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利亞是個醫師,雖然為了陪孩子她已經辭職好幾年,但最基礎的急救包紮等技術依然沒忘記。


    家人無憂,自己的傷又被治好,無所事事的她立刻投入到誌願者的行列之中。


    在得知她是位有行醫執照的醫護人員後,誌願者對她的加入自然是歡迎的,他們指著幾箱醫療用品示意她隨意取用。


    “這是天使所贈。我們應好好使用。”他們如此說。


    天使並非無所不能——這是利亞自己說的——但被救的群眾顯然自有一套理解方式。


    不是天使做不到,而是人類需要考驗和自救,才能展現自身的價值,證明自己的品德。


    類似的說法在旅館裏非常流行,而利亞因為過於忙碌,顯然對此一無所知。


    她的救援區域已經擴大到5公裏半徑,以比較結實的旅館為基礎建立了4、5個救援點。被她直接救援的人就達到了數百人。


    每隔幾小時,她還會為外出的誌願者賦予水上行走的能力。


    有了天使的帶領,誌願者的勁頭也很高。


    他們搜索各種被洪水輕微汙染過的食物,各種能派上用場的工具,旅客們的私人物品,甚至是打撈不幸死亡之人的屍體。


    雖然天使提供了一部分食物,但隨著被救援的人越來越多,食物也有些捉襟見肘。搜集食物是必須的,而且經過天使的淨化之後,無論是變質、腐壞、有毒或有其他汙染的食物和水,都變得可被食用和飲用。


    天使還能直接召喚出可使用的清水。這些水裝滿了旅館裏的每一隻浴缸。


    被救回來的傷員,重傷員基本已經得到天使的治療,隻有輕傷員交給瑪利亞等具有醫護知識的誌願者救助,她們會清理傷口,固定斷骨,安撫心靈。


    時間在忙碌中過去,這一天,漫長得令人難忘。


    夜晚到來,除了守夜的人以外,其他人幾乎都進入了夢鄉。


    天使的力量守護著他們。


    雖然沒有燈,但房間內依然有一層黯淡的光線,亮度和一盞小夜燈差不多。


    雖然天氣很熱,且許多房間的窗戶都有不同程度的破裂,但煩人的蚊蟲隻能在窗外盤旋,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衝進來打擾諸人的睡眠。


    更奇妙的是,雖然大家來自天南海北,操著各種各樣的語言和口音,但隻要在旅館的範圍內,語言不通的諸人卻能隨意交流。


    還有一點則是瑪利亞的個人感覺,但在和丈夫交流過後,她確信這並非自己的錯覺。


    他們不再恐懼。


    海嘯帶來的沉痛影響或許會讓人悲傷痛苦,但是恐懼,卻是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看著進入甜蜜夢鄉的孩子們,瑪利亞深深地感激著天使。


    身為醫護人員,她深知災難有時對心靈的傷害更甚於肉體。


    不管是成年人還是孩子。


    許多人在多年之後,依然會深陷夢魘之中。


    他們是如此幸運,受到了天使的庇護。


    “亨利。”


    “嗯?還不睡嗎?”


    “有點睡不著。家裏的電話打通了?”


    “打通了。他們聽到我們安然無恙都很開心。多虧了利亞女士幫我們修好了泡水的手機,還有,你都不知道她拿出來的充電器有多棒!我從未見過如此先進的充電器!”


    瑪利亞摸了摸躺在懷裏的次子的頭發,小心翼翼地換了個躺姿,饒有興趣的問:“有多先進?”


    亨利想了想:“大概比目前的科技水平先進幾十年吧。我覺得,利亞女士很可能是從未來穿越過來的時間旅行者。”


    “你的猜想有點可笑。”瑪利亞表示亨利說的純屬無稽之談,“利亞女士就是位天使,她的能力根本沒辦法用科學來解釋。”


    “一個亞裔女性,天使?你認真的?”


    “是的。她就是天使。”瑪利亞安靜地陳述她所認定的事實。


    說曹操曹操就到。


    輕柔的腳步聲從門外經過。


    “利亞女士!”守夜員的聲音傳來。


    “噓!不用管我,我來看看傷員。”


    為了照顧傷員,瑪利亞一家的房間離傷員房隻有一牆之隔,但她沒想到還能在夜晚再次見到天使。


    “我出去一下。”


    瑪利亞把懷裏的次子往老公懷裏一塞,隨便披了件襯衣,光著腳步入走廊,追尋著天使而去。


    徒留可憐的亨利在孩子們的包圍下幹瞪眼。


    瑪利亞來得很快,很及時,讓她有幸能再一次目睹天使的神跡。


    她看見天使的眼睛閃耀著明亮但不刺眼的光芒,周身也散發出神秘的光點。


    她看見那些即使服用了止痛片也依然疼痛的傷員們,向著天使伸出微顫的手。天使並沒有握住它們,但那些光點飄進了傷員們的身體。


    顫抖消失了,痛苦似乎也已經遠去。


    隻剩下沉穩的呼吸聲,和寧靜祥和的睡眠。


    她依靠著門框,安靜而虔誠地凝視著麵前的一切。


    直至天使眼中的光芒逐漸消退,她朝她頷首。


    “你的急救措施做得很好。”


    “我隻是盡力而為,天使,如果沒有您提供的醫療用品,我什麽都做不了。”


    “假如傷者的腿沒有得到正確的照顧,即便我能讓它愈合,傷者也隻能得到一條畸形的腿。你的工作很重要,不要自謙,也不要把我看得太高,我真的不是什麽萬能的天使,隻憑我一個人救不了所有人。”


    即使如此,您在我心裏依然如同天使一般。瑪利亞想。


    “那麽,我該如何稱呼您?”


    “不要尊稱,利亞就行。”


    為難從瑪利亞臉上一閃而過,不過她強迫自己接受,因為這是天使的願望。


    “利亞。”她微笑著說。


    她們一起繼續巡房。


    每到一間,利亞就會站在房間的正中央,向房內的所有傷員釋放具有治愈能力的光點,偶爾還會單獨給一些傷勢比較重的傷員進行額外的治療。


    待所有的傷員房都巡視完畢之後,利亞又返回到其中一間傷員房中,在找了張靠牆的椅子坐下。


    “我們的房間還有空位,”瑪利亞邀請道,“不必在這裏將就。”


    利亞回答:“我沒有將就,我待在這裏,能讓他們恢複得更快。倒是你,快回去吧,我想你的家人們應該在等著你。”


    目送瑪利亞離去,利亞塌下雙肩,活動了下酸痛的筋骨。


    一連搜索十幾個小時,無時無刻都要麵對天災帶來的慘狀,對人的精神和肉體都是一個極大的挑戰。


    但利亞停下來休息並不全是因為勞累。


    奧術點已經消耗殆盡,直到淩晨過後才會恢複,所以利亞決定先休息幾個小時。


    利亞在椅子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然後閉上了眼睛。


    她本該出現在圖書館裏的。


    但是沒有。


    她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純白空間內,左手邊有座敞開大門的古老建築,從利亞站的位置能看到建築內的景象——滿滿的書架和書本——這是利亞的圖書館。


    右手邊則是一座接近幹涸的圓形水池。


    有什麽東西正在池底閃閃發光。


    她上前,將發光物撈起。


    一塊亮閃閃的水晶,非常漂亮。若是凝神注視,還能看到裏麵有個小小的身影。


    那是——


    瑪利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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