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口子暈暈乎乎回了家,一起坐在沙發上,相顧無言。


    曾幾何時,家裏還在為存了五千塊錢而欣喜,沒想到短短三年,自己的兒子竟然要拿億來做計量單位了。


    “老淩,咱們……咱們……”陳桂香呐呐兩聲,不知如何開口。


    淩國富輕輕一歎,帶著些許悵然:“看來咱們確實老了,以後就讓兒子當家吧。”


    陳桂香看了一眼自家男人,人都不願意服老,何況淩國富也才四十歲,正是年富力強的年紀。此刻說出“服老”這句話,也不知是怎麽的心情。


    或許是開心,或許是感慨,又或許是失落……


    她握住淩國富手,注視著對方的眼睛,認真道:“是啊,以後就讓兒子自己去闖吧,咱們也該好好享受生活了。”


    她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誰都不會忘記你過去十八年的辛苦,撐起了一個家!


    但陳桂香明白,就算自己不說,淩國富也一定會懂。


    淩國富怔了片刻,隨即輕笑,抹了一把臉,順著陳桂香的話,灑脫道:“確實,臭小子這麽有錢,也不知道多給他老子孝敬幾個子兒!”


    “你要那麽多錢幹嘛?”


    淩國富話音剛落,陳桂香瞬間就從溫情脈脈切換到了橫眉冷對模式。


    “一天給你五十打牌還不夠?擱以前你能過這日子?”


    “不,不是!”淩國富趕緊找補:“你誤會了,我就是調侃,調侃!”


    “調侃也不行!”


    陳桂香白了他一眼,惡狠狠道:“淩國富我告訴你,少為了那點私房錢打兒子的主意!”


    “怎……怎麽會呢?”


    淩國富汗都下來了,真想給自己抽倆嘴巴,咋就老管不住嘴呢?


    等到陳桂香那股子勁兒過去,他眼珠一轉,又湊過去,期期艾艾地問道:“老婆,要不咱打個商量?”


    “什麽商量?”陳桂香狐疑地看他。


    “你看啊,兒子現在這麽有錢,那個零花錢能不能再漲二十?”


    “嗬嗬……”陳桂香冷笑:“你問問咱們村,哪家男人一天能有50零花?而且你油費都是另算的。”


    淩國富有委屈:“我現在好歹是文藝協會的主席……”


    “你還主席上了?”陳桂香差點沒有破口大罵:“要不是那破主席,咱們能跑到京城來?”


    “這不正好看兒子嘛!”


    陳桂香被淩國富沒臉沒皮地整笑了,最後還是軟下心來,冷著臉道:“給你一天漲十塊!”


    “十五?”淩國富繼續討價還價。


    “滾蛋!”


    “好嘞!”


    ……


    淩平沒管自家老爸老媽的心態變化,這種事情旁人說什麽都沒用,得靠自己去調解。


    他始終相信,以老爸老媽樂天安命的豁達,很快就能從情緒中調整過來。


    下了班,他讓王狗子把人送回家,自己則開著車去了劉茜茜家,準備把靚仔接回來。


    淩國富是真正的愛狗人士,以前村裏哪家的狗都和他親,但淩平不一樣,他更多的是尋求心理上的陪伴和安慰,並非偏愛某一類動物。


    這一次去接靚仔,也是因為淩國富念叨了許久,加上如果自己上班去的話,家裏有個動物陪著,倒也方便解解悶。


    不多一會兒,狗子就被接回了家,淩平還想把劉茜茜帶過來,但劉曉麗一直盯著,她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拒絕了。


    靚仔第一次看見他爺,小小的腦子裏估計也很疑惑,家裏什麽時候又多了兩個陌生人?而且做飯最好吃的鏟屎官也沒看見了。


    但誰叫他是金毛呢?經過了一秒鍾的困惑後,立刻尾巴搖的飛起,往淩國富身上撲。


    而淩國富看見靚仔第一眼就愛上了,擼狗擼地停不下來。


    全村都沒有這麽大的狗,長的跟牛犢子一樣,毛色還漂亮,牽出去指定倍有麵子。


    陳桂香則在一旁遠遠看著,她對貓狗一類的談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主要還是嫌不衛生,難伺候。


