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帆抬手撫摸南希的臉,大拇指指腹輕柔拂過她的眼皮,帶著愛戀的眼神讓人不由地就深陷其中。


    “下次他來,你直接打給我,我來應付。”


    南希想了想,搖搖頭:“他應該不會再來了,我已經跟他說清楚,我跟他,跟那個孩子,都再無半點關係。”


    這句話,無疑是給周津帆吃下一記定心丸。


    他心裏因為時凜來過這件事興起的不安和難受,都被妻子這句話撫平了。


    “嗯,這樣也好。”


    周津帆低頭迅速親了一下妻子的唇,看到小女人耳根染上一抹紅暈,他忍不住笑了。


    “等會我有點事出去一趟,你跟安安好好休息一下,有事就給我電話。”他叮囑。


    “好的,路上注意安全。”


    南希也沒問他去哪,她對這個男人,是出自本能的信任。


    清友茶館。


    這是海城的一間老式茶館,還保留了舊時古樸的氣息,此時正午烈日的炙烤下,一踏進這方清幽之地,整個人都不由地平靜下來。


    茶室內,茶香嫋嫋,與低沉清明的絲竹聲交織成一副靜謐的畫卷。


    斑駁陸離的光影中,穿過寥寥幾個背影,幾道輕紗屏風,周津帆看到了一道威嚴而孤高的身影。


    老人靠窗窗前,側臉而對,鬢胖白發蒼蒼,已是古來稀的年紀,身板卻挺得筆直。


    有多久沒見了?


    三年?五年?


    周津帆自己都記不清了,自他出國後,就再也沒有跟爺爺聯係。


    “來了。”


    周振天沒抬頭,手執一盞青花瓷杯,穩穩放在對麵。


    “爺爺。”


    周津帆在老人對麵坐下,並未動那杯茶。


    周振天輕抿了口茶,在齒縫間細細品嚐過後滾落入喉,回甘的滋味讓他享受般眯起了眼。


    “這些年,還好吧?”他這才正眼看向麵前的年輕孫子。


    也是周家這一代,他最看好的周家繼承人。


    周津帆坦然麵對周老爺子的視線,微點下頜:“都好。”


    “聽說你結婚生子了?”周老爺子說完,頭微微後側。


    身旁一直站立的保鏢恭恭敬敬送上一個禮盒。


    周津帆沒接,眼神詢問什麽意思。


    周老爺子神色微緩:“這是我做爺爺的一點心意,收下吧。”


    “謝謝爺爺。”周津帆從善如流接過,盡管他回去後根本不會打開。


    可今天他確實是想跟周振天做一筆交易,麵子上總要過得去。


    “今天找我來,是想通了,決定回來上班了?”周振天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態。


    周津帆也沒打算繞圈子:“我有一個條件。”


    “說。”周振天不以為意,又端起了茶杯。


    他不以為,這個年輕的孫子能翻出自己的掌心。


    “先不對外公開我身份,我隻負責海城業務,也隻留在海城。”


    “為什麽?周氏企業這麽龐大的商業帝國,難道不比小小一個海城更有吸引力?”周老爺子有些意外。


    周津帆麵色如常:“我隻想負責海城業務。”


    “還是那個女人的緣故?”周老爺子目光突然變得銳利。


    周津帆淡淡回答:“這是我自己的事。”


    周老爺子審視了他幾秒,心裏已經快速地斟酌起來。


    現如今的周氏集團,在京都乃至整個華國,都錢財通天,外人隻要聽說‘周氏’兩個字,心裏都要顫上幾顫。


    可周氏內裏如何,隻有他心裏最清楚。


    罷了。


    “我答應你,隻要你肯回周氏,一切好談。”周老爺子承諾。


    周津帆倒是不意外對麵的人答應得如此幹脆。


    雖然他不在周氏,但也有別的途徑探聽到一些內幕。


    “我接管海城這邊後,必須有絕對的話事權,隻對你一人匯報工作。”


    “可以。”


    這也是周振天自己的意思,他不想周津帆做事處處掣肘。


    “那好,沒事我先走了。”周津帆作勢要站起身。


    周老爺子眼神深深看向他:“你……還恨我嗎?”


    周津帆動作頓了兩秒,隨後站了起來,他一臉平靜看向對麵兩鬢斑白的老人。


    “這重要嗎?”


    “恨你,奶奶也回不來了。”


    拋下這句話,周津帆毫不猶豫轉身走了。


    周老爺子渾濁的目光落在桌上某處沒動。


    禮盒被主人靜靜地遺忘在了桌上。


    “老爺,我去追大少爺……”


    周振天抬了下手:“算了,他不想要,勉強也沒用。”


    他聲音不複剛才的威嚴有力,多了一些疲憊和無奈。


    “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他原來還在怨我,這孩子……心太執著了。”周振天靜靜凝視著孫子離開的方向。


    眼神中既有歲月的沉澱,又仿佛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時凜接到家裏阿姨電話,時宇已經絕食一天了。


    他匆匆趕回家,就看到兒子背對著門口躺在床上。


    “小宇,是哪裏不舒服嗎?”時凜走進了房間。


    時宇沒說話,也沒轉過身來,看似睡著了。


    時凜知道兒子沒睡,也知道他在鬧什麽。


    那天從醫院裏回來,時宇就一直吵著要去看南希,昨天他答應兒子先去醫院看看情況。


    回來後又追著他問南希怎麽樣了,他當時心裏真難受,就凶了兒子幾句,結果他就開始不吃飯了。


    時凜看著兒子單薄的背影,心裏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奈,可他不知道要怎麽跟兒子解釋這一切。


    這件事,比上千億的合同,更為棘手。


    “小宇,我們先吃飯好嗎?”


    時宇還是沒有理他。


    隻是突然就劇烈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他孱弱的身體蜷成了一團,肺都好像要咳出來。


    時凜頭開始痛,脫口而出:“你媽媽不是說過,要吃飽飯身體才會長高長壯,小宇,你這是連媽媽話都不聽了嗎?”


    時宇終於有了點反應,他停下了咳嗽,喘息有些急促。


    “爸爸,媽媽不願意見我嗎?”他低低地問。


    還是那句話。


    時凜痛苦地閉了閉眼。


    他就是因為時宇一直問他這句話,最後忍不住發火的。


    “你媽媽她……”


    時凜想說的謊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


    他很想騙兒子先吃飯,哄著他,隻要吃了飯,就能見到南希了。


    可是謊話就是謊話,總有被拆穿的那一天。


    就像他給南希精心編織的謊言,挑破後,他和南希就再也回不回去了。


    “兒子,你先吃飯,爸爸邊跟你說說媽媽的事,好不好?”


    時宇慢慢轉過身來,蒼白瘦弱的臉上,一雙大大的眼睛顯得尤其的突兀。


    這張臉,像足了時凜自己,卻又好像有哪裏不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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