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熙和許思思一直聊到很晚,她們都知道以後見麵的機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多了。


    李辰熙當初沒有想過要帶她入修仙界,而許思思期望的也是這樣平淡安詳的生活。


    所以許思思嫁人是必然的,畢竟李辰熙不可能在世俗界呆上百年,許思思也不可能伺候她一輩子的。


    李辰熙對於許思思這些時日的照顧,表達了感謝,許思思當初是花魁,最開始她也並不會照顧人,可她是真的把她照顧的很好,事無巨細,親力親為。


    雖然許思思一直把她自己當仆人,把李辰熙當恩人,可在李辰熙看來,贖她的是三皇子劉琪,不是她李辰熙,她反而一直受許思思的照顧。


    對於許思思的親事,現在都要辦婚宴了,李辰熙還是想再問問,畢竟當初她是不願意和趙傳臚在一起的。


    在李辰熙看來她不過是出去了一趟,回來她們就要成親了,實在有些匪夷所思,“思思,明天就是婚禮了,你確定了麽?”


    許思思知道李辰熙的擔憂,一時之間笑顏如花,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姑娘,可還記得奴家原本的心願?”


    “尋一無人認識之地,安穩的度過餘生”,當初的事,李辰熙是親曆者,她和許思思一起為了不見那趙傳臚,呆在客棧好幾日,許思思當時就說過。


    見李辰熙記得她的話,許思思很是高興,看著她的眼睛道,“姑娘,您還記得奴家說過的話,奴家很高興。”


    任何人聽到對話的人,這麽直白表達對她說的話的喜悅,都會很開心,李辰熙也不例外,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住。


    “趙郎原本並不在奴家的規劃之中,他不是奴家願意共度一生的人選”,見李辰熙麵露疑惑,許思思微笑著繼續解釋:“姑娘您也知道奴家的出處,在那裏奴家見過的人太多。”


    似是想起什麽不好的回憶,許思思表情不似剛才,流露出一絲苦澀:“麵對我們這些人,他們不屑於在我們麵前偽裝”。


    李辰熙眼含憐惜,世道艱難,淪落風塵本就不是這些弱女子的錯,錯的是那些把她們賣進去的人。


    李辰熙並不想在這大喜的日子,讓許思思不開心,便試著轉移話題,眼神掃到桌上的頭麵,“趙傳臚送過來的頭麵著實不錯,是用心選了的”。


    話沒說完,李辰熙就恨不得拍她自己一下,這生硬程度,誰還看不出她想幹什麽。


    “姑娘,不必擔心,事情都過去了,奴家沒個長輩,就是想和您說說心裏話”,許思思也被李辰熙逗笑了。


    既然許思思都這麽說了,李辰熙自然配合她:“那趙傳臚又是怎麽打動思思你的?”


    “是啊,趙郎又是怎麽打動奴家的了?”許思思有些俏皮的自問,沒有直接回答李辰熙的問題,反而繼續講述,“姑娘,您知道的,會去我們那裏的,都不是什麽好人,那些男子不論身份,士農工商,到了秦樓楚館都一個樣,不堪入目”。


    李辰熙認同的點頭:“父親說過,一個連自己都控製不住的人,注定成不了什麽大事。”


    “伯父說的對,姑娘有個好父親”,許思思羨慕李辰熙有個好父親,卻不會嫉妒,隻繼續講述:“趙郎這般的讀書人,是我們最愛也最討厭的一類人。”


    李辰熙不太理解,好在許思思立馬繼續解釋:\"讀書人有顏又有才,而且能供的起讀書人的,家中必定還有一定家產,更何況那些還能逛的起青樓的人家”。


    李辰熙聽到這裏,啞然失笑,確實是這樣。


    隻聽許思思繼續講述,“讀書人大多愛賣弄文采,若是得了他們的一首詩,一段詞,就可以讓我們身價飆升,有更大的名氣,掙得更多的銀錢,隻要不是如奴家這般另有所求,不著急贖身,縱然人老珠黃,有銀錢傍身也不怕老無所以依\"。


