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國之人對於生誕和死祭,一向都特別重視,但是龍國曆代帝王眾多,做不到每一任帝王都大辦,對於皇族的先輩一般都是按照規定,由看守皇陵的皇室之人按製祭拜即可。


    先皇卻是要當朝皇帝親自祭拜的,平時沒有那麽多要求,既可以去皇陵親自祭拜,也可以在皇宮內設置香案,隻有逢九之年,需要皇帝親自去往,位於京都北麵的皇陵舉行儀式。


    生誕不同於死祭,它更像是一個慶典,講究一個與民同樂,這次更是直接開放,允許百姓全程參與。


    這段時間京都風雲變化,流言頗多,而且有傳言說,那劍仙靈犀仙子也會來,導致自發前來的百姓,幾乎要將整個廣場都占滿了。


    好在並沒有出什麽亂子,畢竟劉玦他們早有預計,提前調派了不少軍力過來維持秩序,理由也很充分,這本就是劉珪登基後的,第一次大型活動,再如何謹慎也不為過。


    皇陵外的廣場,本就是為了祭祀活動而建的,沒有過多的建築,隻講究恢宏大氣,也方便了劉玦他們操作。


    平時空曠的廣場上,現在卻按照一定的規律,搭建了一些台子,旁邊還堆放了長凳,應該是祭祀結束後有表演安排,隻是這台子並不大,看著不像是往常戲班子用的,倒是讓人好奇會是什麽表演,引了一些人圍在周圍。


    先皇乃是在太陽初升之時出生的,他的生誕儀式,也會在這個時候開始,知道消息的人早早的就過來等著了。


    這畢竟是新朝第一次大型活動,不管是朝堂還是百姓都挺重視的,整個祭拜儀式莊嚴而肅穆。


    這個時候過來的百姓,才發現那些台子是做什麽的,每個台上都有一個禮部官員,全程複述典禮的過程,這真的是一個全新的體驗。


    原本這類活動除了靠近前台的人,後麵圍觀的人也就是湊個熱鬧,有了這些官員的講述,百姓們第一次知道了儀式的具體過程,皇家的流程確實要繁複許多。


    因為這一操作,這次在場的人,除了最開始因為新奇而有些騷動,都很快安靜下來,加上龍國人一向重禮,現場人山人海卻幾乎無人喧嘩,一直到整個儀式結束,比之以前更有秩序。


    直到現場的禮部官員,宣布儀式結束,讓大家自行欣賞表演,就在這時一道女聲傳來:“且慢,我有話說”,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入現場的每一個人耳中。


    原本因為祭拜儀式結束,而開始喧嘩起來的廣場,因為這一聲輕呼,再一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因為所有人都聽到了她的聲音,反而不能確定聲音的來源,不少人開始左顧右盼,有的人還以為是表演已經開始,向那戲台看去,卻發現除了還停留在上麵的官員,並沒有人上台。


    人群慢慢的又開始騷動起來,喧嘩聲漸起,左顧右盼,四下張望的人越來越多,人們都在熱切的討論著,到底是誰在說話。


    現在這個時候,若是有人能從上空看下去,就會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整個廣場都是喧鬧的人群,沉默卻從入口處開始蔓延,人群也緩慢的讓開了一條路。


    入口處有一個紅衣女子,背負著一把大刀,正緩步而來,隨著她慢慢走近,人們才發現她還拎著一個人。


    就算不看她手裏正拎著的那個男子,哪怕隻看她的臉,就算她的嘴角還勾著,可任誰都不會以為她在笑,她給人的感覺是,淡漠的,攝人心魄的。


    被她拎在手裏的那人,頭低垂著,那女子雖高,卻也不可能把一個成年男子,完全拎起來,任由他的下半身拖在地上,雙腿與地麵發出悉悉索索的摩梭聲,不知道是生是死。


    那女子走的並不快,明明隻有一個人,卻走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漸漸的有不少人認出了她的身份,就是那李辰熙。


    李辰熙的這一身裝扮,是故意的,選的就是她第一次到京都的穿著,不由讓人想起了,她的另外一個名號‘紅衣妖姬’。


    人群再次喧嘩起來,不時有討論聲傳出:“這是李辰熙吧?”


    “好像是她?她是要幹什麽?”


