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他們早就知道這次來的知府大人是三年前那個三元及第的狀元郎,卻也沒想過此人如此年輕啊。


    不僅年輕,還長得跟個妖孽似的。


    夏哭夜像是沒第一時間注意到一群人的目光,自顧自拿起筷子,直到快要動筷子時才疑惑道:“嗯?各位看本官做什麽?都動筷啊。”


    “哎,看我,剛上任就是沒經驗,這粗茶淡飯的,陶風,去,讓人弄點葷腥過來。”


    陶風早就習慣夏哭夜時不時演上一遭了,他立馬跑出來配合,“大人,您前兒說要修繕衙門,如今咱們賬上已經沒銀兩了。”


    說著他還小跑到夏哭夜身邊,小聲耳語道:“大人,您請這些米商來,不是說想要……嗯嗯。”


    陶風比了個搓手指的動作。


    他以為他的聲音很小,但實際上周圍的米商卻聽了個一清二楚。


    夏哭夜頓時有些尷尬的看了下周圍米商,然後像是惱羞成怒一般敲了一下陶風,“胡說八道什麽,滾下去。”


    陶風“委屈巴巴”的滾了。


    一群米商被夏哭夜和陶風給弄懵逼了,他們聽陶風的意思是,這知府大人是想向他們“化緣”?


    知府大人喊他們來不是為了沁州糧價問題嗎?


    一時間所有米商都很懵逼,不知道夏哭夜究竟在搞什麽名堂。


    以蘇家為首的幾家米商都暗中打了個眼色,這知府大人似乎跟他們打聽到的不太一樣啊。


    但也有可能這是這個知府的陰謀,四家人決定再觀望觀望。


    夏哭夜咳嗽了聲,“剛才的話眾位都聽到了?”


    “不知大人這是何意?”公羊家家主麵色極冷。


    夏哭夜歎息一聲,不答公羊家家主的話,反道:“本官前些日子來到沁州,聽安大人說咱們沁州的糧價高出其他州府的兩倍不止……”


    所有人神情均是一凝,終於要來了嗎?


    “所以本官想,各位應該都很有錢吧?”夏哭夜話鋒一轉,“本官作為沁州的父母官,這府衙爛成現在這模樣,各位難道就沒一點表示?”


    一群人:“???”


    懵了,所有人都懵了,他們見過收受賄賂的,但也沒見過當著所有人要賄賂的啊。


    蘇莧琢磨片刻,剛要開口夏哭夜卻先他一步,“蘇老板,你作為咱們沁州的第一大米商,米鋪開遍了沁州八縣,你可別跟本官說你沒有銀子。”


    蘇莧:“……”這人是他肚子裏的蛔蟲嗎?他剛才在想什麽這人都知道。


    “南老板……”


    “陳老板……”


    “還有熊老板……”


    ……


    夏哭夜一口氣劈裏啪啦把所有人說了一遍,言下之意就是本官已經調查過你們了,今日你們不拿錢也得拿錢,本官就是在明搶,你能奈我何。


    啪——


    “姓夏的,你不要太猖狂了。”公羊家家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起身指著夏哭夜罵道,“如今沁州百姓飽受災禍,你不解決百姓之苦,卻為了修繕你的府邸向百姓索要錢財,老子就是死都不會給你一分錢,你這個昏官敗類。”


    夏哭夜臉色很是難看,也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辱罵朝廷命官,按律施以杖刑或者流放,來人,給本官將他關押起來。”


    夏哭夜話音一落,外麵呼啦啦衝進來幾個衙役,當即將公羊家家主給扣了下來。


    公羊家家主還在不斷對夏哭夜口誅筆伐,古家和孫家家主紛紛起身向夏哭夜求情,但求著求著莫名其妙也被夏哭夜給扣了下來。


    古家家主目眥欲裂的看著夏哭夜,他現在總算知道這頓飯是做什麽的了,這新來的知府根本就是和蘇家那些人是一丘之貉,都想著吃百姓的人血饅頭。


    “姓夏的,皇上乃仁君,他不會放過你這個昏官的,你不得好死。”他嘶聲厲吼道。


    夏哭夜心中好笑,這些人估計是沒見過墨九卿在朝堂上放狗咬人的事,要是見過,這句仁君不知道還能不能說出口。


    心裏亂七八糟的想著,他麵上卻不屑道:“天高皇帝遠,他能奈我何?來人,押下去。”


    不一會,飯桌上隻剩下以蘇家為首的眾人。


    一群人話都不敢說了,唯唯諾諾的坐在座位上,當了強盜幾十年,他們還是頭一次被搶錢。


    “蘇老板,蘇夫人,南老板,陳老板,熊老板還有其餘各位,你們怎麽說?”夏哭夜慵懶的往後一靠,手指不斷在桌子上敲擊著,無形中又給眾人施加了壓力。


    “本官也不是個嗜殺之人,這樣吧,本官聽說你們如今的糧價粟米已經漲到了八十文一鬥,而粳米也漲到了一百五十文一鬥?”


