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凝心中刺痛,眼眶酸澀的有些模糊,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生怕太心痛引來第二次毒發。


    可父親,為什麽永遠隻信他們的一麵之詞,從來不信她說的話呢?


    是不是隻有她死了,才能證明,那酒中真的有毒。


    “好了,事情過去就算了,全家平安就好,有什麽事,等用完膳再說吧。”


    溫氏輕言細語,給薛有道斟酒,薛有道瞥了一眼薛凝,“算你母親給你求情,望你知道感恩,日後懂事一些!”


    薛凝沒有再解釋,因為她清楚,沒有人會信她,隻會徒增悲傷罷了。


    唯一讓她心中溫暖的,就是母親剛剛的‘維護’,至少,母親還是在意她的。


    席間,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而薛凝則是悶聲吃著碗裏的白飯,甚至都沒有夾菜,完全降低了她這個‘外人’的存在感。


    薛凝的碟子中,夾來了一塊鱸魚膾,她抬頭看過去,隻見大哥薛嚴,冷淡的俊顏上有些不自在,低聲說道。


    “別隻吃飯,吃些菜,莫得讓旁人以為,薛家虧待你。”


    他用這樣的方式彌補自己的出爾反爾,但隻怪薛凝今日跟二弟鬧的太難看。


    薛凝沒有領情,麵無表情的讓丫鬟將碟子撤了,看著隻覺得反胃。


    她從來不愛吃鱸魚,愛吃這道菜的,是薛明珠。


    薛嚴捏著銀筷的手指一僵,冷著的俊顏滿是不可置信,似是沒想到,薛凝竟然直接下了他的麵子。


    溫氏關切道,“明珠今日怎吃的這般少?”


    薛明珠咬唇,欲語還休,“母親,我......”


    她隻看了一眼薛凝,就讓薛凝收到了全家的冷眼。


    而薛凝昳麗的臉上,此刻卻沒有絲毫的表情,隻剩下冷淡麻木,無悲無喜。


    她儀態嫻雅的擦了擦唇,然後起身對著溫氏跟父親,淡淡行禮,再無聲告退。


    “薛,凝!”


    薛玉朗沒忍住,盯著薛凝的背影,叫住了她!


    自打他進來,薛凝就沒看他一眼,難道還真不打算認他這個二哥了?


    他心慌又惱火,“一點禮數都沒有,其他人都沒走,你一個小輩,走什麽?”


    溫氏還有薛有道,這才注意到薛凝,薛有道也有些生氣,“她要走便讓她走!她如今一來,竟是讓全家飯都吃不好了!”


    溫氏拍了拍靠著她的薛明珠,兩人對視一眼,溫氏無奈點頭,薛明珠眸光發亮。


    隨後,溫氏走向薛凝,喊住了她,“凝凝,先別走,去我房裏坐坐,母親跟你說點知心話。”


    薛凝不會拒絕母親,甚至這一刻,她心裏是有點期待的。


    因為母親從來都沒有,主動跟她說過閨房私密話,她以前看見薛明珠在母親的房裏,她很是羨慕。


    “是,母親,我進去等您。”


    溫氏的房中,燃著好聞的雲水香,是薛凝親手調至的熏香,用來給母親安神。


    薛凝規矩的站在一邊,嬌顏染上了紅霞,她做的熏香,母親看起來是喜歡的。


    片刻後,溫氏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雕透刻絲的屏風旁,站著的娉婷之姿,清麗難掩的薛凝。


    溫氏眸光複雜,她承認她是個偏心的母親,竟然每次在看見薛凝的驚豔容貌時,都會遺憾,為什麽這張臉,沒有長在明珠臉上?


    即使薛明珠不是她親生,但是多年的陪伴,也讓她的心早就偏了。


    “母親!”


    薛凝看見溫氏的時候,水眸盈盈,滿是孺慕。


    溫氏笑著走到她麵前,拿出了京城芙蓉坊裏最盛行的花露胭脂。


    “凝凝,你如今也快及笄了,以後不要總是這般素淡,日常要精心打扮梳妝,好歹你也是官家嫡女,莫得丟了府上的臉麵。”


    薛凝緊緊的捏著精致的胭脂盒,她知道這一小盒胭脂價值不菲,風靡京都,看著溫氏的眼神,更是依賴。


    “謝謝母親,凝凝很喜歡。”


    薛凝看著溫氏對她笑得慈愛,沒忍住撲進她的懷裏,汲取著多日來,唯一的溫暖。


    溫氏身子頓了一下,眸底有些驚訝,似是沒有想到,薛凝竟然主動跟她親熱,畢竟往日裏,她對這個女兒,並不算親近。


    溫氏的臉上,憐愛中有著些許的不自在。


    她抬手拍了拍薛凝,接著說道。


    “昨天的事情,母親都聽說了,凝凝受委屈了,是你兄長不對。不論如何,他們怎麽能壓著凝凝,喝下冷酒呢?


    還有今日,他們也沒主動來哄凝凝,你生氣了,所以才要回送你二哥的東西,對嗎?”


    薛凝在溫氏的懷裏,抬頭看著她,一直繃著的委屈,終於模糊了雙眸。


    “母親,你信我......”


    薛凝哽咽,之前她不能哭,因為沒有人信她,但是現在,她仿佛也是一個有人愛著的孩子,她也有了告狀說委屈的地方。


    母親沒有跟父親一樣責怪她,這是不是說明......母親的心裏,是信她的,她要是告訴母親,她中了情絲蠱,母親會信她,幫她的對不對?


    “傻孩子,母親當然信你。”


    溫氏說完之後,頗為無奈的哄著,然而下一句說出來的話,卻讓薛凝剛溫暖的心,被潑了一盆冷水。


    溫氏說,“母親想要家和萬事興,所以凝凝聽母親的話,別再跟他們置氣。


    明日,你就將玲瓏灸針還給你二哥,還有啊,這幾日你搬到佛堂住一陣,把你的夕顏院讓給你堂姐,她馬上要參加公主伴讀的考核,她說你的院子幽靜,適合她練琴。


    凝凝是母親最懂事的孩子,所以不會讓母親為難,對嗎?”


    薛凝眼眶的淚停住,空洞的看著她,“母親......”


    原來,母親就是為了薛玉朗還有薛明珠,所以才這般哄著她的吧?


    薛凝想到剛剛來母親院子裏時,溫氏對薛明珠說的那句,‘好好好,娘都依囡囡......’


    所以,她的母親,在那個時候,就答應了薛明珠,要把自己的院子,讓給薛明珠練琴,是嗎?!


    薛凝心如死灰,抬手間,麻木的將冰涼的淚擦幹。


    溫氏以為薛凝不樂意,心中不滿她不懂事,眉心蹙了蹙,“你若是不願......”


    她剛想再說兩句,卻聽見薛凝開了口,嗓音嘶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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