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華老二的言論,朱亥愣住了。


    他一下子回憶起了自己當年寒窗苦讀,曾對著蒼天許下許下紅心壯誌的場景:


    他意氣風發,雙指結劍,指向蒼天,用他苦讀追尋的聖賢發誓:“倘若我朱亥有一天金榜題名,必將用盡全部心血造福百姓……”


    “盡人事,聽天命,哈哈哈,是啊,我早該那樣做,才不辜負了我十年寒窗苦讀所學來的道理!隻可惜,完了,如今我的罪名,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了,我,已經成為了一個魚肉百姓,眼裏隻有升官發財的貪官了。”


    朱亥整個人都崩潰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像是耍酒瘋般四仰八叉地躺平了。


    “華官人,我們走吧,朱大人喝太多酒了。”


    引路的班頭見這朱亥瘋癲的模樣,生怕引來旁人發現他們,便在華老二耳邊提醒道。


    華老二點點頭,但還是說道:“好,耽誤時間挺長了,但是容我再和朱大人說幾句話。”


    引路班頭四處張望確認沒人後,才勉強答應道:“盡快。”


    說著引路班頭,便跑到不遠處放風了。


    隨後,華老二急忙從懷裏掏出了從鄧倫那搶來的銀票,小聲地對朱亥說道:“朱大人,這是我的一片心意,直接交到你手裏方便嗎?”


    朱亥也稍稍控製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將銀票收下後,不禁感慨起來:“沒想到,我如今落魄了,你還對我始終如一,並且還願意幫我照顧我的震兒。”


    華老二沒說什麽,隻是默默注視著朱亥。


    下一秒,朱亥將華老二耳朵拽到了自己的近前,小聲說道:“府衙馬上就會被抄了,但是我的財產,偷偷在鄧氏錢莊藏了一小部分,隻要你拿著這把鑰匙去找錢莊的那個白胡子老頭,這筆錢就歸你了。”


    說著,華老二手心竟多了一把特別普通的鑰匙,這大概就是官員和老百姓之間的差距吧,老百姓進這裏,連根牙簽都甭想帶進來。而朱亥竟隨身攜帶了這麽大一把鑰匙。


    “也算是你小子造化,刺史是個巨貪,我花了不少銀子才把這鑰匙留住的。”


    朱亥滿臉得意,在華老二背上是拍了又拍。


    華老二將鑰匙牢牢握緊,默默注視著朱亥。


    朱亥也看著華老二,沉默片刻便突然說道:


    “走吧,記住你說的話,照顧好震兒,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不要讓震兒知道我要死了,也不要讓他來送走最後一程,你隻管告訴他,我去找他娘了,等震兒長大了,我們會來接他去一個最快樂的地方。”


    華老二點點頭,眼淚也不爭氣地在眼眶中打轉。


    “朱大人,多保重,放心,有我一口飯,就有震兒一口!”


    “哈哈哈哈……”


    說完,華老二便大步離去,朱亥用他癲狂的笑聲,為二人做了最後的離別。


    華老二捂著鼻子,不敢用力呼吸,生怕眼淚隨著呼吸流淌下來,他哭不是因為朱亥活不成了,而是心疼那個天真可愛的便宜弟弟朱震兒,因為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引路班頭帶著情緒不佳的華老二出了大牢,送到門口之時還衝著華老二笑了笑,好像是要說些什麽似的。


    華老二見班頭這副模樣,還以為是自己給的他還不滿足,怕他在獄中針對朱亥,於是趕緊又摸向了自己懷裏,想再掏銀票,可他突然想起,剛剛所有銀票都交給朱亥了,兜裏隻剩下一百兩,是留著給鄧倫買魯繡和自己回東萊做盤纏用的。


    於是隻好尷尬道:“班頭,我錢花光了。”


    那引路班頭卻是搖搖頭道:“不必再給我銀票了,這裏可是大牢門口,你給我我也不敢收啊。”


    華老二這才想起這濟州大牢的規矩,明麵是不收錢的。


    還不等華老二疑惑引路班頭為何舉止怪異,引路班頭就主動說道:“我笑啊,是因為這朱大人還真是個人才,他剛到濟州,第一個地方來的就是這裏,不但給了我們兄弟幾個這輩子都沒見到過的錢,還說什麽自己要是有一天進到這裏要我們多多照顧。一開始我們還不知道怎麽回事,直到後來才聽說,這個朱大人竟對刺史大人說什麽,東州的事在他身上能按多少就按多少。”


    聽了引路班頭的解釋,華老二甚是不解:“這有什麽好笑的?”


    引路班頭又道:“是不好笑,隻是感歎,當官的都是人精呀,都進了大獄了,過得還比我們這些衙役好百倍,他裏麵的情況你都看到了吧?有酒有肉的!那可是刺史特許的!並且衣食住行,刺史全都包了!最好笑的是,他明明都用不到銀票了,卻還是收下了你遞給他的銀票,這到底是圖什麽呀?”


    華老二一聽這麽說,確實是有些想不明白朱亥想幹嘛了,但是他清楚,朱亥這個人從來不做沒有目的的事,但是既然他不說,那就算了,華老二也不想知道許多。


    便簡單向班頭應和了幾句後,就轉身離去了。


    走在濟州的大街,決定先去購買那鄧倫托他買的魯繡長裙。


    濟州的街上,賣魯繡的特別多,他四處逛了逛,選了一家最大魯繡莊子便走了進去。


    五彩斑斕的魯繡讓華老二眼花繚亂,但他很快便按照鄧倫的要求買了一條品相極好的魯繡長裙,並且還給曹阿妹也帶了一條。


    隻是這些魯繡極其昂貴,買了兩條裙子後,華老二身上的銀兩當真是所剩無幾了,隻勉強能夠回去的盤纏。


    他再次雇了輛馬車,趁著天色還亮,便匆匆啟程了。


    一天半的路程,走走歇歇,華老二終於是回到了東萊縣。


    回去的路上途經了縣令府,果不其然,縣令府站滿了官差,正將縣令府的大箱子小箱子通通往外麵搬呢,站在眾人中央指揮工作的人,華老二不認識,估計是上層的官員,因為華老二看到那官員正對縣丞和縣尉耍威風訓話呢。


    這一盛景引來了不少百姓圍觀不說,史家的史萬千和史季千也位列其中,正笑容可掬地指著縣令府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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