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一看後麵丫鬟手中拿著包袱,猜出什麽,笑說:“好,你且安心住下,這家客棧是本王的產業,可保你們無虞。”


    “那就太好了,謝謝王爺。”


    “來,孩子本王來抱,你抱著吃力。”


    他抱過熟睡的將將,直接上了二樓一間闊氣的豪華客房。


    將孩子放在床上安頓好,盛熙顏道:“房錢我會給的,還是得麻煩王爺替我保密。”


    滕王發覺她的一縷發髻掉落在耳邊,差點衝動去替她綰起。


    “孩子有她們看著,夫人可以到隔壁和本王說說到底發生了何事,我才好幫你。”


    盛熙顏點頭道:“也好。”


    隔壁客房圓桌邊,盛熙顏不安的拿起茶杯,開門見山道:“不瞞王爺說,我是逃出王府的。”


    滕王洗耳恭聽,眼神裏藏不住對眼前女子的愛慕。


    “本王猜出來你是迫不得已,不知是為何事?”


    盛熙顏抿唇,她的唇長的很美,滕王看了一眼控製自己不能再看。


    “世子妃夫婦要過繼將將到他們名下,還要搶去撫養,我被逼無奈,想要帶孩子出城躲避。”


    滕王疏朗眉目細細聽她說完,認同道:“孩子是父母的寶貝,你不願意母子分離是對的。”


    “放心,你們安心住在這裏,本王會想辦法的。”


    盛熙顏笑靨道:“那我就不客氣了,宴郎也會謝謝王爺的。”


    她說起夫君的時候聲音不一樣,帶著溫柔,帶著傷感。


    滕王心中觸動,“人死不能複生,你該往前看。”


    盛熙顏有些感傷,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有情況王爺通知我。”


    “好。”


    她出去以後,滕王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平心而論,三年前初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就一眼動心,隻不過朋友妻不可欺,也就沒再多想。


    而如今,她孤身,那麽他是不是可以大膽的追求?


    接連兩日,鄂王帶著人滿京城的找盛熙顏母子,甚至也來了這家客棧,因為沒有看到登記的名字,又是滕王的產業,沒查到什麽。


    盛熙顏每日從窗口觀察路上的動靜,她料定鄂王府不會輕易放過孩子,隻能先暫時躲避在這裏。


    鄂王爺在府裏大發雷霆,“蠢貨,連個人都找不到!”


    賬房先生跑來,“王爺,不好了,賬房裏少了五千兩銀票!”


    鄂王爺一想,馬上就猜到,“好個盛熙顏,敢卷了銀子,偷了孩子跑路!”


    鄂王妃在旁焦急踱步,“這個死丫頭平日裏看著溫吞,沒想到還有這壞心眼,王爺,將將不會有事吧?你可得給護衛說,找到人千萬不能傷到將將。”


    護衛跑進來,“王爺,我們挨家挨戶的人,問出了個情況。”


    “你快說,別大喘氣!”


    “有人看到二夫人前日抱著孩子進了悅君客棧。”


    鄂王爺捋胡子,“悅君客棧,不是西邊滕王的產業嗎?難道她們躲在那裏?”


    鄂王妃道:“王爺忘了嗎?滕王和咱們宴兒交好。”


    “沒錯了,必定是如此,本王馬上帶人去找。”


    他匆匆出了門,鄂王妃雙手合十,禱告道:“一定要把我的乖孫兒帶回來。”


    此時,一輛闊氣的豪華馬車行駛在路上,身邊隨行四十個便裝的精壯羽林衛。


    馬車內,玄武帝一襲白色雲龍紋錦袍常服,神情肅然冷峻,雋美的容貌天下難尋。


    今日早朝後,玄翎要去城外行宮,風把轎簾吹開,看到一行人騎著快馬從另一條巷子裏飛馳而過。


    一眼認出,前麵那人不是鄂王?


    君悅客棧的地理位置非常好,就在快出城門的交叉路口,鄂王跳下馬,要帶著人衝進去,被門口的護衛攔住。


    “鄂王爺,我們王爺有令,任何人等不能入內。”


    鄂王爺更加斷定盛熙顏母子就藏在這裏,冷笑道:“你們滕王大手筆,客棧不做生意了?”


