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薑潯時,薑令芷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短短一個多月,從前那個瀟灑到有些輕狂的薑潯一下子沉穩了許多。


    他就那麽呆坐著,麵前擱著一把算盤,時不時地撥弄幾下子,像是在回憶著什麽。


    聽見有腳步聲,薑潯頭也沒抬:“三娘,什麽事?”


    “是我!”


    薑令芷腳步輕快,像是從前跟他學習查賬那般,自然而然地坐在他旁邊,“你在這發什麽呆呢?”


    “你......”薑潯回過頭,才發現是薑令芷。


    他滿臉的難以置信,良久沒說話,再張口時,卻紅了眼圈:“你...你還好嗎?”


    自打雲香樓那件事發生後,他就沒再見過薑令芷。


    他整日在府裏坐臥不安,一想到薑澤和薑令鳶居然差點害死薑令芷,他就又愧疚又自責,深覺再沒臉見她。


    可心底又十分焦慮,蕭景弋他醒了.......如果蕭景弋待她不好,或是瞧不上她的出身,那她要怎麽辦?


    若是國公府要休了她,連個給她撐腰的娘家都沒有。


    好不容易挨到柳三娘給薑令芷送賬本的日子,得知她在府裏一切都好,甚至還掌了府裏的中饋,他才放心不少。


    薑令芷伸手支著下巴,笑盈盈的:“我好著呢,能吃能睡的,倒是你,瞧著一下子老了十歲。”


    她不是那種是非不分之人。


    薑潯待她如何,她都看在眼裏,她防備著薑家所有人,卻又真真切切地貪戀著這世上唯一一個肯善待她的血親。


    薑潯默默鬆了口氣,還能與她玩笑,看來日子過得是不錯。


    而她的樣子,也比從前可要鬆弛愜意得多。


    想來蕭景弋醒來後,定然是十分感恩她的付出,又將那些麻煩事都接手了過去,成了她的靠山和仰仗。


    如今的她,應當再也不用像從前那樣膽戰心驚地生活了。


    薑潯沉默了一瞬,跟著她笑了一聲:“那就好。”


    他沒見她的時候,明明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說,可真見了,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而薑令芷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自然而然地開口道:“那......你可不可以再幫我個忙啊?”


    “嗯?”薑潯一愣,似是沒想到,她居然還有需要他的時候,頓時精神了幾分。


    “就是那個......”薑令芷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道:“能不能幫我做假賬啊?”


    薑潯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古怪起來,這怎麽才掌家,就要做假賬了?


    頓了頓,他還是委婉勸道,“......你可是要用銀子?國公府的銀子到底不好沾手。我手上還有幾百間鋪子,盈餘都交給你,你隨便使。”


    薑令芷滿頭黑線:“......!”


    薑潯好大方,但她真不是這個意思啊!


    她這本假賬冊,是打算坑陸氏的......


    但做假賬這種事她不擅長。


    還得是薑潯!


    畢竟,薑潯能看出陸氏那些賬本中的貓膩,想來,做賬水平定然是在陸氏之上的。


    “薑二公子,我雖然十分覬覦你的銀子,”薑令芷義正言辭道,“但是,我更看得上你的才華!”


    她言簡意賅地把要做的事給說了。


    頓了頓,又笑嘻嘻補了一句:“當然了,如果你非要把鋪子都給我,我也隻好勉為其難地受累替你管著。”


    “......”薑潯深吸一口氣,咬牙道:“......我可真是八輩子欠你的!”


    薑令芷雙手合十,難道得給他說了句好聽話:“謝謝,謝謝薑二公子,薑二公子你是天下第一大善人。”


    薑潯到底沒抗住,答應了幫她做假賬的事。


    至於他手上的那些鋪子,他隻說:“等你不忙了,來鋪子裏尋我,我教你怎麽打理生意。”


    薑令芷立刻喜滋滋地答應了,還十分大方道:“我請你去繁樓吃飯!”


    薑潯勉為其難的應下了。


    到了繁樓,二人去了薑潯常年定下的雅間。


    薑令芷可不隻是為了請薑潯吃飯。


    她今日還想順便定些席麵上的酒水。


    繁樓最有名的桃花釀自不必說,除此之外,她還要了好幾壺度數不高的薄酒,又叫小二上了些時令的菜式,二人邊用邊閑聊。


    快到端午了,繁樓格外熱鬧,大堂裏還排了出折子戲。


    繁樓不是正經戲園子,所以這戲便排的有些出格。


    原本鬱鬱不得誌的的臣子,卻演的像是對皇上愛而不得的斷袖。


    薑潯瞧了一會兒,便瞧出這戲不對勁,頓時黑著一張臉,忙要叫人關上窗子。


    薑令芷趕緊伸手拉住他。


    這麽精彩的戲碼,她可從來沒見過,好不容易瞧見了,哪能不看啊!


    薑令芷自顧自地拿起一壺荸薺酒。


    荸薺釀的酒,酒色清純如泉,酒味甘而淳厚,薑令芷喝著倒是覺得味道不錯,倒是不知不覺地喝了好幾杯。


    薑潯攔不住她看戲,隻好勸她少喝點酒:“這酒雖然度數不高,但是喝多了還是容易醉的。”


    薑令芷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


    這荸薺酒入口甘甜,還拿冰塊在外頭浸著,喝起來就像是小甜水一般,怎麽可能會醉?


    她才不信!


    薑潯見勸不住她,也不想掃她的興,便由她去了。


    ......


    另一邊。


    蕭景弋今日倒是難得的事少,早早回了國公府。


    誰知回了順園,卻沒有見到薑令芷,他問雪鶯:“夫人呢?”


    “夫人帶著孟白,出去替大公子置辦聘禮了。”雪鶯忙應道:“說是去了嵐翠軒,薑二公子送給夫人的鋪子。”


    “喔。”蕭景弋喔了一聲,薑家歹竹出好筍,養出個沒心眼的薑潯,倒是難得。


    隻是,替蕭宴準備聘禮這事......她這麽上心嗎?


    他莫名有些說不出的憋悶,轉頭吩咐狄青:“備馬。”


    “是。”


    到了嵐翠軒,問過鋪子裏的掌櫃,才知道薑潯和薑令芷去了繁樓,隨即又趕了過去。


    繁樓的小二不認識蕭景弋,但被他通身的淩厲氣勢一鎮,當即恭敬地迎了上來:“客官,裏邊請。”


    蕭景弋嗯了一聲,要了個雅間,便跟了上去。


    此時大堂的戲台子上,剛好演到一處改編的戲碼,演臣子的那個小生搔首弄姿的要向皇上獻身。


    狄青不經意地瞥了一眼,下巴都要驚掉了。


    這......


    他下意識地看向蕭景弋,磕磕巴巴地替四夫人打掩護:“爺,夫人她......她肯定是被薑二公子給拐帶來的,沒準,沒準薑二公子他是個斷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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