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一個麻煩後,三人才想著要去紫竹林參觀,可是當他們來到茶花寺,這裏一點竹葉的影子都看不見。


    薑雲清略有些遺憾,他低頭看著光禿禿的土壤,那塊隱約顯出地血色,確實是紫竹林生長的地方不假。


    可是——


    “竹林呢?”


    南初七接話:“寺廟呢?”


    由明芃進行最後的總結:“奇景——沒了??”


    三人站在一處遺址上,齊齊陷入了沉思。


    修真界六奇景之一的紫竹林,怎麽就這樣沒了呢?


    薑雲清第一個想法就是這裏出了大事,可他不想問陌生人,站在原處猶豫。南初七真的很懂他的心思,不過一個抬頭間,他就去找當地人打聽了。


    但事與願違,從沔陽人口中得出的事實,南初七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怎麽了?”


    “他們都說——”南初七的視線落到他腳下,眸中滿是難以置信,“這裏本來就沒有東西。”


    “明明隻有五大奇景,一定是我們記錯了。”


    沔陽有耳聽八方的八卦閣,當地有沒有紫竹林他們能不清楚嗎?


    除非它從一開始就是不存在的。


    “不可能。”薑雲清很是篤定,“紫竹林肯定有,茶花寺也有的。”


    修真界那麽多傳說,那麽多版本描述沔陽紫竹林,怎麽可能不存在呢?


    但是無論怎麽問,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樣的。


    記錯?


    誰會記錯?


    修真界隻有五大奇景,意思是所有人都產生了和事實不符的錯誤記憶嗎?


    這也太離譜了。


    南初七了解得不多,他剛想說,沒準真是記錯了呢。


    至少在他周圍,說起修真界奇景時,基本沒有人提過紫竹林。


    隻有薑雲清。


    藏花嶺和龍眼或許隻是美談,但他堅持紫竹林一定存在。


    “我知道這裏的傳說,我不相信它沒有。”


    茶花寺的主人名為燕蘭君,他是修真界開創劍塚的第一人,飛升之後人稱玉茗君。紫竹林也有兩個廣為流傳的版本:一說是竹林從某個角度來看像極了地血色;二說是他故弄玄虛,特意把竹林染成地血色,但竹林照常生長,此後便也一直是這個顏色。


    當年薑雲清就是從劍塚裏帶回逆魂的,關於紫竹林的傳說,也是聽他身邊的同伴說起的,所以他印象特別深刻。


    “劍塚我知道,但是吧——”南初七有點為難,“誰開創的它,這個真的很少有人提及,它不是本來就有的嗎?”


    燕蘭君到底是誰,他聽都沒聽過這個名字。


    薑雲清看向身後,“是我記錯了?”


    “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南初七急忙否認,“我相信哥哥。”


    “不想說了。”每回薑雲清不想說就是真的不想說,他覺得這事很奇怪,光信他一個人的說辭沒有用,不如搞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南初七剛要上前哄哄,但薑雲清不讓人靠近,走得比他還快。


    好的,看來哄不好了。


    三人回到虛寂門提供的客棧,薑雲清一句話不說,南初七很是吃癟。


    其實薑雲清隻是執著於紫竹林發生的一切,他不相信自己的記憶產生了與大眾不符的偏差,他記得燕蘭君,也記得有關紫竹林的傳說,怎麽可能會是假的。


    到底哪裏出了錯?


    可是南初七不知道這個,他隻知道薑雲清不和他說話,天都要塌了。


    “哥哥。”


    薑雲清大夢初醒般回神,“怎麽了?”


    南初七戳了戳碗裏的米飯,這是個不太禮貌的行為,他現在心情不好,巴巴地問:“你生氣了嗎?”


    “為何覺得我在生氣?”薑雲清偏了頭,一雙溫如墨玉的眼眸直直地看著他,確實不太像生氣的樣子。


    南初七是全天下最委屈的人,“因為哥哥不搭理我。”


    “我現在理。”薑雲清回得也很快。


    南初七還是很委屈,也不知道誰哄誰,“可是我之前喊哥哥,哥哥都沒聽到。”


    “下次不會了。”


    “下次哥哥能主動和我說話嗎?”


    薑雲清一邊想著紫竹林,一邊回好。


    明芃的表情有些荒謬,她握著筷子的手都停在空中許久了。


    一出好戲,一出好戲啊!


