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一直伸在麵前,她卻紋絲不動。


    慍色道:“盛熙顏。”


    盛熙顏知道此刻挑戰的是天子威儀,可她很清楚不把話點破,此局破不了。


    “嬪妾不知這段時間自己到底犯了什麽過錯,惹得皇上冷眼嫌棄。


    嬪妾每日誠惶誠恐,猜不到悟不透,還請皇上明示,嬪妾一定改正。”


    玄翎無語凝噎,就仿佛你和一個人吵架,吵到一半發覺是自己錯了。


    她一如既往有什麽錯?是他錯了,像個討愛的孩子不住試探,希翼獲得她的回眸關注。


    最初自信滿滿製定一個月的攻心計劃,轉眼就被莫須有的畫像告密打破,因為得不到她的心,而疑神疑鬼。


    “今日之事,朕冤枉你,把紅翡點翠東珠金步搖賞賜給你賠不是。”


    玄翎收回手,肅聲道:“你若是想知道朕為何變得如此不正常,明日晌午後到西暖閣,朕告訴你原因。”


    禦林軍跟在他身後一起離開,院子裏霎時間恢複了平靜。


    花夏和梅香連忙扶起盛熙顏。


    “小主,您為什麽不和皇上服個軟呢?哎。”


    盛熙顏進了內殿坐在軟榻上,二人給她按摩膝蓋,擦錦緞裙上的灰塵。


    “你們以為我設今日這個局隻是為了懲治敦貴媛嗎?”


    “不是嗎?”梅香詫異。


    花夏捧上涼茶,揣測道:“難道小主是為了安皇上的心?”


    那夜玄翎抱她回來,在殿內翻找東西,當時沒有找到,可帝王多疑,一定埋在了心裏。


    今日借著牌位一事,搜一圈宮殿,好讓他打消懷疑。


    “小主,明日您去西暖閣和皇上好好說,皇上喜歡小主,一定會和好如初的。”


    盛熙顏嘴上應承著,心裏卻預感沒那麽容易。


    和好如初?她自進宮,和玄翎本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如膠似漆。


    他對她好的時候,離得很近,


    多疑如現在時,離得很遠。


    和齊宴最初認識源於他的一箭,


    相愛時的報備,


    到後來的賜婚,


    整個過程,玄翎都一路了如指掌。


    全部成了他多疑的點,成了他心頭的刺。


    盛熙顏第一次有後悔進宮的念頭。


    各宮都洞察此次事件,暗自思忖盛修媛有沒有失寵?


    鍾萃宮裏,淑妃笑說:“雪婕妤,哦,不,現在降成雪婉儀了,她倒是有些膽量在身上,給她送去玉容膏,告訴她,不要泄氣,日後有的是機會。”


    “是,娘娘,盡管關雎宮沒搜出什麽,但肯定給皇上心裏種下了刺,盛修媛她日後隻會越加艱難。”


    淑妃佞笑道:“從前阿宴有多愛盛熙顏,此時皇上就有多惱怒她。


    小蹄子以為有著美貌就可以在後宮混的風生水起?


    後宮生存要的是沒有心,沒有心,就不會有軟肋。


    紫禁城的女人,從進宮開始,都是為了帝皇的寵愛殊死搏鬥,博榮寵,博地位。”


    景仁宮裏,端皇後喝了滋補湯。


    “盛修媛配的藥膳效果不錯,本宮這幾日食欲也好了不少。”


    青黛接過碗盞,“娘娘,您說此次盛修媛算闖關過了嗎?”


    端皇後想到玄武帝在榻上說 “顏顏她很好。”


    那個眼神她從未見過,“皇上賞賜給她紅翡點翠金步搖是為什麽?”


    青黛猜測道:“難道不是為了安撫?是為了告訴六宮,盛修媛依舊是寵妃?”


    端皇後道:“盛修媛身後有牽扯前朝的勢力嗎?皇上何須安撫?”


    青黛點點頭。


    “盛修媛,這個人,本宮日後要好好用。”


    翌日,晌午時分。


    盛熙顏去了西暖閣。


    殿內,依舊沉香徐徐,牆上又新掛了幾幅名家字畫,玄翎向來喜歡收藏字畫古董。


    江山永固玉雕雲龍紋屏風後有個高大的人影。


    盛熙顏徑直走過去,跪地行禮,“嬪妾拜見皇上,萬福金安。”


    “起來吧。”


    玄翎的聲音似乎有些啞,鼻子不通氣。


    盛熙顏關切問:“皇上熱傷風了嗎?”