    李辰熙問道:”即使如此,那又為什麽會討厭讀書人呢?“


    “嗬嗬,正經讀書人誰又會討厭了,討厭的是那些,明明都已經來尋花問柳了,還好意思自封風流才子的那些人,他們往往自己心思齷齪,卻自命清高又自視甚高,他們明明和他人一般輕賤我們,卻又不肯承認是自己貪花好色,而且他們慣會偽裝”,許思思奚笑道,“我們的小姐妹載在這種讀書人手裏的不知幾凡,卻還是難免會被他們勾搭的前仆後繼”。


    “是啊,如思思你這般看得清的又有幾人”,李辰熙歎息,才子佳人的畫本子誰又不喜歡看。


    許思思卻苦笑道:“也不一定是看不清,隻是身處泥潭久了,難免自欺欺人,哪怕明知那是另一處深淵,隻為了那片刻的清靜,也願意騙人騙己。”


    李辰熙看著許思思正色問道:“思思,你?”


    “姑娘放心,奴家可不是那自欺欺人之人,未來的趙郎如何,奴家不敢說,至少現在的他是不一樣的”,許思思恢複了那柔和的笑,而且她也不是那種毫無自保手段的弱女子。


    倆人相視一笑,李辰熙懂了她未盡的言語,趙傳臚現在的做法,不就是為了給許思思以後的保證。


    倆人又聊了許久,這番開誠布公的交談,倒是讓她們的關係,更親近了幾分。許思思安心的按照李辰熙的意思從散仙盟駐地出嫁。


    回到她自己的房間,李辰熙和王晨曦說起這件事:“姐姐,我看思思似乎對於他們的未來挺悲觀的”。


    “世俗之人,與我等不同,人生雖然隻有短短百年,卻要經曆生老病死,愛憎別離,確實不可控”,王晨曦雖然對於情愛之事沒有涉足過,對於人性她自問還是了解幾分的:“妹妹你喜歡許思思,但是你不得不承認,她和那趙傳臚身份地位相差頗大,現在他們有感情,日後感情消弭,他們又該如何,誰有能說得清。”


    李辰熙如何不懂,正是因為懂,因為她知道許思思也懂,她才難受,“哎,思思說的對,趙傳臚現在行為給了她以後的保證,她斷不會如她的小姐妹一般。”


    王晨曦見李辰熙愁眉不展的樣子,點撥道:“妹妹,你倒是不用這麽悲觀,許思思是個聰明人,她既然做出了這個決定,定然是有所準備的”。


    見李辰熙還在憂愁,王晨曦繼續說道:“你應該和許思思學習,不要為了不可控的未來,毀了現在的幸福”。


    想了想王晨曦又強調了一句:“即便未來不可控,如許思思這般的聰明人,又怎麽會讓自己走入絕路。”


    李辰熙看著她姐姐撒嬌道:“不行,我還是要幫她,姐姐你來參加思思的婚宴唄。”


    “好,”王晨曦寵溺的笑笑,不在言語任由她去做,隻在心中暗道:‘還是這麽熱心腸。’


    在李辰熙的吩咐下,相對於趙家那邊的普普通通,他們這邊的儀式準備的很是風光,來參加宴會的不止有幾個皇子,還有那幾個修仙世家駐地管事,李辰熙也都邀請了。


    待王晨曦看到那份賓客名單,和那在一旁興致勃勃的做的準備的李辰熙,笑了:‘這小妮子,有這些人的送嫁還有添妝,日後那趙傳臚就是真的想要做什麽,也得考慮再三,至少許思思的正妻之位無人敢質疑。’


    很快就到了‘親迎’這天,因為大部分禮儀都是在男方進行,女方這邊本就不多,加上許思思並沒有長輩家族,而他們散仙盟現在地位最高的就是她李辰熙,她年紀比許思思還小,很多禮儀無法進行。


    李辰熙早就想到了這些,提前找劉玦幫忙,由他出麵請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夫人過來,主持完成了女禮。


    接下來開臉的儀式,也是劉玦幫忙請的一位多子多福的婦人主持。


    三梳禮則是請的王媒官過來完成,她也會全程跟隨新婦。


    加笄禮則是當初請來的嬤嬤伺候著洗臉沐發,挽髻加管,她也會跟著許思思一起過去,以後就直接當管事嬤嬤。


    許思思當初被賣本就倒手多道,早就不知道她原本的籍貫在那裏,而且當初她是入了賤籍的,等於是脫離了原本的家族,也不用拜那些不知是誰的祖先,在李辰熙的建議下直接祭拜天地,就當她天生地養,自然也不用聆聽誰的教誨,隻有李辰熙囑咐了她幾句。


