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鍾的時候，郭振西特意打了電話過來，通知淩平看晚會。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郭振西收了禮之後，整個人都變得謙遜起來，也樂的給淩平賣個好。
皮特周也感興趣，畢竟布局了這麽久，現在到了要收尾的時候，他幹脆把淩平一群人留在自己辦公室裏，大家一起觀摩。
看電視得配點零嘴吧，淩平提議吃燒烤，劉茜茜嫌油膩，最後是楊天真打電話叫了個鴛鴦鍋，大家這才嘻嘻哈哈的開始看電視。
晚會主持人是李永、王小亞，歐陽夏單等四位，但下麵掛的一些單位名頭就有點嚇人了。
央視就不說了，後麵還有最高院、最高檢、公安部、司法部、農業部、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等等一係列權威部門。
第一個揭露的案例很有意思，叫“吃人”仙人掌。
電視裏先放了段新聞，說有一種名叫“米邦塔”的食用仙人掌，30到40天就可以采收，每年可以采收8到10次，連續高產15年。
這是2002年海南一家生物公司做的宣傳，有個重慶農民看到之後動了心。按照這家公司的要求，把剛播種不久的一畝多稻田毀掉，然後對稻田進行了沙化處理，結果啥也沒撈著。
事兒看似不大，但明顯被央視抓了典型。
這可是耕地，哪怕在土地流轉不是那麽嚴格的02年，明目張膽毀壞耕地都是不允許的！
糧食安全永遠都是國家戰略的重中之重，哪怕隻是喊喊口號。
“臥槽，這廣告這麽假，還真有人信？”皮特周有些不相信。
淩平白了他一眼：“老周，你這就有點何不食肉糜了。
知道02年農民平均收入才多少嗎？
他們本就是低文化、低收入群體，現在有人說有一種高產作物可以提高收入，誰能忍著不動心？
歸根到底還是老百姓不富裕，這是社會問題，絕非簡單的個例。”
幾人都聽的懵懵懂懂，在場的隻有淩平家裏是農民出身。劉茜茜就不說了，自小嬌寵到大，家境差一點當屬楊天真，但父母也都是雙職工，所以根本無法共情。
淩平笑笑，倒也沒有一定要別人理解自己，隻是感慨：“老實講，如果當初沒有老周慧眼識珠，我家大概也和電視裏一樣，或許會稍好一點點……”
從古至今，農民永遠都是最苦的那一批人。新世紀才過去五年，社會階級固化也已隱現端倪。
時代紅利即將遠去，再想打破階層，出個寒門貴子便要難上加難了。
哪怕十幾年後，國家開始重視農村建設，農民收入提高，也要提防專家掏錢袋子，比如城裏買房，開車種地……
大家似乎感受到淩平情緒的變化，俱都低聲，隻有劉茜茜偷看了一眼，將一塊涮好的羊肉夾到他碗裏。
淩平回過神來，衝著眾人歉然一笑，然後將碗中的羊肉大口吃了，氣氛才又重新活躍起來。
大家吃著火鍋唱著歌，盯著電視裏的畫麵，一個新聞接一個新聞，個頂個的魔幻，看的人頭皮發麻。
就比如其中一個網上假銀行案例，有騙子在網上搞了個釣魚網站，冒充中國銀行網址。
與真網站不同的是，騙子在網站頁麵設計了一個需要進行賬號輸入的輸入框，不管輸入多少個數字，打開的都是網頁維護頁麵。
但消費者輸入的賬號和密碼其實早已經被後台記錄。等到騙子獲得了重要信息，就會撥打電話，從而進行欺詐。
“這誰防的了啊？”
皮特周驚道：“手段也太高明了吧！”
淩平撇撇嘴，心道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後世還有開假銀行，開假警察局的呢。
再往後，等到線上支付普及，進入網絡詐騙元年，老百姓們才會明白什麽叫真正的手段高明。
皮特周嘖嘖兩聲：“你說那些搞詐騙的腦子都怎麽長的？有這個水平找份正經工作他不香嗎？”
“一夜暴富和996 福報你選哪個？”淩平轉頭問他。
皮特周不說話了。
楊天真建議道：“現在詐騙手段真是層出不窮，公司財務那邊是不是要搞個反詐講座啊？”
皮特周眼前一亮，拍掌道：“確實應該，小楊，這事兒就交給你辦了！”