    但是話又說回來,薑雲清還是不能理解,沉沉地盯著碗裏的飯菜,喃喃道:“怎麽大家都不記得了呢?”


    燕蘭君不是什麽無名之輩,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開創劍塚,收複十大法器,更是琴瑟和清虛的第一任主人。


    可是現在,天道將他存在的證據全部抹去,薑雲清也不敢確定,除了自己以外,還有沒有人能記得他。


    “什麽?”南初七偷偷把凳子挪了過來。


    薑雲清張口:“我說——”


    大廳一聲“宋二爺”蓋過了他的聲音,下意識的,南初七居然應了。


    與此同時,最角落裏也有一個身穿獬豸藍紋宗服的人站了起來,“誰叫我?”


    這一瞬間,氣氛好像凝固了。


    南初七默默轉回腦袋。是他的錯,以前到處惹事總盜用別人的名號,喊著喊著他就習慣了,他實在沒想到竟然能在沔陽碰上本尊。


    太湊巧了。


    剛才喊那聲二爺的人估計也很糊塗,為什麽會有兩個人回應?


    很快,真正的宋二爺推開麵前的人,穿過整座大廳,直接坐到南初七這一桌來。


    “真巧。”宋安之兀自壓著一股氣,拍在南初七肩上的手不急不緩,感覺隨時都能一拳捶死他。


    南初七沒抬頭,他知道自己抬頭就是死,“嗯嗯,好巧。”


    可不是巧,上次在渝州冒充宋安之被他親哥撞見,今天更是又碰上正主了。


    哈哈,南初七和這哥倆真有緣啊。


    宋安之是修真界最典型的富家公子,一看就很不好惹,拱火小能手明芃已經準備看好戲了!


    他氣場淩厲,眼眸間深沉似海,明明隻是隨意一坐,卻有種不可逼視之感,確實和他哥有幾分相像。


    宋安之也不急著動手,反而慢悠悠道:“前幾天離中教的人闖來潯陽,指名要見我,說是讓我還傅應鬆的兩條腿。這事你知道嗎?”


    南初七裝癡:“離中教是什麽?”


    宋安之的聲音毫無起伏:“你好大的膽子啊。”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怎麽著也該教訓一頓,但宋安之不按套路出牌,拍完南初七的肩膀就沒有後續了。


    倒不是他脾氣太好,恰恰相反,宋氏兄弟一個比一個凶,能忍到這種程度,南初七猜到宋安之肯定是被什麽難事牽住了。


    薑雲清本想吃完飯就走,可南初七不讓。笑話,留他一個人在這裏不是等死嗎?


    所以薑雲清隻能留下來坐著。


    過了半天,南初七覺得氣氛差不多了,就問他:“你來沔陽做什麽?”


    宋安之的狀態好像三天都沒有睡覺,其實他經常這麽幹,但精神一直在線,甚至越來越亢奮,今天他是真的有點滄桑了。


    “我朋友在沔陽新開了一家賭坊,請我來鎮場子的。”


    南初七都明白,畢竟江湖渾話,宋二公子享年十八,死因梭哈。


    但是話又說回來:“調侃是調侃,你怎麽還信了?”


    宋安之搖頭,“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什麽?”南初七都看見來人了,可他就是不說。


    宋安之忽然改口:“我嫂子...你姐姐好像要回湘潭住幾天。”


    “是表姐。”南初七糾正,宋安之這麽說他都懂,“徐祁寧和你哥又吵架了。”


    簡直家常便飯,南初七這位便宜表姐可是極其溫柔的,宋洺他軟硬不吃,不如去死。


    不知道宋安之存了什麽心思,反正薑雲清和明芃聽起來怪怪的,他說:“祁寧姐人很好,我挺喜歡的,不是她的錯,但我也沒勸住。”


    南初七反過來拍拍宋安之的肩,意有所指道:“你先把你自己的事理清楚再說。”


    他抬了眼,似乎還有點幸災樂禍:“來了。”


    宋安之分明沒有回頭,卻知道有誰在自己身後,他不想說話,忽地起身就走。


    隨從還在後麵急急忙忙地喊他:“二爺你怎麽又不等秋小姐?”


    他說,又不是他讓人跟著的,別做這種不值錢的事。


    接著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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