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東山走出臥室,廚房有一道身影在忙活,卻不像是他的妻子,不是韓雲,那這是誰?


    小雪不知道怎麽拖住東山,不過她媽總說,想要拴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拴住一個男人的胃。


    她不會做,她還不會買嗎?


    一大份,她最愛吃的水煮魚,一大份,她最愛吃的毛血旺,兩份米飯。


    小雪自顧自的在廚房忙活著,忙著把菜倒進菜碗裏。


    東山沒覺得有什麽不合適,直接走到廚房,從背後攬住小雪的腰。


    小雪吃了一驚,一想家裏隻有他們兩人,也就沒在意,摟摟抱抱也不是頭一次,裝清純也不是她的風格。


    不過,他們家的暖氣很足,溫度很高,為了方便,小雪隻穿了貼身的秋衣秋褲,東山往後麵一靠,她馬上就感覺到了異常情況。


    兩人在一起也有一段時間了,這是什麽征兆,她清楚得很。


    小雪不敢磨蹭,趕緊轉身想要推開東山,結果他的嘴巴已經貼上來了。


    很長時間沒有親熱過了,小雪腦子蒙了一下,反應過來的時候,唇舌已經難解難分。


    小雪使勁推搡,拍打著東山,想要喚醒他卻又說不出話來。


    腰身一涼,一隻手已經探進秋衣裏麵,突然間半身酥麻,小雪知道自己已經控製不住場麵了,使勁咬了咬牙,一股血腥味衝進喉嚨。


    東山吃痛,上半身退後一些,詫異的看著小雪。


    隻見小雪,滿臉潮紅,兩眼滿是淚水,就在東山又要覆上唇瓣的時候,淚水再也控製不住了。


    東山,我是小雪啊,我不能!


    東山!你醒醒,你忘了我們的約定了嗎!


    不要不要!東山!嗚嗚。


    小雪警告無效,改成求饒,奈何東山一點也聽不明白她的意思,也許根本想不起來兩人的約定是什麽了。


    就在小雪認命的閉上眼睛時,卻遲遲不見動靜。


    小雪?


    小雪睜開眼睛,就聽見東山叫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兩手抱著頭蹲在地上。


    小雪連忙蹲下扶著東山。


    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是不是頭疼?


    小雪?王月,王月呢?


    東山麵容扭曲,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小雪不知道他是頭疼還是哪裏不舒服,也不知道王月是誰,不敢亂接他的話。


    一依呢?王月呢?


    東山的眼睛裏盡是痛苦之色,滿頭滿身大汗淋漓,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小雪嚇壞了,卻又不敢給韓雲打電話。


    韓雲現在肯定是和奶奶在一起,看樣子她隻有自己撐過這一天了,好在東山現在恢複了理智,並沒有繼續剛才沒有做完的事情。


    小雪硬拖著東山走到沙發旁邊,使勁一甩,才把他扔到沙發上,東山直愣愣的就那麽躺著,好像剛才會說話,有情緒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小雪端著溫水過來,抱著東山,喂水給他喝。


    東山倒是不拒絕,卻也不說話,沒有一點其他的反應。


    這會功夫,東山的夢境突然破碎了,他正在廚房做飯,還是一依、一菲和王月愛吃的那幾道菜,還是那個時間,太陽依舊很好。


    突然間一股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東山忙跑到窗口,了望遠方,一依和一菲還沒有放學,前方的道路卻像是碎片一樣,一點點崩塌。


    一依!一菲!東山內心在怒吼這兩個女兒的名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想要跑出房門去,卻又邁不過門檻,整個人無助的跪在門口。


    眼睜睜的看著剩餘的路越來越短,好像一隻大手,越來越緊的束住他的脖子,留給他的餘地越來越小,越來越窄。


    東山寄希望於王月,轉頭看向愛妻,也許是感受到注視自己的目光,她像每次東山看向她的時候一樣,神同步的轉頭看向自己的丈夫。


    滿眼滿臉都是幸福,都是濃濃的愛意。


    妻子依舊是溫情滿懷的看著她,東山急切的指著外麵,想要呼喊又無能為力,隻有無助的擺手,希望愛人能看看外麵,女兒回家的路沒有了!