    現在淩平有錢有閑,養條狗她不反對,唯獨就是靚仔太大了,一般人看到實在有點發怵。


    不過靚仔長的確實很討喜,看它和淩國富親熱的樣子,陳桂香內心居然有些羨慕,有點想上手的意思。


    “媽,你要不要摸一摸?”淩平看陳桂香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在一旁慫恿。


    “啊?我,我能行嗎?”陳桂香有些遲疑。


    “當然可以,靚仔可乖了,也不咬人。”


    淩國富把靚仔兩隻前腿抱著,往陳桂香身上送。


    陳桂香先是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往後縮了縮,但看到靚仔微笑的表情,莫名又生出幾分喜愛。


    手掌試探地伸出去,是一種輕柔溫暖的觸感。


    所有的恐懼立刻煙消雲散,陳桂香的動作越發大膽,從輕輕的撫摸直接變為了摟抱,靚仔也親熱地舔了兩下陳桂香的臉作為回應。


    看著老爸老媽輪流逗狗,淩平臉上露出了一抹會心的笑容。


    陳桂香擼了一會兒,就起身去做飯,把靚仔讓給了淩國富一個人。


    她從來京城的第一天就定下規矩,除非有特別重要的應酬,否則淩平都必須回家吃飯。


    太後都發話了,淩平還能怎麽辦?隻能順著唄!


    老頭兒挨著淩平坐在沙發,讓靚仔的狗頭搭在自己大腿上,一邊摸狗頭,一邊興致勃勃地問:“你咋想著買條狗呢?”


    淩平隨口道:“那時候你們都不在京城,我一個人住,太孤單了唄……”


    “呃……”


    淩國富一愣,不由想到這幾年淩平的打拚,腦補出一幕幕艱難辛酸的場景,略有些慚愧道:“唉,我和你媽沒讀過什麽書,知識水平也不行,幫不了你什麽,隻能讓你在京城獨自辛苦……”


    淩平趕緊打住,一臉驚訝地看向老爸:“不是,爸,你幹嘛?”


    “沒幹嘛呀!”淩國富道:“有感而發罷了!”


    “嚇死我了!”


    淩平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道:“我還以為你吃錯藥了呢!突然擱這兒來段煽情,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不然高低流一點眼淚出來。”


    “滾蛋!”


    淩國富罵道:“有這麽說你老子的嗎?”


    淩平哈哈一笑,一點不帶怕的,反而挨得更近了一點,有些認真地問道:“誒,爸,你以前有想過,咱們有一天會這樣坐著說話嗎?”


    “以前啊……”


    淩國富呢喃一句,目露迷離,似乎思緒飛遠,忽又自嘲一笑,緩緩道:“我沒有想過那麽多,那時候就想著讓你好好讀書成才,以後不用吃我那樣的辛苦。”


    “不過現在看,你比爸爸想象的還要優秀,以前是我太粗暴了,爸爸要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聽到這話,淩平臉上的笑容微微變淡,他盯著自己老爸,不知何時,對方的鬢邊竟然多了幾絲白發。


    心裏瞬間湧起一陣酸楚,但又像鬆了一顆扣子,莫名有些輕鬆。


    前世那些對父母,以及對自己的不甘與埋怨,在這一刻,似乎通通雲散煙消了。


    淩平囁嚅著嘴唇,想說點什麽,但喉頭滾動,又莫名有些哽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兩父子聊些什麽呢?”陳桂香的聲音突然響起,她朝這邊望了一眼,大聲道:“飯好了,快來吃飯!”


    “走吧!”


    淩國富笑著起身,拍了拍淩平的肩膀,調侃道:“別讓你媽久等,不然又得訓咱爺倆了。”


    淩平仰頭看著老爸,半晌,點了點頭:“好!”


    起身,淩國富攬住他的肩膀,笑問:“一起喝點?”


    “喝多少?”


    “無所謂,盡興就行!”


    “……”


    靚仔搖著尾巴跟在兩人身後,客廳米黃色的燈光下,仿佛暈成了一幅溫柔的畫。


    ……


    第二天,淩平揉著腦袋起床,感覺有點輕微的疼痛。


    昨晚不知道是不是情緒到了,和老頭兒一不小心就喝多了。要不是陳桂香攔著,今天都不見得能起來。


    下了樓,家裏已經空無一人,連狗也沒見著。


    他走過空蕩蕩的客廳,來到餐桌前,揭開上麵的飯罩,裏麵已經準備好了飯菜,旁邊還有一張紙,上麵寫道:


    我和你爸去遛狗,逛一逛公園,順便買點菜回來,桌上有飯菜,自己熱了吃。


    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


    淩平撇撇嘴,感慨自家老爸老媽的適應能力,這就開始城市養老生活了?