“誒，好！”
楊天真笑嘻嘻地應了，做下屬的，眼裏要有活兒，不然怎麽升職加薪呢？
皮特周沉默幾秒，突然沒信心了，說道：“我以為把百度和聯想推出去，怎麽著都能算的上一個大熱門，結果和這些新聞比起來，還真不夠看。”
楊天真寬慰：“故事性上確實不足，明顯央視在選取案例上有所偏向，畢竟老百姓們都愛獵奇，但論體量的話，這些公司加起來拍馬都趕不上聯想和百度。”
“倒也是！”
皮特周點點頭，又有些擔心：“就不知道央視那邊會怎麽報道，要是雷聲大雨點小，咱們可就太虧了。”
“肯定不會！”
淩平道：“掛了那麽多家國字頭，神仙來了也不敢糊弄。”
但他沒說的是，再過幾年，3.15就會淪為全民笑話，主打一個娛樂去了。
皮特周聽後，覺得挺有道理，於是點了點頭。
大家也不再瞎聊，又將注意力放到了電視上。
等到詐騙的新聞一過，主持人叭叭一通，很快就進入到聯想的質量門新聞。
這一下，整個辦公室的人都打起了精神。
看著屏幕上羅永浩那張充滿喜感的胖臉，淩平頗覺魔幻。
“我買的是電腦，不是買的暖寶寶，升溫到60度知道是什麽概念嗎？”
“卡的跟綠毛龜一樣，綠毛龜都比他快！”
“王自如沒說錯，聯想就是純糊弄，糊弄老百姓不了解電腦，才敢搞這些花花腸子。”
“惹到我，你們算是踢到鐵板了！”
“……”
伴隨著羅永浩說相聲一般充滿喜感的控訴，一直到聯想電腦被砸碎在鏡頭前，辦公室裏瞬間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叫好聲。
“砸的好啊，砸了這一下，整個報道主題都升華了！”楊天真打趣了一句。
皮特周麵露微笑，點頭道：“當著全國人民的麵，砸了聯想的招牌，柳傳知這下怕是要焦頭爛額了。”
“該！”
劉茜茜不擅長罵人的，此刻都噴了一句。
她之前在巴黎，並不了解國內發生的事情，直到回國後才清楚整個事件的始末，心疼淩平受到的委屈，更加對聯想沒了好感。
這會兒大仇得報，心裏是說不出的暢快。
隻可惜從小受到的家教令她說不出什麽惡毒的話，憋來憋去，最終隻打出一記平a。
“這小夥子挺不錯，口才也好！”
皮特周將注意力放到羅永浩身上，開口問道：“是你安排的嗎？”
楊天真搖搖頭：“我們就是提交了聯想的鑒定報告，應該是央視那邊找的人吧！”
皮特周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郭振西這人能處，收了錢他是真辦事！”
接著，他指了指電視裏羅永浩，對著淩平道：“公司缺個培訓講師，你說讓他來試一試怎麽樣？”
淩平麵露古怪，現在老羅好像還在鐵老師手下，兩人也沒有反目，這算挖牆腳嗎？
不過老羅確實有幾分偏才，可以考察考察，先加入備忘錄。
……
相比壹心上下快活的氣氛，聯想內部則是死一般的寂靜。
楊元清先前如臨大敵，把公司整了個人仰馬翻，結果防淩平防了個寂寞，誰都沒想到居然是央視先開團。
看著電視裏被摔碎的聯想，楊元清好像看到了聯想分離崩析的未來。
他眼角抽了抽，暴怒道：“為什麽，為什麽公司上了3.15這麽大的事，公司內部卻沒有得到一點風聲？”
“公關部的人都是吃屎的嗎？連最基本的輿情監控都做不到？”
下麵的人哪裏敢做聲，一個個的隻能選擇低頭裝死。
反倒是公關部負責人麵色灰敗，之前壹心的攻擊就已經叫他疲於應付，現在央視還跟著下場，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他感到無比心累，幹脆擺爛道：“楊總，我想辭職……”
楊元清眼睛一眯，死死盯著對方，半晌，冷笑一聲：“遊中旬，你這是給我撂挑子，擺臉色嗎？”
公關部負責人搖搖頭道：“隨楊總怎麽想，反正我盡力了。
聯想和壹心原本沒有利益衝突，怪隻怪咱們先招惹別人，那就怨不得別人會還擊。
還有，公關部也是人，沒道理成為給管理層擦屁股的草紙。
說開了就是一句道歉的事，但凡你們少點私心，有個當領導的樣子，把公司放在前麵，都不至於搞成現在這副局麵。”
