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齊的那番話傳入李鴉耳中,李鴉整個人如遭雷擊,身體猛地一僵。


    仿佛有一盆帶著刺骨寒意的冰水澆在了他的頭頂,讓他不由自主地晃了晃,險些站立不穩,摔倒在地。


    與此同時,他的臉上瞬間湧起了一抹難以置信的神色,那神情仿佛凝固在了臉上。


    “誰幹的?”


    他肩膀劇烈地抖動著。


    陳齊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語氣低沉道:“人已經廢掉了,現在就在審訊室門口,你自己處理吧。”


    聽到這句話,李鴉猛地向後退了一步,他那布滿血絲的雙眼,沿著通道,直愣愣地望向盡頭方向的審訊室。


    他艱難地邁開雙腿,每一步都仿佛重若千鈞,一步一步地緩慢踏著步子,向著審訊室走去。


    沒有哭泣,沒有叫喊。


    有的隻是一種令人心碎的平靜,還有隱藏在這平靜之下的……


    恐懼!


    大牢裏的囚徒們不知為何,在這一刻,難得地全都閉上了嘴巴。


    整個大牢裏彌漫著一種壓抑而又沉重的氣氛,仿佛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鴉終於走到了審訊室的門前。


    他沒有扭頭去看一旁躺在地上、滿身血跡、一臉淒慘的陳青。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望著他麵前的這扇漆黑鐵門。


    在這一刻,他不再保持原先的平靜,整個身子開始不受控製地輕微發顫。


    他緩緩抬起手,那隻手也在不停地顫抖著。


    他死死地握住了門柄。


    然而,卻遲遲不敢將它推開。


    這一刻,他害怕了。


    陳齊望著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他深深地歎了口氣,隨後轉過頭,朝著大牢外走去。


    其他人見此一幕,也連忙跟上陳齊的腳步。


    走到門口時,陳齊忽然站定,他輕聲在邢狼耳邊說了幾句,之後,便不再遲疑,直接離開了大牢。


    邢狼默默地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而後又原路返回。


    “吱呀!”


    一聲鐵門被推開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大牢中顯得格外刺耳。


    李鴉目光怔怔地望著審訊室裏,那個躺在地上、遍體鱗傷、僅剩一口氣的遲暮女人。


    他的眼睛瞬間變得通紅,淚水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從臉上滑落,滴落在地上,發出一道清脆的嘀嗒聲響。


    他的膝蓋一彎,雙腿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重重地砸倒在地上。


    他雙腿拖著身子,一步一步地向女人“爬”去。


    “娘!你醒醒,兒子來了。”


    李鴉的聲音之中透著一分無法掩飾的恐慌和心酸,那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直讓人心碎。


    聽到這道嘶啞的呼喊聲,霍女的眼睛微微抖動了一下,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緩緩地睜開了一條縫。


    那略顯渾濁的雙眼,望著麵前這位淚流滿麵的青年。


    她怔了一下。


    “小家夥,你來了。”


    霍女臉龐上緩緩浮現出一抹虛弱的笑容,那笑容極為溫柔。


    “娘!”


    李鴉拚命地點頭,他的麵上肌肉扭曲著,身子顫抖得如同篩糠一般,哭喊道:“兒子來晚了。”


    霍女用盡力氣抬起手,輕輕地擦了擦他眼中不斷流淌下來的淚水:“不晚不晚,沒想到,娘在臨死之前,還能見你一麵......值了!”


    短短一句話,卻如同千萬根針紮在李鴉的心上,讓他心中的酸意濃到了極點。


    他伸出雙手,緊緊地握住她那冰冷的手,滿臉淚水地瘋狂搖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霍女麵帶微笑地看著他,眼中沒有對於死亡的恐懼,反而用虛弱的聲音安慰道:“傻孩子,別哭,沒事的,人早晚都會有這一天。


    隻是,以後娘不在了,就沒人能照顧你了。”


    李鴉無聲地哭泣著,滿臉淚水地狠狠點著頭。


    霍女抬起另一隻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溫柔道:“別怪二公子,在宗門裏,他對我們娘倆最......最照顧了,以後......以後要......要多聽他話。”


    說到這裏,霍女的身體深處突然湧起一陣極度的虛弱感,那刺骨的冰涼感逐漸占據了她的全身。


    摸在李鴉腦袋上的手,無力地垂落了下來。


    她不舍的看著李鴉,仿佛要將他的模樣深深地刻在自己心中。


    這是她最後一次看她這個寶貝兒子了。


    以後,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她說完最後一句話,便徹底閉上了眼睛:“不要傷心,娘去找你爹了,這麽多年過去,我……很想......他!”


    李鴉望著那閉上眼睛、臉上還掛著一絲溫柔笑容的女人,呆住了。


    他一直發抖的身體也停止了顫抖,僵在了當場。


    蕭瑟寒冷的風雨,原來竟是如此的刺骨冰寒,直接寒入了深心魂魄裏。


    從小,李鴉的父親就因為不小心染上了瘧疾,早早地離開了人世,是他母親含辛茹苦的將他扶養長大成人。


    一個柔弱女子帶一個嗷嗷待哺的幼兒,這其中的艱苦心酸,恐怕沒有人會知道。


    因為父親的離世,讓本就貧寒的家裏沒有收入來源,僅存的一點點積蓄,很快就被兩人用完了。


    霍女為了能讓他活下去,來到棄天門做了一名專幹苦活累活的雜役,地位卑微,任人欺淩。


    雖然兩人在棄天門過的很苦,但霍女仍舊把最好的都給了他。


    李鴉小的時候,經常被一些行事囂張跋扈的弟子毆打辱罵,每次都是他母親恰巧出現,用身子護住了他。


    而她自己,則是被打的遍體鱗傷。


    在他心裏,他母親就是他的一切,他的全部,也是他唯一的依靠。


    不知過了多久,李鴉猛一抬頭,他原本通紅的雙眼,此刻已經逐漸變成了血紅色。


    “啊……!!!”


    他雙手猛抓著自己的頭發,仰頭發出一聲驚天怒吼。


    整個執法堂大牢近百名囚徒,同時被這暴戾的怒吼驚得心中一顫,他們那驚懼的目光,全部投向了審訊室方向。


    這一刻,所有人的心中都出了深深的懼意,這聲暴虐的如同獸吼聲一般,永遠地刻入了他們靈魂最深處。


    在一間囚室內,那名頭發長亂枯黃的囚徒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細微的變化。


    哪怕是剛剛陳齊帶一眾人進入大牢時,他都沒有抬頭去看一眼。


    但在聽到李鴉這道淒厲的怒吼聲後,他終於抬起了頭,用他那雙冰冷如同毒芒的雙瞳,望向那間審訊室。


    雙瞳腥紅的李鴉,朝著麵前已經斷氣的女子,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隨後,他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輕輕地蓋在了她的身上。


    猛然站起身,李鴉瘋狂地咆哮著,怒吼著,仿佛一頭嗜血的狂獸掙脫了枷鎖,將自己身上那驚天的戾氣都釋放了出來。


    這一刻的李鴉,麵色猙獰,徹底地扭曲了,看上去無比的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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