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初晴的江南小鎮,空氣中帶著淡淡的泥土芬芳,清新舒潤。


    蔚藍的天空中,幾縷如煙似霧的薄雲,為整個城市,頻添了幾分含蓄和朦朧之美。


    一架白色鐵鳥劃過長空,緩緩降落在梁溪國際機場。


    伴著一聲手機鈴音,一個20歲開外,穿著短款黑色皮衣,混搭淺藍色破洞牛仔褲和白色棒球帽的女孩,瀟灑地從機艙走出來。


    她的肩上挎背著一個運動背包,拿著手機道:


    “喂,師父,我到了,剛下飛機。”


    安雪的聲音很好聽,清脆靈動,有著這個年紀特有的活力和朝氣。


    電話那頭,顯然是位長者,磁性的聲音,低沉緩慢:“怎麽樣,累不累?能不能立刻投入工作中?”


    “立刻?什麽意思,是有案子要查嗎?”


    安雪愣了一下,表情有些驚訝。


    “是啊,就在你降落的機場,可以嗎?”


    這句雖是問話,卻已是篤定的回答了。


    安雪無奈地歎了口氣,說,“可以是可以,但是我還沒有去警局戍職,他們不會讓我進現場調查吧。”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會把委任書發到現場負責人的手機上的。”


    “哦,那把案發地點給我吧。”


    安雪的語調輕鬆,欣然答應了楊局的請求。


    下一秒,她突然緊張起來,追問道:“等等,這個現場的法醫主任,不會是白旭吧?”


    “很明顯,就是他。”


    “師父,你……”


    “我什麽呀?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對方真的就是長輩教育小輩的口吻,語重心長道,“師父隻是幫你少走點彎路而已。”


    “那也不能這麽直來直去吧。”


    安雪嘟著嘴,小聲嘀咕。


    其實,她真的迫不及待想要見到白旭。可是,作為女孩子,總該有點矜持吧。


    “那你想怎麽拐彎抹角?要不,我直接告訴他,你回來了?”


    “別!千萬不要告訴他!”安雪連忙阻止,說:“我自己會想辦法的。”


    “誒,這才對嘛!我們小雪有什麽事情擺不平呀。”


    他的話,聽起來特別自豪。


    安雪無奈地撇了撇嘴,說,“那先這樣吧,掛了。”


    “好,晚點師父給你接風。”


    ……


    手機掛斷後,安雪從褲兜裏掏出一根棒棒糖,撕了包裝紙,就往機組人員休息處走去。


    沒過多久,她就站在了案發現場門口。


    大約10分鍾後,她站在了員工休息室的樓下。


    很明顯,警方和發證人員已經達到現場,周圍拉起了封鎖帶。


    安雪咬著棒棒糖,朝著8樓處看了一眼,四周都是落地玻璃窗式樣的結構,很滑溜,也沒有外置的凸起物,可以讓人從外麵攀爬進入8樓。


    所以,犯案人,隻能是樓內的人。


    確認完這點之後,安雪抬手,掀起封鎖條,想要進入,就被看守的製服小警員攔了下來。


    “警方封鎖現場,閑雜人等不得進入。”


    “額,我也是警察,這是我的證件。”


    安雪從外套口袋李拿出自己的證據,遞給小警員。


    對方看了一眼,依然不予通融。


    “抱歉,你這個不是本國的警員證,所以,還是不能讓你進去。”


    這時候,想是算準了時間一樣,小警員的通話器響了。


    他連忙按下了接聽鍵,下一秒整個人都怔住了。


    一雙黑眸,上下打量著安雪,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很快的,他回過神,連連點頭,道:“是,明白!立刻放行。”


    說罷,便主動掀開封鎖帶,恭敬地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


    安雪也沒有遲疑,走進封鎖區之後,立刻停步,轉身打量著麵前的小警員,說:“把你的證件給我。”


    “啊?我的證件?”


    “是,拿出來。”


    安雪點頭,態度明顯是不容置疑的。


    小警員也不知道著了什麽魔,真的就把自己的證件送到了安雪麵前。


    安雪收下證件,看了一眼,立刻朝他“嘻嘻”一笑,說:“借我用一下,等會兒還你。”


    說完,不等小警員反應,已經不見了人影。


    很快的,她乘坐電梯到了8樓。


    在電梯門打開時,掛上了小警員的證件。


    她快步走進死者辦公室,就看到一個穿著西裝,身形挺拔的男人,正站在屍體前,做初步查驗。


    此時,他是背對著門口的,自然也就看不到他的長相。


    不過,對於安雪來說,這個背影,已經足夠熟悉。


    未免被白旭一眼認出來,她特意拉低了帽簷。


    白旭仔細檢查過屍體的初步情況,說道:“刑偵隊的人呢?到了嗎?”


    “到。”


    安雪特意走到了逆光的位置,壓低了嗓音,答應了一聲。


    白旭蹙眉,朝著聲音的方向瞥了一眼,隻能看清對方大概的輪廓,知道她是個身高160左右的女警員。


    “新來的?”


    “是。”


    安雪偽裝了聲音,聽起來有點沙啞。


    “隻有你一個嗎?周隊還沒到?”