    蘇莧不等夏哭夜繼續說,急忙解釋道:“是,是,大人,草民這也是沒辦法,那尤可期商會著實欺人,賣去其他地區的糧食五六十文一鬥,但咱們沁州的就要一百四十文一鬥。”


    “草民們本來還想著從其他州府買入糧食,但尤可期商會私底下發話不許那些商會賣糧食給咱們。”


    “草民也是人,也要過活啊,所以隻能如此,若是大人對這價格不滿,草民,草民願意自降五文。”


    夏哭夜和陸鳴眼睛皮齊齊跳了跳,奸商,要不是尤可期是他們的,他們還真有可能被騙到了。


    夏哭夜懶洋洋的瞥了一眼蘇莧,“蘇老板誤會了,本官不是要你降價。”


    夏哭夜給蘇莧等人整不會了,“大人的意思是……”


    “即日起,本官會下令,沁州糧價不得低於一百六十文,若有誰家糧價低於一百六十文,本官嚴懲不貸,蘇老板可懂?”


    蘇莧摸摸額頭上的汗,這麽多年,沁州換過不知多少任知府,他見過貪得無厭的,但如此貪得無厭的,他還是頭一次見。


    之後夏哭夜又跟蘇莧等人說了很多,而話題圍繞的,就是怎麽從百姓身上搜刮民脂民膏,他說得眉飛色舞,被陸鳴掐了好幾次。


    這頓飯吃了不知多久,等蘇莧等人離開都已是深夜。


    沒人了,陸鳴立馬惡狠狠地瞪著夏哭夜,“夏哭夜,你是不是瘋了?!”


    他忍了好幾個小時,終於把那些豺狼虎豹給忍走了,他現在是一刻都忍不住了。


    “你把糧價抬這麽高,你是想沁州百姓一口一個唾沫把你淹死嗎?”陸鳴真的要氣炸了,要不是他知道夏哭夜是個怎樣的人,他都以為他是個貪官了好嗎。


    “老婆消消氣,不要生氣,你相信我,我這麽做是有原因的。”夏哭夜給陸鳴順著氣,生怕老婆一氣之下今晚不讓他上床。


    陸鳴深吸一口氣,“你什麽原因?你今天不說清楚,就別想上床。”


    他是相信夏哭夜,但正因為如此,他才擔心啊,萬一夏哭夜的計謀失算了,這不是把自己推入火坑麽?


    夏哭夜心裏一緊,坐下跟陸鳴娓娓道來,“聽沒聽說過,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陸鳴點點頭,“聽過,但這跟你坑害百姓有什麽關係?”


    夏哭夜身上忽然散發出一道危險的氣息,他幽幽道:“我隻是想要他們也嚐嚐被吃人血饅頭的滋味罷了。而且,我的目標從來不是他們的錢財!”


    這四家盤桓沁州多年,早已成了沁州最大的蛀蟲,他要的從來不是罰沒這些人的錢財。


    他要這些人人財兩空!


    陸鳴聽了個雲裏霧裏,最後他歎息一聲,嚴肅的看著夏哭夜,“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想幹嘛,總之,你自己心裏最好有點數,百姓是國之根本,你要是亂來,別說皇上不放過你,我都不放過你。”


    “知道,老婆放心,相信我。”


    陸鳴輕哼一聲,心裏還是不得勁,“今晚你睡書房。”


    說完他就走了。


    夏哭夜歎息一聲,果然還是沒逃過睡書房的命。


    他把陶風和陸知鳶喊了來,“你們兩個現在去往外散布一個消息……”


    七天,七天時間足夠了。


    ——


    次日,夏哭夜下令,沁州所有糧價不得低於一百六十文。


    通知是上午下的,衙門是下午淪陷的。


    看著跪了一地的官員,夏哭夜嘖嘖歎息,這些人都是當初跟著安裕的,安裕是個什麽樣的人,屬下也是個什麽樣的人。


    “這件事不會改,你們都回去吧。”夏哭夜鐵了心要將糧價提高,無論別人說什麽他都不會改變。


    “大人,您這是要沁州亡啊。”


    “大人,下官求求您收回成命,沁州經不起您這麽造啊!”