    確實,滕王為了以防萬一,自從盛熙顏帶孩子入住後,就沒有再讓客人進來。


    “讓你們滕王出來,本王要好好問問他。”


    “王爺不在,鄂王爺請回。”


    鄂王一聽暗喜,馬上讓自己的人強行衝進客棧,飛速上了二樓。


    不到一會兒功夫,就聽到孩子的哭聲震天動地從客棧門裏傳出。


    “把將將還我!”盛熙顏追在後麵喊。


    一個五大三粗的護衛把將將塞進鄂王手裏,鄂王抱著孫兒,佞笑道:“你個不守婦道的女人,你可以滾,但是本王的孫子絕對不能離開王府!”


    盛熙顏和花夏上去搶,被護衛堵住,隻能看著將將在鄂王那裏嚎啕大哭。


    “公爹,我跟你回去,你先把將將給我哄,他這樣會哭壞嗓子的。”


    她懇求著,淚流滿麵,孩子的哭總是能讓母親瞬間繳械投降。


    鄂王嗬斥道:“少給本王耍花招!五千兩銀票拿出來!你不用回王府了!”


    “我是宴郎明媒正娶的妻子,憑什麽不能回王府?”


    鄂王剛要罵,此時一輛快的馬車停在君悅客棧門口,下來的是滕王,他急匆匆跑過來。


    一看情況,馬上笑說:“鄂王,到客棧坐坐,咱們慢慢聊?”


    鄂王搶到孫子,自然不想節外生枝,更想借此把盛熙顏趕出王府,冷哼道:“不必了,本王帶孫子回府了!”


    盛熙顏痛哭流涕追上去,跪倒在馬麵前,“公爹,求求您,把將將還我,我跟你回去。”


    母子倆哭的滿條街都籠罩在哀傷中。


    不遠處街角的碩大豪華馬車內,玄翎威嚴道:“去攔下鄂王。”


    隨行的福公公從前麵跳下馬車,走過去嚇了所有人一跳。


    鄂王驚訝道道:“福公公?你怎麽會在此?”


    眾人往後看,隻見鑾車上走下一個高大頎長的男人,身軀凜凜,肩罩玉色繡龍披風,帶著天神般的威儀和與生俱來的貴氣。


    便裝侍衛立即包圍隨行護駕,玄武帝威嚴地走過來。


    鄂王急忙抱著將將跳下馬,恭敬的躬身站在一旁。


    玄翎走近,將將“哇哇哇…..”邊哭邊要抓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父親,兩隻小胖手張開求抱抱。


    玄翎心中震動,這個孩子哭得淚眼婆娑,可卻有種親近感,第一次見麵,小家夥竟然不怕他,還要他抱?


    低瞥地上跪著的女子,她淚河布滿雪白的容顏上,兩雙眸子哀婉動人,又帶著祈求的無助。


    威嚴道:“鄂王,先把孩子還給齊夫人。”


    鄂王道:“皇上,這個女人偷了老臣賬房裏五千銀子,又拐走老臣孫兒,此兩條罪名,絕不能把孩子還她。”


    帝王垂眼審視女人,薄唇玩味出一抹不易察覺的意味。


    她竟敢又偷銀子,又帶著孩子逃跑,不似個弱女子能幹出的事。


    “鄂王,還她。”


    玄武帝簡短有力的震懾力下,鄂王不情不願把將將還給了盛熙顏。


    盛熙顏抱著將將,梨花帶雨道:“謝謝皇上,謝謝。”


    滕王恭請道:“皇上,請到裏麵喝口熱茶。”


    玄翎進了君悅客棧,鄂王和滕王跟進去,盛熙顏抱著孩子和花夏最後進去。


    滕王殷勤道:“皇上,請上二樓雅室。”


    玄翎進了君悅客棧最豪華的雅室,盛熙顏抱著孩子剛上樓,福公公從雅室裏出來,迎上來。


    “齊夫人,皇上讓你進去問話。”


    盛熙顏眼看虎視眈眈的鄂王,不敢把孩子撒手,福公公寬慰道:“夫人放心,有奴才看著呢,不會有事的,你安心進去。”


    “有勞公公了。”


    盛熙顏把將將給花夏,花夏點點頭,帶著福公公進了旁邊的客房。


    鄂王隻能在外麵氣得幹瞪眼,不是,皇上難道不為臣子做主嗎?為何先叫這個女人進去問話?


