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陶風緊趕慢趕從西北趕了回來,之前過年夏哭夜就給他放了假。


    本來他四月份就該回到京城的,但夏哭夜又讓他在西北多待了一段時間,讓他去看看米州大壩,這一耽擱直到八月中旬他才回來。


    陶風一回到京城,夏哭夜一大家子就出發前往沁州,京城這邊夏哭夜把董嬸母女和石家父子以及家中奴仆都留了下來。


    這一去不知多少年,但他最終還是要回到京城的,而且,京城這邊也不能沒個人。


    要是光留下董嬸母女夏哭夜也不是很放心,就讓稍微跟他學了些武的石歸留下來守護這個小家。


    告別葉青羽等人後,夏哭夜攜著陸鳴正式踏上去沁州的船。


    葉青羽等人看著夏哭夜一家離去的身影久久沒能回神,誰能想到,這才過去兩年多,夏哭夜就會被調往沁州。


    那地兒,可是真真正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界啊。


    但看著夏哭夜一家,他們心裏又覺得,或許夏哭夜是不同的呢?或許他去了沁州,能改變沁州現在的情況呢?


    ……


    沁州府跟青州府在一條線上,夏哭夜等人要前往沁州就要經過青州府。


    三年未曾回到青州府,就連他高中都不曾回來,夏哭夜和陸鳴心裏多少有些愧疚。


    路過青州府時,夏哭夜二人還是攜著崽崽稚兒回了一趟陸家村。


    現在的陸家村已經和三年前不一樣了。


    如今的陸家村一片繁榮,已經是整個青州府最富庶的村子,不,說是村子,還不如說這已經演變成一個鎮了。


    當初夏哭夜計劃的那條商業街現在人來人往,還有那經濟中心也人山人海,夏哭夜還能看到一些外地人在這裏做生意。


    “三年沒回來,陸家村的變化還真大。”陸鳴感慨道。


    “這就是大人的家鄉嗎?”陶風好奇的看著周圍的建築,他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建築,恢弘大氣,漂亮得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陸知鳶也是頭一次來陸家村,也被集市人來人往的情景給震撼到了。


    大壯沒被震撼到,隻是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很是迷惑。


    崽崽和稚兒手拉著手在寬敞的集市裏奔跑,看到好奇的東西就停下來嘰嘰喳喳問。


    這條集市上做生意的有九成是陸家村人,自從陸家村富庶起來,許多人都開始做生意了,至於下窯燒石膏這些比較繁重的事早就被他們雇傭其他村子的人替代了。


    三年過去,崽崽這都馬上六歲了,稚兒也四歲多了,再過一段時間就五歲了,他們變化都挺大,許多人都不大能認不出他們了。


    這兩小家夥也太久沒回到故鄉,也都記不得村裏人了。


    “奶奶奶奶,這是你編的小帽子嗎?”崽崽和稚兒站在一個老嬸子麵前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麵前一頂花花綠綠醜到爆炸的帽子。


    大夏朝現在的印染行業不是特別發達,很多布料的顏色都比較單一,像是這種多種顏色混合在一起的帽子,崽崽也是第一次見。


    老嬸子盯著崽崽和稚兒看了又看,她感覺這倆小公子很眼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哥哥,咱們去下一家吧。”稚兒躲在崽崽身後,他覺得麵前這個奶奶好可怕,一直盯著他和哥哥猛瞧。


    崽崽也不喜歡一直被人盯著,於是他果斷拉著弟弟去了下一家鋪子。


    老嬸子看著崽崽和稚兒,“好眼熟,究竟是誰呢?怎麽就想不起來。”


    “朝旭?”崽崽牽著稚兒逛了沒多久,旁邊一家鋪子裏忽然衝出來一個孩子。


    崽崽聽到有人喊他,一回頭就看到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正奇怪的看著他。


    有些眼熟,但崽崽已經想不起來是誰了,“你是誰?你知道我?”


    葉阮一聽到崽崽這話頓時紅了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他,看著看著他就哇的一聲哭了,然後跑進店裏,撲進了一個比他高了半個頭的孩子懷裏抱著人大哭,“蘇驍,朝旭弟弟不認識我了。”


    崽崽牽著稚兒跟了進去,夏哭夜四人擔心崽崽闖禍,一直跟在崽崽身後不遠處,看到崽崽進了一家鋪子,他們也跟了進去。


    結果一進去幾人就聽到葉阮在和蘇驍告狀。


    夏哭夜看到葉阮和蘇驍的瞬間就將人認出來了,倒是崽崽還盯著葉阮和蘇驍看了好一陣。


    沒多久,被崽崽遺忘的記憶逐漸回籠,他震驚的看著葉阮和蘇驍,“葉阮哥哥,蘇驍哥哥!”