    東山再次回頭,小院也開始崩塌,所有的東西,都在分崩離析,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從他身邊流走。


    痛苦,是無盡的痛苦,他很想大哭,手裏的門框突然從他手裏消失了,東山的手猛地收緊了。


    下一秒,東山意識到馬上,這一切馬上就要到妻子身邊了,連忙轉身衝向愛妻,一把拉住王月的手,想要帶她逃離這個即將消失的世界。


    離開了,或許就有救,可是王月始終一動不動,就這麽甜蜜溫馨的看著她,不管東山使出多大的力氣,都無法撼動王月的位置,一絲一毫都沒有。


    東山疑惑的看著愛妻,目光下移,妻子的另一隻手和雙腿,都在慢慢潰散。


    顧不上多想,東山本能的撲向王月,非但沒有抱緊愛妻,卻一頭紮進深淵,整個房間在一瞬間陷入黑暗,身體不由自主的下落,再下落。


    東山昏迷了,小雪沒見過昏迷的人什麽樣子,以為他睡著了,隻好一直抱著他,等他睡醒,這一等就是幾個小時。


    韓雲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9點多,進門就看見小雪抱著東山在沙發上睡著了,餐桌上的兩大盆菜,沒有吃過,碗筷都沒有來得及擺放。


    小雪?小雪?


    韓雲輕輕推了推小雪,不知道是餓迷糊了,還是真的困了,喉嚨裏輕微的打著呼嚕,韓雲隻好再晃晃東山。


    東山?東山?老公?


    東山也沒有反應,好在東山已經從昏迷中緩過來了,不過是夢境裏的打擊太大,一時又陷入沉睡狀態。


    韓雲隻好去給他倆熱飯菜,等著飯菜熱好後,再來叫醒她們。


    小雪可能是真的太餓了,聞著飯菜的香味才慢慢醒來,第一眼就看到韓雲在廚房裏忙活,東山還在自己懷裏入睡,一時有些尷尬,連忙抽出酸麻的胳膊,不想卻驚醒了東山。


    小雪?


    東山迷茫的看著身邊的女人,他回來了,卻失去了一家人。


    嗯,你醒啦?


    小雪本來想起身,不想被韓雲看到自己和人家老公這麽親近的,卻又對上他可憐巴巴的眼神,心裏湧過一陣酸味,還是忍不住抱了抱他。


    小雪,王月沒了,一依也沒了!


    東山失聲痛哭起來,小雪徹底迷糊了,王月和一依,她確實想不起來是誰,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更重要的是,從沒見過他如此脆弱的一麵,不禁有些驚慌失措。


    老公?老公,你醒了?


    韓雲聽見東山的哭聲,連忙扔下碗筷跑進客廳,會哭就會說話了。


    東山還在嚎啕大哭,沒有聽到韓雲的呼喊聲。


    老公,你說句話啊,說說話呀!


    韓雲急不可耐的催促著東山,搖晃著他的肩膀,希望他能和自己說句話。


    雲姐,東山他說過話的呀,剛剛還說了。


    東山還在痛哭流涕,韓雲聽見小雪的話,不可思議的看著小雪。


    姐,真的,他說王月,說一依,我不知道是誰,他說她們沒了。


    韓雲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公恢複了記憶,卻又陷入了痛苦之中,猶豫片刻,顧不上管他倆,趕緊摸出手機,給醫生打電話,說了現在的情況。


    沒事的,你老公現在的反應才是正常的,等他痛苦過了,發泄完了情緒,自然就恢複正常了,不要心急,給他時間接受現實。


    醫生略作判斷,給韓雲分析了現在的情況,安慰她耐心等待。


    東山能醒來,對她來說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別的她還不敢奢求,隻要人沒事,比什麽都強。