    盛熙顏邁進雅室,頭腦中極力梳理此時的困境。


    這不是困局,皇上來了是好事,她必須要把局勢化為有利自己的一麵。


    美人計?皇帝什麽絕色美人沒見過?


    窗邊太師椅上赫然高大的男人,仿佛泰山壓頂之勢,壓得她氣都沒法順利呼吸。


    行大禮,跪在地上,“臣婦拜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玄翎低瞥腳下的女人許久,磁性嗓音才開口道:“朕沒想到夫人竟能幹出偷銀子,攜款潛逃的事。”


    這大帽子扣得,盛熙顏怯怯道:“啟稟皇上,臣婦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將將是王府的孫兒,王府拿出一些銀子養育他合情合理。”


    帝王輕撫碧綠翡翠扳指,玩味道:“好一個合情合理,朕若是把你放在宮裏,你是不是能把國庫搬空?”


    “臣婦不敢,臣婦不是貪心之人,那日王府賬房裏的銀票粗算有幾萬兩,臣婦隻拿了五千兩,夠我養育稚兒幾年光景。”


    玄翎冷鷙笑說:“你還真有品德。”


    女子伏地,看著乖順又柔美,今日不似那日穿著誥命服,是一件素色普通的衣裙,單薄修身,更顯出玲瓏飽滿的身段,腰間係著一根玉色絲絛,勾勒出盈盈不足一握的春腰。


    她低頭伏地,後脖頸的皮膚白如雪,纖細的脖頸讓人頓生憐惜。


    良久,玄翎開口問:“幾年光景?幾年之後你是如何打算的?”


    盛熙顏輕聲細語道:“將將還小,王府又追查的緊,臣婦不便外出,等過幾年,將將大些,臣婦就可以去就給人看病,到山上挖草藥賺錢養育他。”


    玄翎內心微觸,五歲那年,當年還是皇後的皇太後,因為沒生出皇子,挑了玄翎到身邊去教養。


    那日下著大雨,來的嬤嬤要帶他走。


    母妃抱著他痛哭流涕,“翎兒,是母親的錯,沒能力帶你走…..”


    他的親生母親是個沒有特長,出了宮自己都沒法生存的小妃子,更別說帶他逃出宮去養育長大。


    那時玄翎還小,不理解母親吳昭儀,埋怨她太懦弱,母子分開的日日夜夜裏,他半夜偷偷的哭,“母妃,為什麽不帶孩兒走?”


    那時的他多麽渴望見到生母,但是每逢過節母子見麵的機會都被皇太後剝奪,直到吳昭儀死時,他才偷偷跑去見了最後一麵。


    那日,她自責道:“翎兒,母妃最後悔沒有能力,不然就能帶你逃出這紅牆宮內,咱們就不會母子分離,對不起,孩子。”


    那時玄翎已經十二歲,已經知道生存的不易,泣不成聲道:“母親,孩兒不怪您,母親,別離開翎兒,母親…..”


    盛熙顏在地上跪的腿麻胳膊麻,微微抬頭看到帝王的眼眶似乎有些不一樣的光芒。


    皇上是不是在想他小時候和母妃分開的事?看來齊宴告訴她的那些話很奏效,感同身受,這就有門。


    玄翎拉回思緒,看向眼前的女子,她是勇敢的。


    “你作為母親是合格的,做你的孩子很幸福。”


    為了讓感同身受更加奏效,盛熙顏醞釀之下,淚如泉湧,悲慟欲絕。


    她哭時麵若梨花帶雨,淚珠猶如一粒粒珍珠往下墜,晶瑩剔透,哀婉之情,動人心魄。


    玄翎凝視她哭了片刻,“齊夫人用的是苦肉計,還是美人計?”


    盛熙顏抬眸間和帝王的眼神觸碰道,哀傷道:“臣婦自宴郎去世後,在世上便無所依靠,唯有皇恩護佑。”


    “從前宴郎一直說皇上是明君,他誓死效忠皇上,雖然他去了,這份遺誌,臣婦會傳承。臣婦這條命日後就是皇上的,熙顏願為皇上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玄翎勾唇,來自帝王的皇權壓迫和威嚴:“齊夫人可知,天下人的命都是朕的?皆是效忠臣服之人。”


    “皇上說的不錯,您執掌天下人的生死,多的是為您盡忠之人,但盡忠分兩種,一種是為權勢富貴,一種是從心底追隨,無關利益,臣婦想做的是第二種。”


    “朕從不信有人會不為權勢富貴,你所求什麽?”


