憊的青黑。


    劉夫人的雙眸中卻毫無半分憐憫之意,她那細長的蛾眉緊蹙,薄情的嘴唇緊抿,麵龐之上寫滿了冷若冰霜的漠然。


    “把她帶出來!”劉夫人的語氣冰冷如霜,決然地命令道。她雙手抱胸,眼神仿若寒刃般刺向柳音音。


    柳音音被幾個身強力壯且蠻橫至極的丫鬟毫不留情地粗暴拖拽到了空曠無垠的院子之中。


    柳音音眉頭緊蹙,嘴唇蒼白幹裂。熾熱灼人的陽光瞬間淩厲刺來,直刺得她雙眼難以睜開。她下意識地抬起如嫩藕般纖細的手臂竭力遮擋。


    她那嬌弱不堪的身子禁不住微微顫抖,宛如寒風中簌簌飄落的殘花,又似驚濤駭浪中飄搖欲沉的孤舟。


    劉夫人眼神中滿溢著不屑與厭惡,下巴高高揚起,以居高臨下之姿,冷眼審視著柳音音,冷哼一聲:“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今日定要讓你明白我劉府的規矩,豈容你肆意踐踏!”


    話音甫落,幾個身強體壯的家丁便搬來一條沉重無比的長凳,不由分說地將柳音音強按其上。


    劉夫人玉手一揮,聲嘶力竭地喊道:“給我打!”此刻的她,雙目圓睜,麵色漲紅似豬肝,全然一副凶神惡煞之態。


    一旁的家丁舉起那粗壯的木棍,毫不猶豫地狠狠朝著柳音音的後背猛擊而去。一棍接著一棍,沉悶的擊打聲在庭院中回蕩,猶如沉鬱的鼓點。


    柳音音咬緊牙關,痛苦的悶哼聲自她口中溢出,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可她那倔強的眼神卻未有半分屈服之意,目光中盡是憤怒與決絕。


    “哼,瞧你往後還敢不敢這般放肆!”劉夫人望著柳音音的慘狀,臉上不見半絲動容,反倒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殘忍至極的笑容。那笑容猶如毒蛇吐信,陰森而可怖。


    柳音音的衣衫漸漸被鮮血浸染,殷紅的血跡如綻放的惡之花,肆意蔓延。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著,每一寸肌膚都在承受著劇痛的折磨。她的意識也逐漸模糊,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朦朧不清,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崩塌。


    但心中的倔強使她始終不肯求饒,她緊咬著下唇,咬出了深深的血痕,那破碎的唇瓣滲出血絲,與臉上的汗水混合在一起。


    她的眼神雖已迷蒙,卻依然透著不屈的光芒,那光芒好似黑夜中的星辰,微弱卻堅定,直直地射向劉夫人,毫無退縮與畏懼。


    就在此時,劉能用手扶著纏著繃帶的腦袋,跌跌撞撞地拖著肥胖的身軀跑來。


    他氣喘籲籲地阻止道:“娘,別打了,別打了!”


    他跑得大汗淋漓,額頭上布滿了晶瑩的汗珠,眼神中透著焦急與不安。腦袋上的傷口因他劇烈的跑動而隱隱作痛,使得他的臉色愈發蒼白。


    劉夫人原本柳眉倒豎,麵露嗔怒,剛要衝著劉能高聲嗬斥:“能兒,你這是作甚?這賤婢就該好好教訓,否則日後豈不是要翻天!”