    “聽說她現在也是修仙者了?”


    “那是她抓來的犯人麽?”


    “你看她的表情,好嚇人,她難道是要來殺誰的麽?”


    “她的這身裝扮,是不是她當初進京的那一身裝扮?”


    “哇,這個姐姐看起來好美啊!”似乎有什麽人亂入了。


    李辰熙沒有理會周圍的議論,更不在乎那些熱烈的目光,依舊步伐穩健,往祭台的方向而去。


    廣場很大,李辰熙走了好一段時間,她目光專注的看著台上的劉珪,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周圍的人群也從普通百姓變成官員。


    百姓們懾於她的氣場,下意識的退開,給她讓出了一條路,讓她走到了這裏。


    武將們卻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們虛虛的圍成一個圈,將李辰熙圍在其中,隻是他們並沒有帶武器,赤手空拳的,饒是他們人多,看起來反而有些勢弱。


    被武將們圍住的李辰熙表情未變,一隻手拎著那人,另一隻手自然的放於身側,好在似乎並沒有拔刀的打算,腳步不停,隻繼續前行。


    現場出現這樣一個奇怪的畫麵,變成了一個圈在前行,好在現場的軍士都是訓練有素的,他們很快就反應過來,並且立刻行動。


    一部分去到祭台前築起兩排人牆,擺出防禦之態;


    另一部分接替那些手無寸鐵的武將,圍住李辰熙結成戰陣,卻並未發動;


    剩下的軍士和撤出來的武將們,開始隔開人群並試圖讓百姓撤離。


    隻是百姓似乎都不太配合,幾乎沒有人選擇離開,李辰熙畢竟隻有一人,而且她雖然被稱為‘紅衣妖姬’,其實在百姓中口碑還不錯,他們更好奇的是她要做什麽。


    李辰熙還是在走,卻終於將她的目光,從劉玦身上移開,看向圍著她的這些軍士。


    李辰熙從小在軍營中長大,軍中的戰陣她見的不少,自是眼光不差,這個戰陣卻有些陌生,也很玄妙,她一時竟然還看不穿。


    這些軍士訓練有素,目光堅毅,互相配合也很默契,李辰熙雖然自信她能破,卻還是需要一點時間,而且一旁隨時準備替補的軍士可不少。


    李辰熙心頭暗驚,劉玦可沒有給她說這個,不過她還是選擇相信他,她似乎有些小瞧了現在的軍士,她若是真的是來行刺的,想要安然的離開也是不易。


    李辰熙腦中思緒繁複,麵上卻不顯,甚至嘴角微勾的幅度,還稍稍擴大了一些,步伐沒變繼續前行。


    隻是這次是一群軍士隨著李辰熙移動,越是靠近祭台包圍圈越小,直到到了祭台前麵的小廣場上,她才停下腳步。


    這是李辰熙和劉玦他們,提前就約定好的位置,李辰熙手微抬,就將手裏一直拎著的人,扔了出去。


    那人被重重的摔在地上,發出了一聲悶哼,人們這才確認他還活著,剛才要不是軍士們,反應迅速收了槍,他怕是已經被紮成了刺蝟。


    兩個軍士出列,將人雙手反剪架起,不論他是如何過來的,他畢竟是李辰熙帶來的人,為防萬一,必然不能任他躺在那裏。


    這人本就受了不輕的傷,剛才又被摔在地上,現在還被架起,痛苦的抬起了頭。


    在場的百姓還以為,他會是個什麽大人物,看清他的麵容,卻發現並不認識。


    仔細打量才注意到,這人穿的衣服布料雖然不錯,卻明顯是京都流行的下人的製式,應該是哪個高門大戶的仆從之類。


    這下不止百姓,就連現場的官員都開始竊竊私語。


    “這李辰熙如此大陣仗的來這麽一著,就為了將一個仆從拎過來?”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得罪了她?”


    “一個仆從而已,能做什麽事?”