“遊中旬，你大膽！”楊元清大聲嗬斥，阻止對方再繼續說下去。
現在公司人心浮動，正是應該凝聚士氣，度過難關的時刻，絕對不能允許此人妖言惑眾。
其他幾個經理私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思全都活絡起來。
但同時，他們又不得不佩服，平常看起來最老實膽小的老遊，居然會有這麽勇的一麵。
遊中旬被吼了一句，也沒有多大的反應，隻是麵無表情站在原地，一臉不在乎的模樣。
楊元清看了他一眼，冷聲道：“辭職報告我不會批的！”
笑話，臨陣脫逃是小，動搖軍心是大，就算當個吉祥物，也給我老老實實坐在辦公室裏。
這是楊元清的想法，奈何遊中旬壓根不想理他，起身就往門外走。
“你去哪？”
“收拾東西走人！”
楊元清額頭青筋亂跳，大聲道：“你不怕我封殺你？”
遊中旬停下腳步，側過身道：“無所謂，大不了我回家開超市，總歸餓不死人！”
楊元清被頂了一句，臉色鐵青。
遊中旬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快意，這是憋屈的太狠，然後一瞬間釋放的暢快之感。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無欲則剛，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這句話真正的含義。
直到遊中旬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口，楊元清的情緒才緩過來，隻是臉色依舊陰森。
“你們也想走？”他陰惻惻問道：“走的話就打報告吧，我一並批了。”
下麵的人連連擺手，坐立不安。
楊元清沉默片刻，冷哼道：“那就下去該幹什麽幹什麽，別在這兒礙眼！還有王申，你先把公關部先兼起來。”
隻見一個高高瘦瘦的中年人有些遲疑道：“楊總，我兼著公關部是沒問題，可公關這一塊我不太懂啊，您……您有什麽要提點的嗎！”
楊元清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道：“蕭規曹隨就好，重點防範壹心落井下石。另外，對外發布公告，聯想是一家負責任的企業，將對市麵上所有的問題批次產品發起召回。”
“另外……”
他沉聲道：“你私下去和那幾家供應商聊一聊，要他們把嘴巴閉緊一點。不然，聯想將把他們永遠納入黑名單！”
“對了，還有電視上這位，找到他，問問多少錢能叫他閉嘴！”
王申點頭應是，忽指了指天上，擔憂道：“楊總，現在事情鬧得太大，萬一上麵不依不饒怎麽辦。”
楊元清沉吟片刻，使了個眼色叫旁人先有，這才麵授機宜：“如果實在要給個交代出來，你覺得采購部兩位主管的份量夠不夠？”
王申駭然失色，這是要棄車保帥，找替罪羊嗎？
他身上突然感到一陣森寒，竟不知如何作答，耳邊隻有楊元清的聲音響起：“沒了聯想，咱們什麽都不是，上千名員工會麵臨失業。犧牲小我，成全大我，這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你去和他們說，真要走到那一步，我會給他們一筆安家費，讓他們的家人來聯想上班，還會為他們請最好的律師。最多三年，出來依舊可以來聯想上班……”
王申迷迷糊糊走了出來，隻覺得頭重腳輕，惡心欲吐。
他正經科班出身，大學畢業就來了聯想，一輩子兢兢業業，才混到今天這個位置。
雖然偶有怠惰，但自認沒做過什麽虧心的事情，現在卻要勸共事許久的同事頂罪坐牢……
先不說別人會不會同意，他楊元清有這個想法就夠叫人心寒的了。
唇亡齒寒，莫不如是！
早知道自己也隨遊中旬辭職算了。
他這樣暗暗念叨，一想到還有一雙兒女需要撫養，肩膀又塌了下來。
他像失了魂一樣，踉踉蹌蹌往電梯口走去，耳邊傳來“叮”的一聲。
一抬頭，電梯門打開，裏麵已經站滿了人，個個西裝革履。
最前麵一人戴著金邊眼鏡，氣度不凡，正笑眯眯地看他。