    “朕沒事。”


    殿內異常安靜,有種淺淺的悲傷氣息。


    屏風很大,盛熙顏伸出手放在上麵,柔聲問:“皇上為何要隔著屏風和嬪妾見麵?”


    “因為朕看不透你,如同你我之間隔著屏風一樣。”


    “皇上看不透什麽?”


    另一頭,玄翎注視屏風後的倩影,她的纖纖玉手覆在屏風上。


    因為隔著,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他想問問她真心話。


    “盛熙顏,你心悅朕嗎?朕要聽真話。”


    磁性又沙啞的聲音,縹緲在殿內,


    盛熙顏遲疑了,她知道自己應該非常肯定的回答,因為作為妃子她必須迎合。


    可她鬼使神差想和他真誠的交流。


    “皇上,嬪妾從初次見到您就仰慕您,之前說怦然心動的話也不是假話,隻是嬪妾不知道這算不算愛。”


    良久,玄翎肅聲道:“你很誠實。”


    他咳嗽了幾聲,繼續說:


    “朕給你十日,要你一個答案,在這十天裏,朕希望你能好好審視自己的內心,若是你心悅朕,就來養心殿,若是


    若不是,朕會一如以往給你和將將富足安穩的生活,日後也不再強求你的心。”


    他的意思是,若是她給的答案不是肯定,那麽永遠不會寵幸她,隻給她提供一份衣食無憂的生活。


    再有十日,就是她進宮半年的時間。


    半年,也曾是她和齊宴從相識到成婚的時間。


    “嬪妾明白了。”


    殿內又安靜下來,盛熙顏福身道:“嬪妾告退。”


    她緩緩走出西暖閣,一瞬間非常氣惱,想衝到玄翎麵前,質問他:


    “你宮裏那麽多妃子,她們都愛你嗎?為什麽非要為難我?是不是把我當軟柿子捏?


    你是皇帝嘛,搞什麽真愛?累人累己!


    煩死了!”


    可她有什麽資格去質問,他是衣食父母,是她和孩子生存的根本。


    原本進宮時,她以為可以一直演戲,演出迎合帝王滿意的模樣。


    但帝王過於敏銳,過於偏執,也曾舍身相救,也時而溫情,她漸漸演不出來假模假樣。


    花夏扶住她,小聲問:“小主,談得順利嗎?”


    盛熙顏歎氣道:“回爐再造。”


    她需要再次修煉,應對帝王的新要求。


    西暖閣裏,玄翎從屏風後裏麵走出來,接連咳嗽幾聲。


    福公公關切道:“皇上,吳院判已經來了,您看是在這裏診脈還是去養心殿?”


    “回養心殿。”


    入夜時分,關雎宮裏。


    盛熙顏在小廚房熬煮藥,花夏拿帕子給她擦額前的汗。


    “小主,您一回來就抓藥熬藥,這裏多熱,快回殿裏涼快,奴婢看著藥鍋。”


    盛熙顏拿勺子輕輕攪動已經有些濃稠的糖漿。


    “若是煮過頭的話就會發苦,我得親自看著,皇上不喜歡苦的藥膳,做這個枇杷胖大海潤喉糖含著會有效果。”


    到糖漿熬的攪不動端離灶台。


    盛熙顏挖了一勺,趁熱捏成一個小方塊,放在炒熟的糯米粉裏打個滾。


    花夏和梅香學著一起做,涼了的潤喉糖抖掉多餘的糯米粉放入描花巴掌瓷罐裏。


    “明日把這個送到養心殿,皇上一定開心,他一開心小主就過關了。”


    盛熙顏扶腰出了小廚房,仰望夜空中的月亮和星星,


    其實在哪裏活著都不易,沒什麽好埋怨的。


    翌日,她沒讓把潤喉糖送去養心殿。


    一直到高淑容來逛的時候,盛熙顏把糖盒塞給她。


    “高姐姐,麻煩你把潤喉糖送去給皇上,但不要說是我做的。”


    高淑容納悶道:“為什麽呀?你辛苦做的就該讓皇上知道這份心意才對。”


    盛熙顏搖頭,做潤喉糖源於她忠君的真心,不想摻雜其他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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