    葉阮立馬停止了大哭,委委屈屈的看著崽崽。


    蘇驍拍拍葉阮肩膀像是在安慰葉阮,他還是跟三年前一樣性子冷淡。


    直到看到夏哭夜的瞬間他才把葉阮推開,然後同手同腳的走到夏哭夜身邊禮貌道:“夏叔叔好。”


    夏哭夜好笑的看著蘇驍,時過三年,這小子還跟三年前一樣啊,每次見到他都會同手同腳,全身僵硬。


    而且,這小家夥明明也認出了崽崽,但沒有第一時間跟崽崽打招呼,反而跟他打起了招呼,果然長得好看的人就是有優待啊。


    然而夏哭夜不知道的是,蘇驍看到他隻是想起了自家父親而已,在他印象中,他父親也是這麽好看的一個人,隻是他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自己父親了。


    他蹲下身摸了摸蘇驍腦袋,“你也好,顧緒沒跟你們在一起嗎?”


    這三個小孩他記憶最深的還是顧緒啊,畢竟那小子以前對自家兒子可是掏心掏肺的,隻要崽崽一撒嬌讓他背,他可是二話不說就開始背的。


    “顧緒,他,他在家。”蘇驍結巴道。


    崽崽站在夏哭夜身邊看著蘇驍,雖然他已經想起了在書院裏的日子,但時間還是過去太久了,就算想起了,他對蘇驍和葉阮還是有些疏遠。


    夏哭夜仍舊笑眯眯的,“今天書院不上課嗎?”


    蘇驍小聲嗯了聲,“書院最近在大麵積翻修,院長就讓我們都回家來自學了。”


    夏哭夜了然,又和蘇驍說了兩句才拉過崽崽和蘇驍葉阮告別。


    崽崽還是帶著些好奇看著蘇驍和葉阮,他明明記得自己以前很喜歡跟在蘇驍三人身後喊他們哥哥,但現在再看到蘇驍幾人,他卻沒有了以前那種愛撒嬌的感覺。


    葉阮也感覺到了來自崽崽的疏遠,他隻是看著崽崽覺得有些委屈,明明三年前崽崽還特別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麵讓他教他怎麽撒嬌來著,怎麽這才過去三年這人就變了呢?


    作為一個小孩子,這個問題他就是想破腦袋都是想不明白的。


    離開鋪子後,崽崽趴在夏哭夜肩膀上又看了一眼蘇驍和葉阮,兩人也看著他,葉阮好像很傷心的,都要哭了。


    崽崽有些奇怪,“父親,為什麽葉阮哥哥要哭呀?”


    “可能是因為傷心了吧。”崽崽和葉阮不一樣,這小子走出陸家村時才四歲,這時期他的記憶本來就不是長久記憶,若是再過個十來年回到陸家村,崽崽肯定啥也記不得了。


    再者,自從走出陸家村帶給他的陰影以後他徹底恢複了小孩該有的調皮,變得好玩,忘性大,剛離開青山縣的時候鬧了幾天,但之後很快就把葉阮等人拋之腦後了。


    到了京城以後,由於他會武功,更是和周邊的小孩打做了一團,成了那些小孩都羨慕的小大哥。


    這一路上他似乎都不缺玩伴,葉阮等人也就跟他在一起玩了幾個月,他對他們的情感自然不太深。


    但葉阮三人卻比他大了半歲,又時常在書院裏讀書,身邊朋友說來說去就那麽幾個。


    他這個撒嬌鬼一去就帶著人家幹這樣幹那樣,還天天帶著人家晨跑,教人家練功,還帶人家上樹掏鳥蛋,對於這些乖乖小公子來說,他的一切都是出格的,讓他們記憶深刻的。


    現在他就像個渣男一樣把人家給“拋棄”了,人家能不傷心麽?


    “他為什麽傷心?是因為我嗎?”崽崽不解道。


    “差不多。”夏哭夜點頭。


    崽崽癟癟嘴,不開心了,“他為什麽要因為崽崽傷心,崽崽並沒有做讓他傷心的事呀。”


    夏哭夜一時間也有些難以解釋,總不能說你把人家忘記了,人家才傷心的吧?


