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想把你綁回去,強迫你嫁人,這不對。”比伯低聲說道,目光複雜地望著安妮塔。


    “他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思想陳舊,和幾百年前的人沒什麽區別。但這個世界早就變了,早該變了。”他吞咽了口水,似乎在猶豫是否該繼續,但最終還是咬牙說道,“就在今天,蓋亞聯合政府遭遇了兵變,無論我們願不願意,都必須直麵未來的巨變。你在采訪中要公平和正義,惹得老爺暴跳如雷,他整天在屋裏轉來轉去,氣得寢食難安。他有三千名保安,幾乎是一支私人軍隊,但即便如此,他依舊害怕,依舊沒有安全感……像他這樣富有的人都無法感到快樂,那普通人呢?他們又該如何生存?這世界,真的該變了。”


    安妮塔的心微微顫動。她沒想到,自己的理想竟然能激起共鳴。在貧瘠的荒漠上,依舊會有種子破土而出。


    “快走吧!”比伯焦急地催促,指向遠方幽暗的地平線。“那裏有一座大莊園,去吧!三小姐,快去!這個世界要亂了!”


    “安妮塔,叫我安妮塔。”她的眼神仿佛燃起星火,那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她望向比伯,微微一笑,“你放走我沒關係吧?”


    比伯聳聳肩,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灑脫。“當然沒事,我早就學會如何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生存了。”他掃了一眼周圍那些睡得東倒西歪的彪形大漢,嘴角揚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安妮塔回頭望向遠方,芒星城已陷入徹底的黑暗,如一頭沉睡的巨獸,悄然盤踞在大地之上,令人心生寒意。


    “三小姐,不,安妮塔……”比伯輕輕喚她的名字,聲音裏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敬意,“你生於富貴之家,卻願意為窮人和弱者發聲。假如這世界真的有神明,你一定會受到庇佑。”他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摘下帽子,遞給她。“夜裏會冷,帶著吧。”


    安妮塔愣了一下,接過帽子,指尖觸碰到比伯掌心的溫度,竟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溫暖。


    忽然之間,她想起,曾經有一位金發如天神般的騎士,許諾在任何時候都會幫助她。但如今,他早已消失在歲月流逝之中,而此刻,在這片荒野之上,一個皮膚略顯焦黃、長相普通、卷發淩亂的年輕人,卻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伸出了援手。


    她總是期望援助自高天而降,然而,真正給予她庇護的,卻是最樸實無華的大地。


    “我要去戰鬥了!勝利……”


    安妮塔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向荒野的另一端走去,在三顆明星的照耀之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人生第一次獨自上路。


    城外的降溫極快,把她凍得發抖,但還未來得及為未來擔憂,突然在安妮塔眼前徐徐展開了一幅怪異又壯麗的場景——


    夜幕如黑色的幕布低垂,大地在群星黯淡的光輝下微微起伏。數百萬人民匯聚成一條無盡的洪流,沿著森林的邊緣、峽穀的陰影前行。他們使用各種古老的交通工具,有的甚至步行,揚起了一片塵埃,連大地都在人民的腳步下顫抖。


    人們的手中拿著各種照明裝置,各種閃爍的等離子炬、微型氙氣燈、燃燒著藍焰的化學光棒,無數的光點在黑潮般的人群裏湧動著,人群手中還有拿各種武器:從老式激光步槍、等離子弩、冷凝刃、甚至一些上古遺留下的金屬長劍和重錘,式樣數不勝數,應有盡有。手中的燈光和武器的反光將黑暗撕裂成光與影交錯的碎片,照亮了他們決絕憤怒的麵孔。


    “我們要去衝擊黑暗勢力的老巢!毀滅那座邪教宮殿!解救那些被綁架的嬰兒!衝啊!蓋亞屬於蓋亞人民!殺死邪教徒!衝啊!正義屬於蓋亞人民!”


    站在最前列的便是芒星城宗教屆的頂流網紅雨果大主教,隻見他手拿宗教法杖,披著一襲醒目的紅色披風,金色的十字架閃動在胸口上。他用法杖遙指遠方,用雄渾的聲音發出一聲聲怒吼,站在懸浮步行車上,帶領著教眾們向前方飛馳而去。


    “衝啊!”


    “殺啊!”


    “殺死邪教徒!”


    “蓋亞屬於蓋亞人民!”


    安妮塔獨自佇立,望著眼前這鋪天蓋地的洪流,心跳幾乎停滯。她從未見過如此景象——黑暗之下,千萬人如怒濤翻湧,光輝交錯,狂熱如燃燒的海洋。她屏住呼吸,難以置信地望著這一切,仿佛置身夢境,卻又能感受到現實的寒意。


    “和我們一起去吧!姑娘!”


    一個身材魁梧的婦女向她伸出手,不待她回答,一個怪異的年輕人便已迫不及待地為她戴上一條項鏈——一枚扭曲的十字架在夜色中微微顫動。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要去哪裏?”安妮塔的聲音微微顫抖著。


    “我們要去攻打邪教的老巢,叫曼什麽宮!”年輕人向她興奮地解釋道。


    “曼達安宮啦,荷西,你這個笨蛋!”他的女伴譏諷道。女孩一頭黑發,用發膠固定成一座小山,黑色皮革包裹著她纖細的身軀,而她胸前的十字架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刺目。


    安妮塔到處張望,發覺他們幾乎每個人都在胸前佩戴了閃亮扭曲的十字架。


    “對對!曼達安宮!今天聯合政府倒台啦!蓋亞回到了蓋亞人民對手裏!我們要去攻占邪教組織的宮殿,他們就是一群吸血鬼,我們要替天行道!”荷西顯得很興奮,不斷揮舞著手裏的老式激光卡賓槍,像在擺弄一個大玩具。


    另一個年輕人握著輕型火箭筒,狂亂地笑著,跨騎在一輛老式的噴氣摩托車上,如一隻受月光驅使的猿猴,衝到她麵前停住了。


    “他們統治了我們蓋亞人600年!在宮殿裏積累了數不清的財富,軍隊和防衛部隊都不管了,沒人管事了!蓋亞屬於蓋亞人!我們衝進去,財富也屬於蓋亞人民!”


    說完,他又尖聲一笑而過,向前飛馳而去。


    “殺死邪教的女王!殺死那個婊子!他們祭殺小孩!”另一位婦女走了過來,咬牙切齒地地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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