    整個過程,許思思認識的人並不方便過來觀禮,李辰熙認識的人也不多,雖然沒有多少人觀禮,卻並不冷清,也是一絲不苟的走完了全部流程。。


    來了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不簡單,有王晨曦還有劉琪他們幾個的王妃,整個京都怕是沒有哪家姑娘出嫁,能得到這些人觀禮,更不要說外麵等的那些個皇子。


    待那趙傳臚過來‘親迎'',周管事充作女方送嫁之人,帶著嫁妝跟著去。


    男方的那部分禮儀,李辰熙她們便不再參加,這也是為了表示她們是女方這邊的人。


    李辰熙看著許思思被周管事背出了門,又看著她被送上花轎,還真讓她生出了幾分嫁女兒的感覺,一時之間心情頗有些複雜。


    待她們走遠,李辰熙悶悶的回了散仙盟,看著滿園的紅,饒是還有一堆人站在那裏,卻硬是讓她看出了幾分冷清之感。


    王晨曦看出李辰熙的不開心:“妹妹,走吧,今天大喜的日子,大家還等著你開席”。


    劉玦也在一旁附和,“就是,今天難得大家齊聚一堂,辰熙,你可要陪我們多喝幾杯。”


    周管事和許思思都不在,李辰熙作為主人,接待的事自然而然的就需要她來主理。


    好在大小事務周管事已經提前安排好了,李辰熙隻需要招呼客人就好,隻是身邊貿然少了個人,多少有些不習慣。


    王晨曦和劉玦見狀,也是自覺的分擔起了她的事,王晨曦陪著李辰熙見那些修仙者,劉玦則是陪著他幾個兄弟。


    宴會結束,將大部分人都送走後,隻剩下王晨曦和劉玦。


    劉玦留下來隻是為了問事:“辰熙,許思思的親事也辦完了,我們大概什麽時候出發?”


    這幾個月,一直忙於許思思的婚事,李辰熙差點都要忘了她們原本的計劃,“等思思三朝回門後我們就出發吧。”


    劉玦得了準信,也不打擾,行禮告辭。


    李辰熙和王晨曦回到大廳,見丫鬟仆從正在收拾座椅,李辰熙看著她們問道:“姐姐,修仙界的婚禮是怎麽樣的?”


    王晨曦認真的回憶了一下:“我隻參加過我家的婚禮,沒有這麽複雜。”


    “姐姐,你給我講講”,李辰熙滿臉好奇。


    王晨曦輕輕點她,“在這裏站著說麽?”


    “姐姐,你跟我來”,李辰熙笑著引王晨曦去了偏廳,剛一坐下她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姐姐,快給我講講。”


    王晨曦如何不知李辰熙現在的狀態,配合的道:“在修仙界,沒有媒婆,自然就沒有你們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規矩。”


    李辰熙好奇的問:“那怎麽定親?”


    “修仙界年輕修士需要曆練,定期也會有交流比武集會,男女修士若是看對了眼,隻要雙方都有意,稟告了父母,交換信物,就可以舉辦儀式”,王晨曦說的理所當然。


    李辰熙聽的目瞪口呆,“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王晨曦想到許思思的親事:“成親本就是兩個人的事”。


    “可是家族的傳承,血脈的延續,如此簡單粗暴,實在有些匪夷所思”,李辰熙還是不太能理解。


    王晨曦看向李辰熙,淡淡的道:“也許吧,畢竟修仙界好像除了我們王家,對於血脈傳承雖然也重視,順其自然的要更多些”。


    李辰熙也想到她聽說的王家關於成親的規定,不由笑了起來,“姐姐,以你的修為倒是不用擔心家族逼婚。”


    王晨曦難得臉紅,畢竟在修仙界,關於他們王家的這些規矩,也算是家喻戶曉,她們年輕一代,為了不守這個規矩都是卯足了勁的修行,頗有些不好意思的轉移話題:“哈哈哈,不過這世俗界的儀式雖然複雜,卻還挺有意思的哈。”


    李辰熙好難得看到王晨曦如此窘迫的表情,不過想到她們王家那聞名修仙界的家規,她想著她如果也是王家人,定然好不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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