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呀。”


    程勤奮抽動鼻子,總感覺在知青院聞到了肉香。


    怎麽可能呢?


    要知道知青院孤零零地在村尾一山坡下,與最近的鄰居家相隔至少十米,還是一對帶著三孩子過活的老夫婦,平常少有聞到肉味的時候。


    可如果不是鄰居家燉肉,總不能是知青院內……還真有可能,程勤奮從木板床上猛地坐起,並不牢固的床頓時晃了一下,像是離散架不遠了。


    “喲~”


    程勤奮一驚忙穩住身形,小心翼翼挪下床,心下有了主意。


    “向紅姐,錘子在你們那兒嗎?我床快散架了。”


    程勤奮跑到前院和後院中間的隔門處朝裏麵喊,同時用力聞了聞,確定香味就是從後院飄過來的。


    知青院的男知青一般都不往後院去,有事也在隔門處說。


    李向紅一聽到聲音,就知道露餡了,這香味根本藏不住。


    “怎麽辦?”她問劉念。


    劉念還在想,趙菲已經拍了胸口。


    “我去說。”


    她跟程勤奮最熟,猜得出程勤奮不是真來借錘子而是饞了,故意去前麵堵他。


    “沒有錘子,我們後院就沒用過錘子,你去前麵雜物房找找。”


    趙菲笑嘻嘻地朝他揮手,作勢要趕人。


    “行吧,我等會兒找找。”程勤奮也不怕被拆穿,小聲問:“你們肉哪來的?”


    他記得上次趙菲就說過她肉票用完了等著家裏寄,這才幾天怎麽又買肉了,而且他也沒見他們去鎮上,她們的肉從哪兒買的?


    “劉念回來了。”趙菲小聲說。


    “她帶肉來了?就請你們女知青吃肉?”


    “不是請,是換。”


    “怎麽換?”


    “沒你的份,就一隻山雞,本來就不大。”


    “趙同誌,你可不能這麽奢侈,分我一碗唄,哪怕裏麵就一塊兒,讓我能下個麵就好。我用麵跟你們換。”


    程勤奮買了細麵,加餐的時候放一把到熱水裏煮熟,再拌上蔥花醬油就能吃。


    這是他下鄉前,家裏教他的最簡單的做吃食方法。做飯他容易糊底,饅頭什麽的他更不會,也就能煮個幹麵條。


    他沒想到鄉下夥食也那麽差,平常隻能喝稀的,根本吃不飽,加餐就成了固定,本來準備吃半年的幹麵條都快被他吃完了。


    他準備這幾天去趟鎮上多買些麵條,先前買的可以今天一次清空。


    趙菲聽到麵條也饞了,她下鄉準備的東西裏就沒有麵條這一項,現在也沒有,她準備買麵粉請張靜靜幫她和麵做手擀麵。但手擀麵費時間,她們現在是來不及做了,跟今日的雞也不太適合。


    “我們沒有熬雞湯,做的是醬油炒雞,沒法下麵。”


    “可以用湯汁拌麵呀,醬油拌麵本來就好吃,紅燒雞的湯汁拌麵肯定更好吃。你們不拌麵,這鍋雞不是浪費了?”


    本來想用窩頭醮湯汁的趙菲被說動了。


    “我幫你去問問。”


    “好。湯汁拌麵可好吃了,你們一定要嚐嚐。”


    後麵半句他加大了音量,故意說給裏麵的人聽的。


    前後院是用牆隔開了,可根本隔不了音,他不信他跟趙菲說話後麵聽不到。


    她們的確聽到了,對看一眼後,劉念點了頭。


    她有點想吃麵了,這幾天在潘家真沒吃過什麽像樣的主食,被這麽一提,她就想到了包子餃子油條麵……


    想吃~


    她以為自己不重口腹之欲,但在這個靈氣不足、能量全靠進食的世界,不吃點好的真的難挨。她要不是還有靈果能讓她墊巴一口,日子早過不下去了。


    之後還是正經吃飯吧,總不能一直靠靈果,她暗想。


    李向紅把雞肉剁得很小,大火一炒熟得很快。


    “要上加點辣就好了。”


    劉念忍不住說,卻還是用滿滿一碗肉送下去兩個雜糧窩頭和一筷子麵。


    “你要是想加辣得找別人,我是吃不得一點辣的。”李向紅直說。


    “也不用直接放菜裏,我看能不能做辣椒醬。”


    豐收村有人種辣椒,但潘大壯家沒種,估計是母子倆不愛吃。


    “你還能做辣椒醬?做好換我一瓶唄~”


    靠在隔門處吃麵的程勤奮出聲,盼著能早日吃上辣醬拌麵。


    “再說。”


    辣椒都沒著落呢,辣醬更不知在哪兒。


    劉念從知青院裏出來時也在想,要是有了辣醬用來拌麵是不錯,就是夾饅頭也好吃。可潘家好像沒什麽細糧,她手裏也拿不出錢票換麵條,要是去黑市換,黑市的人又認得潘大壯,別到時候扯出事來。


    能不能用別的什麽做呢?