    可當她的目光觸及劉能那纏著繃帶的腦袋和蒼白如紙的麵容時,眼神瞬間轉為似水的關切和無盡的心疼。


    她匆忙伸出玉手去攙扶劉能,聲音也立馬變得輕柔綿軟起來:“我的兒啊,你這傷還沒好,這般跑動可別又加重了病情。”


    劉能喘著粗氣,因頭部的疼痛而眉頭緊蹙,幽幽說道:“娘,若是把她打壞了,兒子往後可就沒得消遣了。留著她,兒子日後慢慢收拾。”他的眼神中透著一絲狡黠與不軌之意,嘴角勾起一抹邪佞的笑,猶如暗夜中狡黠的狐狸。


    劉夫人臉上閃過一絲猶豫,貝齒輕咬朱唇,眼中滿是對兒子的遷就與縱容,最終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罷了罷了,既然你這般說,那就暫且饒她這一回。”


    柳音音此時已然奄奄一息,麵色如灰,氣若遊絲,仿佛生命的燭火即將熄滅。


    她那嬌弱的身軀綿軟無力,如同破碎的人偶一般,被麵無表情的家丁從長凳上粗暴地拖下來,而後像丟棄一件毫無價值的物品般,毫不憐惜地扔在冰冷堅硬的地上。


    劉能的臉上掛著得意忘形的笑容,眼中閃爍著邪惡的光芒,嘴角上揚的弧度令人不寒而栗。他緩緩走上前,蹲下身子,緊盯著柳音音說道:“小賤人,這次算你運氣好,等本少爺康複了,有你好受的。”


    柳音音虛弱至極,卻拚盡最後一絲氣力緩緩地抬起頭來,用盡全身僅存的那點力氣,狠狠地瞪向劉能。那眼神猶如燃燒的烈焰,充滿了無盡的憤怒與不屈,仿佛要將眼前之人焚燒殆盡。


    她的眼睛雖已布滿血絲,猶如蛛網般交錯,卻依舊透著堅定不移、永不屈服的光芒,仿若寒夜中高懸的星辰,雖曆經風雨,卻始終熠熠生輝。


    劉能卻不以為意,肆無忌憚地縱聲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仿若尖銳的魔音,在這寂靜的庭院中顯得格外刺耳。他仰頭大笑,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


    “把她扔回柴房,沒我的允許,不準給她吃喝!”劉夫人無情地高聲命令道,其聲仿若寒夜的冷風,凜冽刺骨。她雙手叉腰,眼神冷漠如冰。


    柳音音又被拖回了那黑暗悶熱的柴房,身上的傷痛令她連呼吸都變得艱難無比。每一次輕微的動作,都好似有無數把利刃在她的身體裏肆意攪動。


    黎縣縣衙牢房。


    吳長豐那狹小且昏暗的辦公之室中,彌漫著一股陳腐的黴味,悶熱的空氣仿若凝固了一般,使人幾近窒息。


    一張破舊的木桌橫陳於屋子中央,其上雜亂地堆疊著文書與卷宗。牆壁之上所懸掛的刑具,於陰影裏散發著陰森的氣息。


    劉全滿臉陰鷙之色,額頭豆大的汗珠順著他那扭曲的麵龐滑落,卻全然無法熄滅他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


    他將一包沉甸甸的銀子用力塞到吳長豐手中,壓低聲音,惡狠狠地道:“吳捕頭,這鍾昊天險些要了我兒子的性命,我定要讓他在這世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吳長豐雙手接過那銀子,放在手中細細掂量,眼中刹那間閃過一抹貪婪的光芒,獰笑道:“劉員外寬心。在我這獄中,必叫他飽受折磨,生不如死。”


    說完,他嘴角勾起一抹陰惻惻的笑,轉頭朝著門口大聲呼喊道:“來人呐!”


    幾個獄卒聞得此聲,匆匆趕來,在這昏暗的屋內立定,神色諂媚地望著吳長豐。


    吳長豐斜睨著他們,惡聲說道:“把鍾昊天給我帶到刑房去,好好伺候著!”