王申身子一顫，忍不住恭敬行禮：“柳總！”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郭振西收了禮之後，整個人都變得謙遜起來，也樂的給淩平賣個好。
皮特周也感興趣，畢竟布局了這麽久，現在到了要收尾的時候，他幹脆把淩平一群人留在自己辦公室裏，大家一起觀摩。
看電視得配點零嘴吧，淩平提議吃燒烤，劉茜茜嫌油膩，最後是楊天真打電話叫了個鴛鴦鍋，大家這才嘻嘻哈哈的開始看電視。
晚會主持人是李永、王小亞，歐陽夏單等四位，但下麵掛的一些單位名頭就有點嚇人了。
央視就不說了，後麵還有最高院、最高檢、公安部、司法部、農業部、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等等一係列權威部門。
第一個揭露的案例很有意思，叫“吃人”仙人掌。
電視裏先放了段新聞，說有一種名叫“米邦塔”的食用仙人掌，30到40天就可以采收，每年可以采收8到10次，連續高產15年。
這是2002年海南一家生物公司做的宣傳，有個重慶農民看到之後動了心。按照這家公司的要求，把剛播種不久的一畝多稻田毀掉，然後對稻田進行了沙化處理，結果啥也沒撈著。
事兒看似不大，但明顯被央視抓了典型。
這可是耕地，哪怕在土地流轉不是那麽嚴格的02年，明目張膽毀壞耕地都是不允許的！
糧食安全永遠都是國家戰略的重中之重，哪怕隻是喊喊口號。
“臥槽，這廣告這麽假，還真有人信？”皮特周有些不相信。
淩平白了他一眼：“老周，你這就有點何不食肉糜了。
知道02年農民平均收入才多少嗎？
他們本就是低文化、低收入群體，現在有人說有一種高產作物可以提高收入，誰能忍著不動心？
歸根到底還是老百姓不富裕，這是社會問題，絕非簡單的個例。”
幾人都聽的懵懵懂懂，在場的隻有淩平家裏是農民出身。劉茜茜就不說了，自小嬌寵到大，家境差一點當屬楊天真，但父母也都是雙職工，所以根本無法共情。
淩平笑笑，倒也沒有一定要別人理解自己，隻是感慨：“老實講，如果當初沒有老周慧眼識珠，我家大概也和電視裏一樣，或許會稍好一點點……”
從古至今，農民永遠都是最苦的那一批人。新世紀才過去五年，社會階級固化也已隱現端倪。
時代紅利即將遠去，再想打破階層，出個寒門貴子便要難上加難了。
哪怕十幾年後，國家開始重視農村建設，農民收入提高，也要提防專家掏錢袋子，比如城裏買房，開車種地……
大家似乎感受到淩平情緒的變化，俱都低聲，隻有劉茜茜偷看了一眼，將一塊涮好的羊肉夾到他碗裏。
淩平回過神來，衝著眾人歉然一笑，然後將碗中的羊肉大口吃了，氣氛才又重新活躍起來。
大家吃著火鍋唱著歌，盯著電視裏的畫麵，一個新聞接一個新聞，個頂個的魔幻，看的人頭皮發麻。
就比如其中一個網上假銀行案例，有騙子在網上搞了個釣魚網站，冒充中國銀行網址。
與真網站不同的是，騙子在網站頁麵設計了一個需要進行賬號輸入的輸入框，不管輸入多少個數字，打開的都是網頁維護頁麵。
但消費者輸入的賬號和密碼其實早已經被後台記錄。等到騙子獲得了重要信息，就會撥打電話，從而進行欺詐。
“這誰防的了啊？”
皮特周驚道：“手段也太高明了吧！”
淩平撇撇嘴，心道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後世還有開假銀行，開假警察局的呢。
再往後，等到線上支付普及，進入網絡詐騙元年，老百姓們才會明白什麽叫真正的手段高明。
皮特周嘖嘖兩聲：“你說那些搞詐騙的腦子都怎麽長的？有這個水平找份正經工作他不香嗎？”
“一夜暴富和996 福報你選哪個？”淩平轉頭問他。
皮特周不說話了。
楊天真建議道：“現在詐騙手段真是層出不窮，公司財務那邊是不是要搞個反詐講座啊？”
皮特周眼前一亮，拍掌道：“確實應該，小楊，這事兒就交給你辦了！”
“誒，好！”
楊天真笑嘻嘻地應了，做下屬的，眼裏要有活兒，不然怎麽升職加薪呢？