    白旭雖然這麽問,但是語調中並沒有太多的意外,似乎這是一種常態。


    安雪真的很不想跟他對話,但又不能不回,隻好點頭,低聲應答:


    “嗯,我離得近,他們等會兒就到。”


    “那我先簡單說一下,等周隊到了,你複述給他聽。”


    白旭本就是個追求效率的人,不喜歡做重複的無用功。


    安雪沒有說話,隻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她的目光,靜靜凝視著他,竟然有些貪婪。


    十年過去了,他比過去更加清雋帥氣了。一雙不怒自威的鳳目,看似淡漠疏離,實則深邃含蓄,給人一種暖暖的安全感。


    他的唇,更加可以用完美來形容,害她不由自主的想入非非起來。


    “咳!”


    白旭察覺到安雪的目光,眉心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他挺討厭花癡的,甚至懷疑這個新來的小女警,是怎麽從警校畢業的,到底能不能勝任刑警的工作。


    不過,說來也奇怪,原本從來不會多看異性一眼的他,竟然認真地打量了安雪幾秒鍾。


    但,也僅是幾秒鍾而已。


    很快的,他就垂下眸子,陳述道:“死者身體表麵沒有致命傷,隻有右手手背處,有一道細長的傷口,應該是被某種金屬製品劃傷的。傷口微微發黑,加上嘴唇呈現暗紫色,說明他是中毒身亡的。”


    說著,他抬起死者的手臂,繼續道:“從屍僵程度看,死者的死亡時間,在1-2小時前。屍斑集中在背部和臀部,說明死後沒有被移動過。”


    “那他中的是什麽毒?”


    安雪隨口提問,忘記了偽裝聲音。


    白旭微微一怔,轉頭看了她一眼,依然是背光的身影,看不清楚麵容。


    但腦中,卻有個人影,一閃而過。


    白旭也沒有過分在意,指著死者右手背上的傷口,道:“這道傷痕處,有輕微的杏仁味,應該是氰化類毒物。”


    “你的意思是,毒物可能是從手上的傷口,擴散至全身的。”


    “有這個可能,畢竟他的口腔內,沒有檢測出服用過毒藥的痕跡。”


    白旭比較簡單地解釋了這個問題。


    安雪認真想了想,又問道:“那這種情況下,毒液從傷口滲入,他會立刻死亡嗎?”


    這樣的提問,讓白旭微微愣了一下,再次抬頭看向安雪,解釋道:“不會立刻死亡。”


    “也就是說,從傷口接觸到氰化物,到他真正死亡,需要間隔一段時間?”


    安雪一旦進入案件調查,就非常專注,連最初的偽裝都忘記了。


    “是。”


    “那是多久?”


    “二三十分鍾。”


    白旭再次做出回答,原本淡漠的眸子,此刻僅有一絲光彩,但又轉瞬即逝。


    安雪抬手,捏著棒棒糖,默默嘬著,而後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小聲嘀咕:“也就是說,上午9點半到10點半之間,跟他接觸過的人,有可能是凶手。”


    正想著,身後的清潔工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靠近。


    安雪本能地側身避開,反手擒拿,將人按在桌上,卻不想還是遲了。


    棒球帽落地,烏黑的長發,瞬間垂落。


    白旭清楚了看到了她的長相,眉心不自覺的皺了起來,內心巨浪澎湃,臉上卻不動聲色。


    是她,真的是她!


    十年了,她總算又出現在自己麵前了。


    安雪尷尬,察覺到他頗帶怒氣的目光,連忙低頭避開。


    白旭看著她回避自己的樣子,心裏特別不是滋味,甚至是惱火的。


    他故意提出質疑:“這警員證,似乎不對啊。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混進案發現場?”


    這話,讓在場的其他人,都齊刷刷地朝著安雪的方向看去。


    安雪沒好氣地撇了撇嘴,心裏知道他是故意針對自己,畢竟當初是自己不告而別的。


    她清了清嗓子,將扣住的清潔工交給身旁的警員,道:“我確實是警察,今天剛從m國回來,即將到c區警局戍職。”


    說話時,她從外套口袋裏拿出了自己的外籍證件和委任書。


    白旭看著她手上的東西,已經明白她當年不告而別的原因了。


    果然,她還是做了自己最不希望她做的職業。


    “也就是說,你還沒有去c區警局報到?”


    白旭接著開口,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多餘的情緒。


    “是。”安雪點頭,一雙明亮的水眸,靜靜地注視著他,眼神可憐兮兮的,又無比真誠。


    白旭幾不可見地皺眉,心頭的氣未消,不打算給她好臉色,冷冰冰道:“那你不能在這裏查案,先回警局戍職,然後再過來。”


    “那多麻煩啊,就不能通融一下嗎?”安雪朝他嘟嘴賣萌,試圖討價還價。


    白旭卻態度堅決,冷聲回絕,“不能。”


    ……


    安雪無語地咬著棒棒糖,滿腹委屈地盯著白旭。


    下一秒,也不知是怎麽了,早就想好不給她好臉色的白旭,竟然於心不忍了。


    他暗暗掐了自己一下,依然沉著嗓音,道:“除非,你能在一刻鍾的時間裏,找出真正的凶手,否則……”


    “我可以。”


    不等他說完,安雪已經給出了篤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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