    她進到潘家,在廳裏略一頓就去了後麵廚房。


    葛春花正在煮飯,看到劉念進來有些慌。


    劉念沒在意,問:“婆婆,家裏的糧食就你屋裏那些嗎?”


    葛春花喜歡把糧食藏在她自己屋裏,包括雞蛋、臘肉什麽的也都在房間藏著,所以她的屋子味道很雜。劉念這些天沒少在葛春花屋裏拿東西,葛春花開始鎖過幾次門,結果鎖都被劉念給弄壞,她後來索性就不鎖了。


    “額額。”


    葛春花指了指廚房隔壁的雜物間,表示那裏也有糧食。


    劉念去過雜物間,知道裏麵堆著番薯。


    說到番薯,她記得番薯可以做成粉條。


    很好,她的主糧有了!


    潘大壯的活也有了。


    把番薯做成番薯粉條要把番薯切塊磨碎,這個工序正好適合手還能動的潘大壯。


    劉念有一世見過隔壁的嬸嬸請人來加工粉條。


    當時是因為食品安全問題,嬸嬸總擔心市麵上賣的粉條裏加了太多黑科技,就想自己家做,就請了隔壁鎮專門上門給人做粉條的人做了五百斤番薯。


    當時她一聽說要用那麽多番薯,還以為做出來的粉條得吃到天荒地老去,結果粉條做完晾幹後也就七十斤左右,親戚朋友分一分很快就沒了。


    全程看新鮮的劉念記得整個過程,需要的工具她也可以在家裏找到替代物。


    既然決定要做,她當即拿了20斤紅薯泡上。


    先不多做,試試水再說。


    “這些紅薯我明天有用,讓它泡著。還有,誰家有磨?”


    葛春花心疼地看著泡水裏的好紅薯,暗想能不能拿些壞的換換,沒在聽劉念問了什麽。


    劉念大約猜出她在打什麽主意,叮囑了一遍。


    “你可別想拿壞的來換。惹怒了我,對你們可沒有好處。還有,你白天是不是進我屋了?以後別進,不然,出點什麽事就不好了。”


    葛春花心下咯噔一下,猜測是劉念鬼娘跟劉念告狀了,劉念心裏不痛快,這才拿糧食出氣。


    還不如打她一頓呢!葛春花仍是心疼。


    “誰家有手磨?”劉念又問了一遍。


    這東西村裏有的人家少,一般要磨點什麽,都是去村裏公共的磨房,那裏有個大磨盤。


    “你要磨什麽東西?可以去村裏的磨房。”葛春花手上一通比劃。


    劉念沒看懂,“算了,明天我問別人吧。”


    葛春花訕訕的,又覺得劉念活該,誰讓她把她弄啞了,這下有點什麽事都沒處問了吧。


    家裏是沒處問,可村裏長嘴的不隻她一個,劉念打算明天問問隔壁的人家。


    潘大壯家的另一邊是大房潘繼宗家,潘繼宗當兵去了,那間老屋就空了出來由潘三叔打理。先前曾有知青租住過,交上來的房租也是潘三叔收著,現在租的是村裏一戶黃姓人家,叫黃有財。