皮特周沉默幾秒，突然沒信心了，說道：“我以為把百度和聯想推出去，怎麽著都能算的上一個大熱門，結果和這些新聞比起來，還真不夠看。”
楊天真寬慰：“故事性上確實不足，明顯央視在選取案例上有所偏向，畢竟老百姓們都愛獵奇，但論體量的話，這些公司加起來拍馬都趕不上聯想和百度。”
“倒也是！”
皮特周點點頭，又有些擔心：“就不知道央視那邊會怎麽報道，要是雷聲大雨點小，咱們可就太虧了。”
“肯定不會！”
淩平道：“掛了那麽多家國字頭，神仙來了也不敢糊弄。”
但他沒說的是，再過幾年，3.15就會淪為全民笑話，主打一個娛樂去了。
皮特周聽後，覺得挺有道理，於是點了點頭。
大家也不再瞎聊，又將注意力放到了電視上。
等到詐騙的新聞一過，主持人叭叭一通，很快就進入到聯想的質量門新聞。
這一下，整個辦公室的人都打起了精神。
看著屏幕上羅永浩那張充滿喜感的胖臉，淩平頗覺魔幻。
“我買的是電腦，不是買的暖寶寶，升溫到60度知道是什麽概念嗎？”
“卡的跟綠毛龜一樣，綠毛龜都比他快！”
“王自如沒說錯，聯想就是純糊弄，糊弄老百姓不了解電腦，才敢搞這些花花腸子。”
“惹到我，你們算是踢到鐵板了！”
“……”
伴隨著羅永浩說相聲一般充滿喜感的控訴，一直到聯想電腦被砸碎在鏡頭前，辦公室裏瞬間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叫好聲。
“砸的好啊，砸了這一下，整個報道主題都升華了！”楊天真打趣了一句。
皮特周麵露微笑，點頭道：“當著全國人民的麵，砸了聯想的招牌，柳傳知這下怕是要焦頭爛額了。”
“該！”
劉茜茜不擅長罵人的，此刻都噴了一句。
她之前在巴黎，並不了解國內發生的事情，直到回國後才清楚整個事件的始末，心疼淩平受到的委屈，更加對聯想沒了好感。
這會兒大仇得報，心裏是說不出的暢快。
隻可惜從小受到的家教令她說不出什麽惡毒的話，憋來憋去，最終隻打出一記平a。
“這小夥子挺不錯，口才也好！”
皮特周將注意力放到羅永浩身上，開口問道：“是你安排的嗎？”
楊天真搖搖頭：“我們就是提交了聯想的鑒定報告，應該是央視那邊找的人吧！”
皮特周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郭振西這人能處，收了錢他是真辦事！”
接著，他指了指電視裏羅永浩，對著淩平道：“公司缺個培訓講師，你說讓他來試一試怎麽樣？”
淩平麵露古怪，現在老羅好像還在鐵老師手下，兩人也沒有反目，這算挖牆腳嗎？
不過老羅確實有幾分偏才，可以考察考察，先加入備忘錄。
……
相比壹心上下快活的氣氛，聯想內部則是死一般的寂靜。
楊元清先前如臨大敵，把公司整了個人仰馬翻，結果防淩平防了個寂寞，誰都沒想到居然是央視先開團。
看著電視裏被摔碎的聯想，楊元清好像看到了聯想分離崩析的未來。
他眼角抽了抽，暴怒道：“為什麽，為什麽公司上了3.15這麽大的事，公司內部卻沒有得到一點風聲？”
“公關部的人都是吃屎的嗎？連最基本的輿情監控都做不到？”
下麵的人哪裏敢做聲，一個個的隻能選擇低頭裝死。
反倒是公關部負責人麵色灰敗，之前壹心的攻擊就已經叫他疲於應付，現在央視還跟著下場，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他感到無比心累，幹脆擺爛道：“楊總，我想辭職……”
楊元清眼睛一眯，死死盯著對方，半晌，冷笑一聲：“遊中旬，你這是給我撂挑子，擺臉色嗎？”
公關部負責人搖搖頭道：“隨楊總怎麽想，反正我盡力了。
聯想和壹心原本沒有利益衝突，怪隻怪咱們先招惹別人，那就怨不得別人會還擊。
還有，公關部也是人，沒道理成為給管理層擦屁股的草紙。
說開了就是一句道歉的事，但凡你們少點私心，有個當領導的樣子，把公司放在前麵，都不至於搞成現在這副局麵。”
“遊中旬，你大膽！”楊元清大聲嗬斥，阻止對方再繼續說下去。
現在公司人心浮動，正是應該凝聚士氣，度過難關的時刻，絕對不能允許此人妖言惑眾。