    他覺得他要是這樣說,以後崽崽心裏怕都會蒙上一層陰影,甚至以後都不敢和別人交往了。


    陸鳴看著崽崽委屈的模樣笑著拍了拍他腦袋瓜,“不是崽崽的錯,崽崽要知道,人的一生是有很多過客的,別人會成為你的過客,你也會成為別人的過客,這是很正常的事,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這才是人生。”


    崽崽沒怎麽聽懂,但他覺得心裏沒那麽難受了。


    夏哭夜遞給陸鳴一個還是你會安慰人的眼神。


    在教育孩子這方麵,他是真不知道該怎麽做。


    稚兒也不知是聽懂了陸鳴的話還是沒聽懂,他抱著陸鳴脖頸,腦袋貼在陸鳴肩膀上,“稚兒和父親爹爹哥哥會永遠在一起。”


    陸鳴摸摸稚兒腦袋,稚兒從小就聰明懂事,雖然比崽崽小了一歲,但要比崽崽成熟穩重得多,懂得也比崽崽多。


    在市集上遇到蘇驍二人一事很快過去,夏哭夜一家也回到了陸家村。


    剛一進陸家村,一家六口和陶風就看到了被陸光攙扶著的陸正。


    夏哭夜和陸鳴都怔愣了片刻,他們回來這件事並未告訴村長,就是想給村長一個驚喜,沒想到村長還是收到了消息。


    “夏大人,陸大人,陸正見過二位大人。”陸正走了兩步就要給夏哭夜跪下行禮。


    夏哭夜和陸鳴的事早就通過各種特殊渠道傳回了陸家村,得知陸鳴居然也當了官時陸正等人都快高興瘋了。


    “村長。”夏哭夜趕忙將人扶住,一臉黑線,“村長,您這是做什麽?”


    陸鳴也無語,“村長,您這是拿我們當外人呢?”


    才幾年沒見,他沒想到陸正跟他們這麽見外。


    陸正老淚縱橫,他握著二人的手激動道:“你們現在是官,該有的禮節不能免,我們陸家村能有今天,這都虧了你們夫夫倆,這一拜,是必須的。”


    “行了村長,這種話以後不要說了,沒有你們,我哪裏能走到今天,陸家村哪裏能發展到現在?”夏哭夜歎息一聲。


    他這一路走得如此順,還讓陸家村發展成如今規模脫不了陸家村所有村民的支持,要是沒有他們,他要幹點什麽都是寸步難行,所以對村長這種話,他也隻是聽聽罷了,根本不會當真。


    “就是,村長,您別和我們見外啊,我和阿夜都是從陸家村走出去的,這裏是我們的家,我們要是回家還被跪拜,這成什麽樣子?這種事在外人麵前做做樣子也就罷了,關上門咱們還不是一家人?”陸鳴也不讚同道。


    在外人麵前他們該有的官架子不會少,但這裏都是自家人,他當然不想看到自己的家人跪拜自己。


    他是村長看著長大的,前些年他全靠村長才活下來,村長待他就如父親一樣,讓父親跪拜,他這豈不是要折壽?


    聽到夏哭夜和陸鳴這麽說話,陸正感動得老淚縱橫。


    兩人扶著村長回了村長家,崽崽幾人也跟在父親爹爹後麵,隻是他們都有些害怕,隻因為周圍那些爺爺奶奶,嬸嬸伯娘全都如狼似虎的看著他們。


    “這是崽崽和稚兒吧?都長這麽大了,離開陸家村的時候兩小家夥可小小的一個呢。”有嬸子看著崽崽可愛的模樣,沒忍住捏了捏崽崽的臉。


    崽崽更害怕了,麵對那些殺人放火的壞蛋時他都沒那麽怕。


    但他再害怕還是一臉笑嘻嘻的,隻是握著稚兒的手稍微收緊了些。


    稚兒似是感受到了自家哥哥的害怕,一改剛才在市集上的可憐模樣,老氣橫秋道:“奶奶好,奶奶,稚兒的臉更好摸嗷,奶奶捏稚兒。”


    “哎呀,稚兒真是太可愛了。”一聽到稚兒的話,一群老嬸子都被萌到了,恨不得直接把稚兒給抱回家。


    崽崽瞪圓了眼睛,眼看弟弟要被搶走了,他趕忙把人抱在懷裏,“奶奶,崽崽和弟弟還有事,先走一步,你,你們摸大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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