    黃有財父母家在村子的另一頭,家裏有五兄弟,他排第三。各自成家後老宅實在太擠,他們兄弟幾個除了老大跟父母繼續住祖屋,其他四人都被分了出來。


    黃家精窮,分家的時候除了幾十斤糧食和一塊宅基地,其他什麽也沒給。黃有財沒錢起新宅子,正好當時住在潘家老宅的知青要結婚不繼續租了,他就把房間租了過來。


    潘家老宅在村裏是數得上的破屋,租子也便宜,黃有財住下後都不想再起新宅子。反正他膝下隻有四個女兒,八成是不會有兒子了,起什麽新屋,將就著過吧。


    劉念不知黃家的情況,就是不想跟潘三叔家打交道才想找另一側的鄰居。


    縱然黃有財沒什麽上進心,在家就像個大爺什麽活也不幹,但對他的四個女兒也沒有太壞,不像潘三叔家重男輕女,當然也可能是黃有財沒有兒子可重。


    黃有財的媳婦叫李桂花,也是個掐尖要強的,以前因為後院菜園子少菜少瓜的事,沒少跟葛春花吵架。


    自潘家娶了劉念,她就一直關注著隔壁的動靜,就想找個由頭笑話葛春花。


    前些天,她還跟說不了話的葛春花在地頭打了一架,她有四個女兒幫忙,總算沒有吃虧,又怕葛春花兒子回來了會過來找麻煩,誰曾想潘大壯竟然斷腿了。


    她心裏那個高興呀,煮飯時特意多加了半碗米。


    早上要出門,她正想今天葛春花會不會下地,要不要再刺她幾句,就在家門外遇上了劉念。


    這位怎麽出門了?李桂花暗想,有心想避開她。


    她可以懟葛春花,卻不敢懟曾上吊的劉念。這要是自家門前被人這麽一吊,他家一輩子別想走運,她還想招個兒子進肚子呢,可不能讓劉念衝撞了。


    可惜她想避,劉念卻沒讓她走。


    “桂花嫂,你知道誰家有手磨嗎?”劉念走到李桂花跟前問。


    李桂花一聽對方來問事,心下越發別扭。


    她跟葛春花關係那麽差,才不要跟葛春花的媳婦說話,哪怕這個媳婦也是個可憐人,還是個聽不得重話的可憐人。


    “不知道。”


    她沒好氣地說,用力把一些挖苦的話給跳過了。


    劉念也不在意,以為是村裏有手磨的人家少,李桂花才不知道。


    “好吧,那你忙,我去問問別人。”


    劉念大麵上對人還算客氣,也沒感覺李桂花對她有什麽惡意,反倒是家裏現在麵上對她客氣的葛春花心中的惡意更濃厚。


    李桂花不習慣別人對她客氣,看劉念似乎要去找別人問,嘖了一聲後就開口了。


    “要不你去你叔叔家問問?”


    劉念微愣,點頭說:“好的。”


    想來李桂花所說的“叔叔”不會是原主的叔叔,而是潘大壯的叔叔。


    潘大壯有兩個叔叔,三叔就住隔壁,劉念從沒聽到隔壁有磨磨的聲音,想來有磨的是潘四叔。


    潘四叔家與潘大壯家隔了五六戶人家,當初是分家後鄰近沒有適合蓋房的地方才選在了那裏。


    潘四叔雖是家裏的幺兒,但有個戰場早逝的大哥在,在家並不受重視,分家的時候也沒有分到什麽東西。但他人勤快,家裏又隻有一兒一女負擔不重,日子倒過得還行。


    他家的磨盤是他媳婦的嫁妝,潘四嬸娘家就是打磨盤的,嫁人時家裏給她陪嫁了一個青石手磨。


    沒有陪嫁大磨倒不是為了省錢,而是大磨到了婆家估計分家時分不到她這一房,還不如陪個小的至少能留在她手上,反正手磨平時也夠用。


    以前二房三房的人來借,潘四嬸都是願意的,隻是這個願意從一開始的真心變成後來的礙於情麵不得不借。


    每次來借,她的兩位嫂子都說好會很快還,但這個很快遙遙無期,要是她不過去討要,她們就不會主動還,好像這磨盤在她們家放久了能生崽似的。


    這次倒是難得,葛春花竟然讓新媳婦來借手磨。


    潘四嬸也是幫著葛春花娶劉念過門的人,一想到劉念竟然上吊了,她總覺得有點虧心。


    這手磨她肯定得借,還可以讓劉念多用些日子,不過白給是不能的,這可是她的嫁妝。


    “用完記得還,最近倒是不怎麽用。”


    “好,可能會多用幾天。”


    家裏堆著的番薯看著多,幾天就能清空,劉念多留些時間是為試錯,也是配合天氣,中間有個曬粉的工序得避開雨天。


    劉念沒跟她多聊,借了手磨就想走。


    “你拿得動嗎?要不等等大旺,讓他幫你抬回去?”


    潘四嬸的兒子叫潘大旺,她還有個女兒已經出嫁。


    “能拿。也不遠。”


    就幾步路的事,她撐一下也就過去了。她這幾天也沒有白白修行,現在的力氣至少能比得過兩個成年男人,就是耐力不行,稍微多使一會兒力眼前就會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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