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意外,因為他以為這姑娘就是死去的小妹。


    被識破身份的傀儡回擊得更加猛烈,它從袖中扯出一條鐵鏈,鐵鏈颯颯作響,其勢完全不亞於明芃的逆魂。


    這讓薑雲清想起了當年的玉狐狸,少時的陰影直到現在也無法忘卻,一旁劃水已久的南初七也終於有所行動,他直接掀翻那口鍋,黏液淌了一地,半人半羊的怪物從中滑落,瞧著更惡心了。


    “這就是焜燭?”


    南初七怎麽也無法把這東西和呼風喚雨的火神聯係在一起,他覺得根本都不用唐沂親自動手,旁人一腳就能把它踩死。


    不過比起這個,南初七看向正與薑雲清周旋的傀儡。


    又是傀儡,那個該死的蕭之悌到底在策劃什麽陰謀?


    薑雲清沒空關心底下的情況,一個腳底抹油,從兩人麵前跑過來,又從兩人麵前遛過去。站是能站穩了,倒是差點跌進那口大鍋裏。


    南初七見此鬆了口氣,他想,要是無名在身邊就好了,以剛才的情況來看,他甚至還拖了薑雲清的後腿。


    不妙啊不妙。南初七往後一撐,整個人坐在石桌上,再一轉身就這樣遛了過去,少說還能給傀儡使記陰招,但是對方卻看不見他。


    傀儡把他不斷丟過來的東西重重拍回去,隻以為是薑雲清做的,鐵鏈一甩,直接纏上了他的手臂。薑雲清一時甩不開,還不等他用清虛劈斷,身前突然閃來一道藍光,直接替他解開了束縛。此物風馳電掣,在空中化為一道光影,南初七最為熟悉,不禁喜笑顏開:“無名!”


    實在沒能想到,他並未召劍,無名就自己跑下來尋他了,是把認主的劍。他伸手要攔,結果等了半天也不見無名飛進自己手裏,反而是……


    南初七感到一股好強的推力,他因此連連倒退,直到不能退了為止。


    “噔——”無名晃悠了一會,不僅如此,它還把南初七釘在了牆上。


    南初七抬頭看看自己左肩上的長劍,也不能是無話可說,有些話不說不行:


    “這麽多年我白養你了?你是不是有病?能不能看準了再插?”


    無名晃了晃劍身,表示釘得太死,一時拔不出來。


    剛才飛得實在太快,一時刹不住腳,這真不能怪它啊……


    南初七本人表示:“逆子。”


    他指了指薑雲清和清虛,“看看別人的劍,再看看你,你是真沒一點眼力見啊,幹脆以後改名無能算了。”


    南初七甩出雙扇,語氣含怒道:“算了,我也沒指望你能做成什麽大事。”


    無名:“…………”


    扇中熾羽破空而出,熊熊烈火圍住了那隻傀儡,他再用逐疫奮力一扇,直接助長了神力,燒得木頭一幹二淨。薑雲清無比艱難地挪到他身邊,對著他這副模樣陷入了沉思。


    南初七被自己的劍釘在牆上不得動彈,匪夷所思卻又合情合理。


    薑雲清就這樣看著他,他也看著薑雲清。


    對不起,薑雲清不該笑的。


    “笑,哥哥還笑。”


    薑雲清及時抬手,可是越憋就越忍不住,反而噗嗤一聲,轉過身子麵對石牆,雙肩抖個不停。這也就算了,靠在牆邊的清虛也在晃動,一人一劍赤裸裸地嘲笑。


    “哥哥再笑我真的惱火了。”南初七推了他一把。


    薑雲清的嘴角瘋狂上揚,他把無名拔了出來,南初七不耐煩地接過,又不耐煩地丟開,正好壓在看戲的清虛身上,兩把劍頓時倒在一塊,起不來的那種。這下好了,清虛也生氣了。


    反正威脅已經解除,薑雲清感覺自己的身子懸空了一會,南初七把人放在石桌上,雖然惱火於剛才的事,但還是撿過無名一下又一下地砸著那條石腿。薑雲清乖乖抬起腳,終於舒服了許多。


    密室裏隻剩下南初七敲石頭的聲音,不經意間看到薑雲清垂眸淡笑的模樣,就如秋水般溫和。他心跳得很快,於是直起身子,薑雲清的視線便隨著他而動,最後隻能仰頭看人。南初七突然湊近,近到快要貼上鼻尖,“哥哥笑夠了沒有?”


    薑雲清沒來得及回話,他們的頭頂好像被什麽東西撞開,一掌劈裂密室,探進了一張笑容臉。二人紛紛看去,這竟然是善財娘子的石像!


    巨大的石像轟然落地,身上纏著無數白線,南初七心道他的“陷阱”真起作用了?


    感知到密室裏的火神氣息奄奄,善財娘子親自趕來捉人。麵對這樣一個強大的對手,薑雲清也顧不得自己的腿還沒完全解開束縛,他跳下石桌,隻聽噗嗤一聲,石腳剛好踩在焜燭身上。


    本就虛弱的羊獸如今更是隻剩最後一口氣了。


    薑雲清怎麽感覺,石像臉上的笑容好像有點掛不住了。


    “我是不是惹她生氣了?”