    禮部尚書卻在看清那仆從的衣服後,臉色大變,低聲喝道:“莫要繼續喧嘩”。


    聽到他話的官員,在看到他的臉色,立刻噤聲不語,他們這些人,哪家沒有一堆仆從,基本上沒有人,可以將自己府邸的仆從認全。


    至於怎麽分辨,京都的製衣坊就那麽幾個,仆從的衣物也是統一款式,隻是衣物材質稍有區別,隻用胸口的標誌,來區分是哪家的仆從。


    要說現場還有誰,有可能認出這些標誌,怕隻有這位禮部尚書了,畢竟這些標識都是要給禮部報備的,隻是他能這麽快認出,這人怕不是哪個高門大戶的家仆。


    一旁的戶部尚書和他的關係不錯,見他如此表現,忙低聲問道:“錢尚書?可是有什麽不妥?”


    禮部尚書不敢回答,隻輕輕搖頭,示意他不要再繼續說話。


    另幾位尚書看他這個表現,也歇了打聽的想法,‘看來這事不小’,反正也馬上就有答案了,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幾人都是城府頗深的人,收斂了神情,安靜的立於人群中。


    見幾位大人如此表現,現場的官員有樣學樣,也都沉寂下來。一時間現場再次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李辰熙就這麽靜靜的,微微抬頭看著台上的眾人,表情淡漠,嘴角卻又勾著一抹,似譏諷、似嘲弄的微笑,給她的整個人,橫添了幾分詭異而妖豔的美感。


    看到這一幕的眾人心頭巨震,才反應過來,怪不得她會被稱為妖姬,這就是一個擇人而噬的美豔妖姬。


    劉玦就是在這樣一個,詭異而又安靜的環境下,從台上走了下來,他是現場唯一一個,和修仙者有接觸的皇室之人。


    李辰熙身份複雜,現在又是這麽一番表現,自不能以常理斷之。


    劉玦姿態從容,不急不徐的走過來,軍士讓開一個口子,待劉玦出來後迅速閉合,恍如剛才沒有任何變化。


    劉玦到李辰熙麵前站定,輕輕整理了一下衣擺,躬身行了一個平輩禮,才緩緩開口,“李仙子,有禮了,今日是我父皇的生誕,不知仙子此番前來,所謂何事?”


    劉玦的聲音不大,卻也讓在場眾人都聽清,現場人一驚,李辰熙能讓在場的人,都聽到她的聲音,那是因為她是修仙者,劉玦一個腿才好沒多久的皇子,難道也是一位高手。


    人群中有會內功的人,低聲道:“以氣化音,我們這位五皇子怕是不簡單,看來是位內家高手”。


    作為一個龍國人他們都很慶幸,原來除了四皇子,他們的五皇子,似乎也是一位內家高手。


    劉玦和李辰熙都沒有理會周圍的喧嘩,李辰熙按照約定好的,緩緩開口道:“我來這裏,自然是告禦狀!”


    李辰熙‘告禦狀’三字一出,現場再次沉默。


    一旁的刑部尚書站了出來,對於李家的事,他是知道的,“李家姑娘,你若是有冤屈可往我刑部大堂,甚至去敲登聞鼓都可以,萬不該前來擾亂先皇生祭。”


    李辰熙看向刑部尚書,語氣淡淡,並沒有繼續用靈力擴音:“刑部尚書?”見那人點頭,微微一笑,問道:“你能審問皇族?”


    刑部尚書一時語塞,一旁的禮部尚書,這時才輕輕的在他耳邊道,“那人恐怕是陛下府邸舊人”。


    刑部尚書臉色巨變,側臉看向他,見他點頭,聲音微顫:“你確定?”


    刑部尚書見禮部尚書再次點頭,心頭想殺了他的心都有了,剛才這老小子,明顯就已經認出,那人衣服上的標誌,偏偏不說,現在給他說幹嘛,把他架火上烤麽?


    李辰熙見刑部尚書進退維穀的模樣,並沒有為難他的打算,繼續看向劉玦,“五殿下,你當初說隻要我找到證據,皇室就會為我父親正名,可還有效?”聲音再次傳遍全場。


    劉玦看向劉珪,待他點頭,才繼續對著李辰熙道:“當然,李仙子請放心,我龍國皇室誠信立國,而李將軍,為了我龍國戍邊守土,乃是有功之人,我等斷不會讓功臣寒心。”


    李辰熙配合著說道:“對於你們的誠意,我還是看在眼裏的,你們也曾經盡心盡力追查真相。”


    現場百姓聽到李辰熙的話,總感覺哪裏不對,可一時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隻繼續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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