    獄卒們齊聲應道:“是,吳頭兒。”


    一行人來到那陰森可怖的刑房,鍾昊天被獄卒們極其粗暴蠻橫地拖拽著進入其中。


    隻見那刑房的大門緩緩開啟,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瞬間噴湧而出,彌漫在整個空間。


    各類令人毛骨悚然、殘酷至極的刑具琳琅滿目,密密麻麻地擺放著,幾乎占據了每一寸空間,讓人不寒而栗。


    獄卒們麵目猙獰,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皮鞭和棍棒,毫無半分惻隱之心,毫不留情地朝著鍾昊天身上凶狠地招呼。


    鍾昊天的衣衫在瞬間破裂開來,仿若風中殘葉,鮮血似決堤的洪流,瞬間染紅了那破碎不堪的布條。


    “給我用力打,讓他知曉得罪劉員外的下場!”吳長豐站立一旁,雙手抱胸,語調寒冽似冰地說道。


    鍾昊天緊咬著牙關,雙眸似燃燒的烈焰,怒視著吳長豐和那些喪心病狂的獄卒,大聲吼道:“你們這群喪心病狂的惡徒,終有一日必遭天譴!”


    然而,他那飽含憤怒與不屈的怒吼,並未博得絲毫的憐憫。棍棒和皮鞭仍舊如急驟的暴雨般無情地落下,未有須臾的停歇。


    隨著吳長豐一聲令下,獄卒便把已然遍體鱗傷、虛弱至極的鍾昊天拖進牢房,而後如同拋擲一件毫無價值的廢物般將其隨意扔在地上。


    微弱的光線自那狹小的窗口艱難地擠入,斑駁地傾灑在這陰暗潮濕的牢房之中,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悶熱和腐臭交織的氣息。


    鍾昊天的身軀不停地微微顫抖著,每一次艱難而沉重的呼吸,都伴隨著如萬箭穿心般的疼痛。


    他拚盡全身所剩無幾的力氣,極其艱難地睜開那被血水糊住的雙眼,癡癡地望著那狹小窗口透進來的微弱光線,心中的信念卻如熊熊燃燒的烈火般,愈發熾熱。


    此時,吳長豐和劉全趾高氣揚、慢條斯理地踱步走進牢房。


    劉全神色張狂,得意忘形地蹲下身子,蠻橫地抬起鍾昊天的下巴,臉上滿是嘲諷與輕蔑,陰陽怪氣地說道:“鍾昊天啊鍾昊天,這便是你與我作對的下場。”


    鍾昊天用盡全身僅存的一絲氣力,倔強地將頭狠狠扭向一邊,冷哼一聲,眼中滿是鄙夷與不屈:“你們這群卑鄙無恥的小人,終有一日定會遭受天譴報應。”


    劉全瞬間怒目圓睜,麵部肌肉因狂怒而劇烈扭曲,猛地揚起手掌,毫不留情地狠狠扇了鍾昊天一巴掌。


    這一巴掌勢大力沉,鍾昊天隻覺腦袋一陣轟鳴,天旋地轉。


    但他依舊強忍著劇痛,目光堅定如磐,毫不畏懼地怒瞪著劉全,從牙縫裏艱難而又堅決地擠出幾個字:“我即便死了,化作厲鬼也絕不會放過你們。”


    劉全嘴角上揚,露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陰狠笑容:“我豈會讓你輕易死去,我要讓你在這世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鍾昊天冷哼一聲,聲音虛弱卻飽含決然地說道:“有何手段,隻管使出來便是。”


    劉全眯著眼睛,笑容愈發肆意張狂,說道:“哦,對了,我險些忘了告訴你。我那兒子福大命大,並未身死。有了柳音音的精心侍奉,我料想他很快便會痊愈如初。”


    鍾昊天聞聽此言,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滿臉皆是震驚與錯愕,失聲說道:“什麽?劉能未死?你們將音音擄到你們府上了?”