    薑雲清很小聲地問身旁的人。


    南初七的視線在石像和他腳下來回掃動,嚴肅地說:“哥哥把腳抬起來。”


    薑雲清艱難地抬起自己似有千斤重的腳。


    “跟我這樣做。”南初七也抬腳,往鞋底摸了兩把。


    薑雲清依舊乖乖照做,在踩到焜燭的那隻腳底擦了幾下。


    完畢後,南初七負著手笑意淺淺,“好,剛才是不一定,但現在哥哥肯定惹怒她了。”


    薑雲清:“……………”


    他信得過你,過命的交情。


    龐大的石像已經完全擠入密室,南初七亮出雙扇,順了把熾羽末端的流蘇,雲淡風輕道:“來就來唄,你找死。”


    注入靈力的火扇頓時紅光四溢,神獸朱雀自他身後展翅,僅一瞬間它就化成熾熱的火焰,在腳下殺出一條火路。與此同時,南初七右手揮舞逐疫,借助窮奇的風勢扇開了這朱雀之火,火焰直逼石像而去,硬生生熔斷了它的手臂。


    薑雲清沒能像南初七一樣使出熾羽真正的實力,他甚至覺得,還好逆魂選了自己,不然這件法器在他手上實在屈才。


    石像一腳踏來,兩人分散起開。薑雲清召出清虛鏟除腳上剩餘的石塊,自是無暇顧及後麵的攻擊。南初七把火扇插在腰間,雙手瘋狂揮舞逐疫,一陣接著一陣,直到密室裏平地掀起龍卷風,卷入了想對薑雲清痛下殺手的石像。


    終於,薑雲清完全脫離束縛,他乘機跳上被邪風吹垮的石像,右手化為拳刃,拳頭狠狠衝向石身,竟是一點疼痛都感知不到。他想要擊穿石像找到它的神識所在,可是,當他成功見到後,手上的動作卻停下了。


    石像內部躺著一位少女,下半身已經全部化為石頭,她似乎陷入了沉睡,筋絡向四周延伸,如同一張血網把她護在最裏麵,那是招娣。


    招娣突然睜開眼,卻是空洞無神,沒有一絲生氣。石像的腦袋繞過一圈後停在他麵前,如果薑雲清想要結束這一切,那他必須得除掉現在作為善財娘子神識的招娣。


    清虛已經抵在招娣的心髒處,可他遲遲下不了這個手。


    被他劈開的石身逐漸複原,湮沒了招娣蒼白的臉。薑雲清腳底一滑,所幸本人並沒有摔著,南初七接住他了。


    南初七懶得再浪費時間,抱著薑雲清卻也相當簡單,腳背往地上一勾,朝石像的位置踢去無名。不知道薑雲清剛才看見了什麽,反正他是無所謂的,既然不願動手,那他來。


    浮雕聚骨扇正左右繞著石像形成風火陣,南初七一心隻顧它的神識,召令無名繼續圍堵石像。他倒要看看,一塊破石頭又能撐過幾時。


    這地縫幾乎全是石像踏過的痕跡,善財娘子臉上的笑容依舊,腳下動作卻相當狠毒,讓南初七險些落了它的石掌心,不僅不退縮,反而更興奮了。


    倒也是,囂張得很。


    南初七把人往上一提,輕聲提醒:“哥哥待會抱我一下。”


    薑雲清沒怎麽聽清,“啊?”


    南初七側身躲過攻擊,一邊拆招一邊對他說:“抱我就對了,我要鬆手了。”


    薑雲清忽然感覺後背空了一會,果真是要鬆手了,便趕緊摟住南初七的脖子。


    “夠聽話。”南初七頗為滿意,他抓起無名斬斷石像的手臂,這一下,虎口直接震麻了。


    本以為他忙著對付石像,一時抽不出手,所以薑雲清就沒喊他放自己下來。可事實上,南初七不僅和石像鬥個千百回也不嫌累,還能單手抱薑雲清。總覺得,自己反倒成廢物了。


    或許年輕就是精力好,薑雲清挺羨慕這體力的。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被南初七抱著太有安全感了,以至於腦子裏全是他脫去上衣的畫麵。薑雲清眉頭一皺,逐漸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體力好,年輕,俊俏,身材不錯……這幾個詞匯在眼前無限循環。薑雲清自己好生想想,從沒有哪刻能比得過現在,他終於感受到了一絲,一絲別樣的小情緒,並且拿不出其他感情做比較。如果非要舉個例子,他覺得他對南初七的態度有點像在廚房做飯的時候,還有湖邊......


    算了,這個不好意思想。


    可能他沒有發現,他其實是比較喜歡和南初七獨處的。


    “你能放我下來了嗎?”


    南初七一手抱人一手握劍,聞言嗯了一聲,卻也沒鬆手,“哥哥不急,地上有些亂,容易摔跤。”


    聽他這麽說,薑雲清就沒再堅持了,老老實實在他懷裏躺著當廢物。


    有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


    一旦接受了自己的軟弱,那你就是無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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