    將紙隨手擱在一邊,他用手觸碰了下碗邊,還能感受到絲絲溫熱,幹脆也懶得去熱了,直接坐下開吃。


    剛吃到一半,手機響了起來,淩平拿起來一看,竟然是越洋電話。


    他挑了下眉,摁下接聽鍵,笑著打趣道:“喂,老李,你倒是會掐時間,我才剛起床,不會在我家裝了監控吧?”


    李響並沒有理會他的玩笑,激動地說道:“淩平,看了我發給你的郵件沒?”


    “沒……沒有啊!”


    淩平一愣,隨即想起來,可能是時差的原因,對方郵件發過來的時候,自己或許在睡覺。


    “那你快去看!”李響大聲道:“你登榜了,我們成功了!”


    淩平一驚,問道:“說清楚一點,什麽榜?什麽成功了?”


    “專輯,新專輯!”


    李響叫道:“你的決策是對的,我們應該擁抱互聯網,facebook攻陷了大學生,至少為我們節約了2000萬宣傳費用……”


    李響說的語無倫次,但是淩平已經大概聽出了一點輪廓,他深呼吸一口氣,問道:“真的登上公告牌了?”


    “一紅五首歌,全部進入了公告牌前三十名,就在這一周,淩平,這在中國還沒有人能做到,你已經是國際巨星了!”


    李響誇讚著,但更多的是興奮,捧出一位華語天王和國際天王,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作為一名音樂製作人,特別是華語音樂人,他已經稱得上功成名就了!


    淩平掛掉電話,平複了一下心緒,搬來筆記本電腦,幹脆在餐桌上辦起公來。


    他點開郵箱,裏麵果然有李響發來的文件,內容正是臨走前,為魔豆傳媒錄的那一張專輯的具體數據。


    說是專輯,其實更像是一張ep,因為算上《attention》一共隻有五首歌,遠夠不上一張專輯的標準。


    當時艾莉森覺得淩平臨時抱佛腳,又不願意配合宣傳,所以並不看好這張ep。盡管錄出來後,大家給予了一致好評。


    於是在臨回國前,他專門給李響麵授機宜,艾莉森如果宣發不盡力,就去facebook找紮克伯格,從大學生群體開始切入,重新複刻《attention》的成功。


    果不其然,淩平回國後,事態的發展正如他所料,艾莉森的渠道並沒有為這張ep帶來多少正麵影響,反而是李響這邊借助facebook的力量,成功打開了局麵。


    正瀏覽著,淩平的手機再度響起,是皮特周打過來的電話。


    “老李給你打過電話了?”皮特周的聲音隱隱透著興奮。


    “是的!”


    “那我這邊通稿準備發了。”皮特周說道:“還有專輯的國內發售,時間就定在一周以後!”


    “可以,沒問題。”


    皮特周想了想,繼續道:“另外,這一次的發行我沒打算找華納做了。已經讓他們吃了兩年紅利,咱們也算仁至義盡。既然看不上你的國際化,也沒必要硬撮合在一起,好聚好散吧!”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淩平已經預料到這一天,但還是提醒道:“華納這時候肯定知道了美國的情況,恐怕不會願意放手!”


    “他們能做的了主嗎?”皮特周冷笑道:“世上可沒有後悔藥吃!”


    兩人掛了電話,又有許多知曉內幕的人打來電話詢問,淩平很幹脆地沒有接,指不定其中就有些人目的不純。


    皮特周的動作很快,當天下午,通稿就趕了出來。


    除了互聯網平台發布之外,還舉辦了一場記者發布會,京台同步直播。


    內容隻有一個:


    “淩平與魔豆傳媒合作的第一張英文ep,於本周全部登上美國公告牌排名前三十,且新ep將於1月底在國內正式發售……”


    無論是電視機前的粉絲,還是在場的記者,全都瘋狂了。


    原本許多人還在嘲笑淩天王不務正業,隻顧著談戀愛,導致整個04年在音樂上顆粒無收。


    沒想到背後憋了這麽個大招?!


    所以,哥們兒磨磨唧唧了四百多章,終於要在國際樂壇展露獠牙,掀起腥風血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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