其他幾個經理私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思全都活絡起來。
但同時，他們又不得不佩服，平常看起來最老實膽小的老遊，居然會有這麽勇的一麵。
遊中旬被吼了一句，也沒有多大的反應，隻是麵無表情站在原地，一臉不在乎的模樣。
楊元清看了他一眼，冷聲道：“辭職報告我不會批的！”
笑話，臨陣脫逃是小，動搖軍心是大，就算當個吉祥物，也給我老老實實坐在辦公室裏。
這是楊元清的想法，奈何遊中旬壓根不想理他，起身就往門外走。
“你去哪？”
“收拾東西走人！”
楊元清額頭青筋亂跳，大聲道：“你不怕我封殺你？”
遊中旬停下腳步，側過身道：“無所謂，大不了我回家開超市，總歸餓不死人！”
楊元清被頂了一句，臉色鐵青。
遊中旬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快意，這是憋屈的太狠，然後一瞬間釋放的暢快之感。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無欲則剛，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這句話真正的含義。
直到遊中旬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口，楊元清的情緒才緩過來，隻是臉色依舊陰森。
“你們也想走？”他陰惻惻問道：“走的話就打報告吧，我一並批了。”
下麵的人連連擺手，坐立不安。
楊元清沉默片刻，冷哼道：“那就下去該幹什麽幹什麽，別在這兒礙眼！還有王申，你先把公關部先兼起來。”
隻見一個高高瘦瘦的中年人有些遲疑道：“楊總，我兼著公關部是沒問題，可公關這一塊我不太懂啊，您……您有什麽要提點的嗎！”
楊元清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道：“蕭規曹隨就好，重點防範壹心落井下石。另外，對外發布公告，聯想是一家負責任的企業，將對市麵上所有的問題批次產品發起召回。”
“另外……”
他沉聲道：“你私下去和那幾家供應商聊一聊，要他們把嘴巴閉緊一點。不然，聯想將把他們永遠納入黑名單！”
“對了，還有電視上這位，找到他，問問多少錢能叫他閉嘴！”
王申點頭應是，忽指了指天上，擔憂道：“楊總，現在事情鬧得太大，萬一上麵不依不饒怎麽辦。”
楊元清沉吟片刻，使了個眼色叫旁人先有，這才麵授機宜：“如果實在要給個交代出來，你覺得采購部兩位主管的份量夠不夠？”
王申駭然失色，這是要棄車保帥，找替罪羊嗎？
他身上突然感到一陣森寒，竟不知如何作答，耳邊隻有楊元清的聲音響起：“沒了聯想，咱們什麽都不是，上千名員工會麵臨失業。犧牲小我，成全大我，這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你去和他們說，真要走到那一步，我會給他們一筆安家費，讓他們的家人來聯想上班，還會為他們請最好的律師。最多三年，出來依舊可以來聯想上班……”
王申迷迷糊糊走了出來，隻覺得頭重腳輕，惡心欲吐。
他正經科班出身，大學畢業就來了聯想，一輩子兢兢業業，才混到今天這個位置。
雖然偶有怠惰，但自認沒做過什麽虧心的事情，現在卻要勸共事許久的同事頂罪坐牢……
先不說別人會不會同意，他楊元清有這個想法就夠叫人心寒的了。
唇亡齒寒，莫不如是！
早知道自己也隨遊中旬辭職算了。
他這樣暗暗念叨，一想到還有一雙兒女需要撫養，肩膀又塌了下來。
他像失了魂一樣，踉踉蹌蹌往電梯口走去，耳邊傳來“叮”的一聲。
一抬頭，電梯門打開，裏麵已經站滿了人，個個西裝革履。
最前麵一人戴著金邊眼鏡，氣度不凡，正笑眯眯地看他。
王申身子一顫，忍不住恭敬行禮：“柳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