    韓雲重重的鬆了一口氣,拍拍東山的後背,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默默的陪伴著他。


    小雪,你餓了吧,去吃飯吧,飯菜都熱好了。


    小雪自知現在自己應該和韓雲換個位置,想要起身,卻被東山抱著腰肢,不鬆手,小雪的臉刷的一下就紅透了。


    嗬嗬,沒事,姐去給你端過來,辛苦你哄哄他,讓他也吃點。


    韓雲強忍著心酸,從廚房端來飯菜,一一擺放在茶幾上。


    對不起啊姐,剛才東山說話的時候,我沒有反應過來,忘記他其實一直不能說話的了,我應該先叫你過來的。


    小雪難為情的看著韓雲,此情此景,實在是不在她的計劃之中啊。


    原以為,中午吃晚飯,晚上再點個外賣,吃完飯韓雲就回來了,她也就可以功成身退的,沒想到現在弄成這個樣子。


    小雪,姐怎麽會怪你,姐還要謝謝你,這段時間,我把能想的辦法都想了,把我們去過的地方都跑遍了,怎麽都喚醒不了他。


    現在好了,隻要他能醒過來,我就心滿意足了,哪怕是他不認識我,不記得我了,也都無所謂。


    姐不怕你笑話,我的命都是他給的,要不要我都是他說了算,你放心,他要是真對你做了什麽,姐給你做主。


    小雪聽著韓雲的話,心裏更不是滋味了,張了幾次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最後隻好悶頭吃飯。


    東山又睡著了,韓雲覺得有些心塞,不知道老公現在是怎麽回事,怎麽會忘記自己的,也不知道該想什麽辦法讓他記起自己的存在。


    今晚已經10點多了,明早她打算跟哥哥王陽說一聲,東山醒來了,對王家來說也是大事,就是不知道他還記得多少。


    韓雲一夜無眠,不是沒有其他房間,她隻是單純的不想睡覺,就這麽一直在單人沙發上躺著。


    小雪也幾乎沒有睡覺,內心裏全是自責,全是對韓雲的愧疚。


    東山醒來第一個認出的是自己,小雪打心眼裏開心,但是現在的結果,卻不是她想要的,韓雲對東山的情誼,她曆曆在目。


    韓雲說過的話,更是像一根骨刺,卡在她的喉嚨裏,拔不出來,又吞不下去,她對東山的感情,也是真的,隻是不應該建立在這樣的基礎之上。


    哪怕是她從小三上位也比現在趁虛而入,要來的光彩一些。


    也許是東山睡得不舒服,翻了個身,小雪連忙抽身,坐在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靜靜地看著迷迷糊糊的韓雲,再看看熟睡的東山,她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故事,不知道韓雲失去了東山意味著什麽。


    想著想著,天快亮了,小雪起身到餐桌上拿起自己的挎包,回頭看看安靜的房間,輕手輕腳的打開房門走了。


    韓雲被關門聲驚醒了,揉了揉酸疼的眼睛,這才發現自己臉上還有淚水,不知道自己是睡了多久就哭了多久,還是哭了多久就睡了多久。


    環視一周,沒有看到小雪的影子,想要給小雪打電話,突然想起剛剛的關門聲,連忙跑到門口,打開門卻沒有看到人。


    韓雲猶豫了一會,還是把手機放在桌子上,小雪做的已經夠多了,該自己麵對的事情,終究是不能逃避。


    看著東山還在熟睡,小雪把他照顧的很好,睡得很熟,很安穩,韓雲換了換姿勢,窩在小沙發裏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一隻手在她臉上摸索,好像是在畫著她的輪廓,她不敢睜開眼,她怕睜開眼看到一個陌生的老公,一個不認識自己的老公,真的是那樣的話,讓她如何自處,是留下還是離開。


    為什麽,為什麽她好像一直在選擇。


    東山蹲在沙發旁邊,這段時間,是韓雲一直在照顧自己,陪伴著自己,她做的一切,他都知道,隻是無法回應,現在他醒了,回來了。


    他看到她的眼皮在顫抖,長長的睫毛微微跳動,是什麽讓她不願意麵對自己的?


    老婆?


    東山試探著叫了一聲,韓雲的眼淚再也攔不住了,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老婆,我回來了。


    老公!


    韓雲本想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可是東山的一聲老婆徹底擊碎了她最後的理智,就像當年東山救回自己的那一夜,那一句老婆,包容了她所有的不堪。


    韓雲嗷嗷大哭,東山嚇壞了,不知所措的抱著她,想哄又不知道怎麽哄。


    直到韓雲哭累了,這才鬆開老公的脖子,狠狠送上一個熱吻。


    老婆,你受委屈了。


    剛恢複語言能力,東山很多話想要說,卻說不出來,很想跟韓雲解釋一下,卻又忍不住想起王月,想起一依,除了鑽心的痛,他沒法形容現在的心情。


    老公,我不委屈,隻要你能好好的,我做什麽都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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