    “臣婦誓死效忠皇上一人,唯有一個求情,讓將將留在臣婦身邊教養,保留他是宴郎的血脈,此生再無所求。”


    她的神情堅定,仿佛一株聖潔又堅韌的蓮花。


    玄武帝那如同雕塑的麵容,讓人無法捉摸他的內心世界,盛熙顏隻能盡力揣測。


    良久,屋內靜的掉針的聲音都能聽到,晚香玉和龍涎香的香味混合縈繞在二人氣息間。


    門外有叩門聲,“皇上,滕王求見。”


    玄翎瞥了眼盛熙顏,“讓他進來。”


    滕王進來,噗通跪地道:“皇上,你一定要幫幫熙顏。”


    熙顏?叫的很親熱嘛,玄翎幽黑的眸子微微眯起,顯得很危險。


    盛熙顏也不知滕王為何突然這樣稱呼她,明明這幾日一直叫她齊夫人。


    “滕王說說,朕為何要幫她?”


    滕王道:“愛子之心是熙顏身上的閃光點,她是位好母親,求皇上能出麵和鄂王府說明此事,為熙顏做主,讓她自己撫養將將。”


    玄翎往後靠在太師椅上,肅聲道:“滕王,你是以什麽立場求朕?”


    盛熙顏越聽越暈乎,皇帝為什麽要問這話?該不會是誤會她和滕王有什麽關係?


    這可不行,萬一再亂想她是因為滕王才逃出鄂王府的,那豈不是又添一條紅杏出牆的罪名。


    急忙解釋道:“皇上…..”


    玄翎鷹眼犀利睨她,“你住口。”


    盛熙顏乖順垂首,心想滕王一定要說清楚,自己和他是清清白白的。


    滕王凝視了一眼她,鼓足勇氣道:“因為,因為臣弟心悅熙顏,想要娶她為妻。”


    帝王輕瞥美人一眼,“齊夫人,你也想嫁給滕王?心悅他?”


    盛熙顏差點驚得背過去,“不是,皇上明鑒……”


    焦急的神情對上帝王寒涼的眸子,心虛的語無倫次。


    滕王暗示道:“熙顏,若是你做我的王妃,我去和鄂王談把將將放在咱們身邊教養。”


    盛熙顏搖手道:“滕王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不可。”


    她自知這世上唯有眼前的九五之尊才能管的了鄂王府的家事,就比如今日,鄂王搶走孩子,滕王一點辦法沒有,可皇帝一出現,鄂王乖乖的把將將還給她。


    玄翎威嚴道:“依朕所知,女子若是在夫亡後改嫁,夫家血脈不能帶走,可對?”


    盛熙顏點頭,正是分析了多種可能性的情況下,她才想出隻有逃跑這一條路可走。


    滕王極力爭取道:“皇上說的不錯,所以臣弟才求您能和鄂王交涉,他必然不會再強逼熙顏放下孩子。”


    玄翎無情道:“朕不是善人。”


    滕王叩頭道:“可您是天下之主,熙顏和孩子都是您的子民啊….”


    “退下。”


    帝王下了逐客令,滕王和盛熙顏叩頭起身要出去。


    “不是你。”


    二人回頭,玄翎冷眼注視盛熙顏,滕王會意出了門。


    盛熙顏兩手在袖中惴惴不安,心中卻升起希望,皇帝留下她,一定還有別的想法。


    雖然現在鄂王把將將還給她,可皇帝走了呢?又被他搶去怎麽辦?這事需要天子一錘定音,鄂王府才不敢再亂來。


    玄翎起身,戲謔道:“夫人不似那日在宮中鎮定,這是幹了壞事的心虛。”


    盛熙顏麵前赫然出現一堵密不透風的高牆,他比普通男子高大,七尺八寸,寬肩窄臀,腰際精幹。


    “抬起頭來。”


    她矜持抬眸,麵容宛若綺霞環伺裏綻放的芙蓉,肌膚緊致又吹彈可破,暈染著緋粉。


    帶著我見猶憐的憂傷,對上帝王深不可測的眸光。


    玄翎不由自主輕捏住她的下顎,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滿是凝酥般溫軟綿糯的觸感。


    “齊夫人----很急著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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