    劉全愈發得意洋洋,說道:“是那丫頭自己跑到我府上,跪地苦苦哀求,定要為奴為婢,服侍我兒一輩子。”


    鍾昊天聽後如遭五雷轟頂,心中的怒火與悲憤刹那間交織纏繞。


    他雙手緊緊握拳,奮力掙紮著想要起身,卻又因傷勢過重而再次重重地摔倒在地。


    “你們這群喪心病狂的畜生!柳音音怎會甘願去服侍那個混蛋!定是你們逼迫於她的!”鍾昊天聲嘶力竭地怒吼,雙眼布滿了如蛛網般的血絲,脖頸處青筋暴突。


    劉全冷笑一聲,語氣輕蔑而又冷酷地說道:“哼,這由不得你不信。那丫頭竟為了救你這條賤命,什麽都心甘情願去做。可惜啊,你們這對苦命鴛鴦啊,注定是無法相聚相守嘍。”


    “音音……音音……”鍾昊天聽後,嘴裏不停喃喃著柳音音的名字,淚水如決堤的洪流般再也抑製不住,從眼眶中洶湧滾落,雙肩顫抖不止。


    “劉全,你這個喪盡天良的惡賊,我與你拚了!”鍾昊天不知從何處迸發出一股力量,忽然雙目圓睜,不顧一切地朝劉全撲去。


    劉全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渾身一顫,倉促間連忙向後閃躲。


    吳長豐見狀,匆忙上前,手腳並用,和幾個獄卒一同死命將鍾昊天死死按住。


    “還敢放肆撒野,看來苦頭尚未吃夠!”吳長豐惡狠狠地說道,眉頭緊蹙,雙目射出凶光。


    鍾昊天雙眼通紅,似要噴出火來,奮力掙紮著,喉嚨裏發出如野獸般的淒厲嘶吼:“放開我!你們這群窮凶極惡的惡魔,必不得好死!”


    劉全得意忘形地縱聲狂笑著,那笑聲尖銳且刺耳,猶如夜梟的嘶鳴,仿佛要將這昏暗陰森的牢房震得崩塌碎裂。


    他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每邁出一步都透著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與跋扈姿態,似乎身後那遍體鱗傷的鍾昊天已然成為他腳下可以肆意踐踏、微不足道的螻蟻。


    吳長豐麵色陰沉如水,死死盯著狼狽不堪的鍾昊天,隨後惡狠狠地下令命人鎖上牢房,並且叮囑要嚴加看守。


    那沉重的鎖門聲在死一般的寂靜中沉悶回響,仿佛是對鍾昊天那充滿絕望的悲慘命運的無情宣判。


    鍾昊天身上的血水相互交融,那血水蜿蜒流淌而下,在地上勾勒出觸目驚心的痕跡。


    他的眼神中盈滿了絕望與無助,恰似一隻墜入無盡深淵、難以掙脫的困獸。


    “音音,是我害了你,是我無能啊!”鍾昊天的聲音沙啞且破碎,其中攜帶著無盡的痛苦與哀傷,仿若杜鵑啼血,聲聲泣淚。


    他的心中滿是對柳音音的愧疚,那愧疚猶如千斤巨石般壓在心頭,令他幾近窒息。還有對自身的悔恨,悔恨自己的無力與無能,悔恨自己無法護心愛之人周全。


    “我一定要出去,一定要救音音!”


    鍾昊天緊咬著嘴唇,牙齒深深嵌入唇肉,直至咬出了殷紅的鮮血,那鮮血順著嘴角汩汩流下,他卻渾然未覺。


    仿佛唯有這般鑽心刺骨的疼痛,方能讓自己在這幾乎要將人吞噬殆盡的黑暗中留存一絲清明,才不至於被絕望的浪潮徹底淹沒。


    然而,此刻遍體鱗傷的他,哪怕是動一下手指都萬分艱難。身上的傷口縱橫交錯,猶如猙獰的蛛網。莫說逃脫這固若金湯的牢籠,就連維持基本的清醒都已然成為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望。


    鍾昊天的意識逐漸模糊不清,眼前的景象開始搖晃、重疊,如夢魘般虛幻迷離。


    他竭力想要保持清醒,想要緊緊抓住那一絲渺茫如螢火的希望,可最終還是抗衡不過身體的極度疲憊與傷痛的侵襲,昏了過去。


    他那殘破不堪的身軀就這樣靜靜地躺臥在冰冷的地上,仿若已經被這殘酷的世界徹底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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