    “大人若是不改變主意,下官今日便長跪不起。”


    “下官也長跪不起!”


    夏哭夜冷哼一聲,起身冷冰冰道:“你們要跪那就跪著,本官已經下令,不可能再更改,哼!”


    跪在下麵的所有官員神色灰敗,他們知道,沁州完了。


    夏哭夜去了衙門門口,這會兒衙門大門緊閉,門外十分嘈雜。


    早上百姓們得知夏哭夜提高了糧價以後就打上了門,然而夏哭夜就像是早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一樣,讓人將大門鎖得死緊,任由外麵的人怎麽敲門砸門他都不曾理會。


    外麵罵聲四起,夏哭夜躲在門背後從門縫往外看,烏泱泱站了一群人,那些他前些日子看著沒什麽精氣神的百姓此刻都群情激奮的站在門口,手裏拿著石頭不斷砸府衙大門。


    其中有幾人似乎是公羊家古家還有孫家的家屬,砸知府衙門似乎也是他們帶頭的。


    “嘖,我這是激起了民憤啊,要不要把他們也抓起來?害,算了,沒必要。”夏哭夜看得津津有味。


    啪嘰,一個石頭砸在門縫上,給夏哭夜嚇了一跳。


    “嘶,可怕,走了走了,太可怕了。”


    “我看看,接下來去做什麽呢,嗯,去看看牢裏那三人吧。”


    去之前夏哭夜從廚房裏帶走了一些吃食。


    他本想從後門走,結果後門也被人給堵了,最後他直接從牆頭上爬了出去,然後腳步輕快的朝牢房走去。


    到了關押犯人的地方,夏哭夜又受了獄卒的白眼,但獄卒就算再討厭夏哭夜還是不敢違逆他的意思。


    公羊家家主和其餘兩家家主都關在一起,可能是這三家平時做人不錯,在牢裏也沒受到什麽非人的對待,獄卒們對他們也很客氣。


    夏哭夜來的時候三人正坐在一起討論該如何出去。


    夏哭夜鐺鐺敲了兩下,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三位過得不錯啊。”夏哭夜笑眯眯的看著三人,然後讓獄卒打開了牢門。


    三人刷的站了起來,怒目而視。


    “狗官!”公羊家家主是個暴脾氣,握著拳頭就要衝上來打夏哭夜。


    夏哭夜嗬嗬一笑,淡定的躲開了公羊沁的拳頭,然後輕輕一腳將人踹了回去,淡定的跟獄卒吩咐,“給我搬張桌子過來。”


    待獄卒將桌子搬來,他一邊擺放著飯菜一邊道:“冷靜點,本官來不是為了和你們吵架的,還沒吃飯吧?來,陪本官吃個飯,吃高興了,本官興許就將你們都放了。”


    公羊沁三人都覺得夏哭夜是在侮辱他們,一個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若夏哭夜是豺狼虎豹,令他們不敢靠近。


    夏哭夜樂嗬嗬的看著眾人,吊兒郎當的踩著長凳吃起了飯,“不愧是我老婆做的,就是香。”


    “狗官,你究竟想做什麽?”古戍一臉氣憤。


    “能幹什麽?本官剛才不是說了,讓你們陪本官吃飯?”夏哭夜欠揍道,“還有,你們一口一個狗官,本官明明長得如此傾國傾城,你不誇本官兩句就算了,還罵本官。”


    公羊沁三人:“……”有種雞同鴨講的感覺。


    夏哭夜胡吃海喝一頓,等他吃完那三人都沒動。


    他歎息一聲,把他反派的氣質拿捏得穩穩的,“害,本官說你們,真是一個個的都沒什麽頭腦,本官可是官,你們和我強能有什麽好處?乖乖聽本官的不好嗎?”


    “哼,狗官。”


    夏哭夜吃飽喝足摸摸肚子,讓獄卒給他找了筆墨紙硯來,“行了,本官也不和你們墨跡,你們三個各寫一封信,讓你們的妻子組織起來施粥救民,粥要熬稀一點,每天在城中遊走施粥,但是,每天隻能施粥一次,隻要不讓沁州百姓餓死就成。”


    “至於施粥的銀兩,本官這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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