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克端著手裏沉甸甸的56衝,悄悄的伸手將快慢機撥片調節到了全自動模式,這種距離,一旦出現情況,最好能把子彈潑出去,兩側虛掩的房門就像是黑洞一般,冒著森森的寒氣,白色的門牌上寫的“停屍房”總是讓人控製不住的會想一些恐怖的東西。


    盧克能感覺到所有人似乎連氣都不敢喘了一般,那種環境的壓迫感,是實打實讓人覺得無比恐懼的,盧克伸手解開了自己腰間的手槍皮套安全卡扣,隨時準備應對緊急情況的出現,悠長的走廊裏麵燈光閃爍著,似乎在黑暗的地方有黑影在看著他們一般。


    地下二層若有若無地還有著一些翻找東西的聲音穿過橡膠防護服傳入幾人的耳朵,這讓盧克不自覺的捏緊了槍的握把,手心的汗水也止不住的將手套打濕了,隨著幾人一步步的靠近藥庫,看到了藥庫門口堆放的三個背包和好幾個手提袋讓幾人眼前一亮,藥庫裏麵還有人影在手電光下閃爍。


    盧克咽了一口唾沫,停下了腳步,他的本能告訴自己,現在一定要謹慎,目前的生還者不能保證是沒有威脅的,東關地鐵站碰到的怪人讓他現在依舊心有餘悸,盧克伸手拍了拍和自己錯開半個身位的鄭冬雪,小聲的說道:


    “老鄭,雷哥你們帶上嫂子關了手電筒跟在我和老張後麵的黑暗區,一旦對方動手立刻開槍!”


    安排妥當之後盧克將槍垂放在了胸前,看起來就像是一副沒有敵意的樣子,但是如果有情況,他能第一時間把子彈送出去,隨著盧克和老張不斷的靠近藥庫,裏麵翻找的聲音就變得越來越大,老張著急的想要進去找藥,但是又不敢冒進,從心底裏,他還是希望可以活著回去的。


    “當啷!”


    原本還算安靜的走廊裏突然傳來了一陣罐頭碰撞的聲音,盧克頓時動作僵在了半中間,他低頭一看,在腳踝的高度,一條拴著空罐頭的繩子還在晃動,這些人居然還設置了陷阱!隻聽藥庫裏麵傳來了好幾個人的聲音,緊接著便是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


    盧克趕忙伸手拉著老張往後退,剛退後不到兩米,一個砍刀便從門內胡亂的砍了出來,似乎是在提前預防什麽,一名壯碩的男人從裏麵跳了出來,當看那人氣勢洶洶的瞬間,盧克立馬將手裏的槍抬了起來。


    “別動!”


    拿著砍刀的那人看到麵前黑洞洞的槍口瞬間動作僵住了,緊隨其後的還有幾個人,他們拿著棍子和刀子,其中一人還拿著一把弓弩,當看到拿著56衝的盧克時顯然都十分的驚訝,其中一人主動放下了手裏的武器,解釋道:


    “別衝動!我們就是過來找一些藥品!”


    看對麵都放下了武器,盧克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了一些,手中的槍口也指向了地麵,老張有些著急的衝著黑漆漆的藥庫看了兩眼,因為激動而有些結巴的問道:


    “裏...裏麵還....還有多少藥品!”


    其中一人聳了聳肩,無奈的說道:


    “沒多少了,聽說前段時間就來的軍隊將這裏的藥品都掃的差不多了,隻給留下了十分之一的藥品,這倆天很多人也都來過,你們來的晚了,現在這個大型藥庫已經就剩下這麽點了....”


    那人說著突然就閉上了嘴,他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已經讓氣氛緊張了起來,因為盧克他們也是衝著藥品來的,他們對視了一眼,顯然再次警惕了起來,生怕盧克他們會搶走他們的藥品,其中一人咳嗽了兩聲打破了沉默:


    “那個......我們避難所現在有不少病人,需要這些藥物,都還在等著我們,你們可以去樓上找一找,或者去旁邊的醫院看看,我們得要回去了”


    說罷,幾人便準備將地上的藥物拿走,老張頓時急了,他立刻上前抓住一個人手中的手提包,他著急的大喊道:


    “你們著急!我們也有人生病啊!我老婆快生了!她也需要藥物啊!你們不能這樣自私!”


    對方顯然沒有料到老張會突然上前搶奪藥品,頓時就急了,他們想要推開老張,但是老張死死的抓著袋子不放手,幾個來回他們就和老張扭打在了一起,老張這段時間吃的很少,能量補充不及時,身體虛弱的很,被對方一把就推到在了地上,盧克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他實在是沒有對活人開槍的勇氣。


    老張在憤怒中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氣一般,他從地上爬起來,拿出了腰間的手槍,再次大喊著衝了上去。


    “不許走!你們不能把藥都拿走!”


    看到老張掏出了小巧的64式手槍,對方愣了一下,但是黑暗中他們覺得這麽小個東西肯定不是真家夥,便衝向了他,其中一人直接掏出了刀子,毫不手軟的刺入了老張的肚子裏,連續好幾刀,根本就沒有一點點的遲疑。


    老張捂著肚子後退了兩步,回頭呆呆的看向盧克,所有人都蒙了,老張張了張嘴,但是厚重的防毒麵具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他絕望的向身後不遠處的盧克伸出了手,隨後全身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暴脾氣的張雷頓時就熱血上頭,他作為一個孩子的父親,對和自己同姓的這個男人心中的焦急和痛苦感同身受,現在老張被不明不白的亂刀捅死,對方的自私和冷血,讓這個正直的男人的怒火被點燃了。


    “老張!……我幹你嘛!殺我們的人!我弄死你們!”


    對方顯然也沒有從失手殺人的衝動中回過神來,那個用刀子刺殺老張的人將刀子扔到了地上,趕忙擺手,希望可以不要產生誤會,但是老張在地上彌散的血跡已經讓這一切沒有挽回的空間了。


    “咚!咚!咚!.........”


    張雷有力的鐵手死死的抓著狂暴的56衝,子彈毫不留情的衝向了這6個不知道從什麽地方來的人而去,尤其是那個殺害了老張的人,子彈毫不留情的射入他的身體,貫穿而出的子彈將他身後的一人也打倒在地上。


    “停下!夠了!老張夠了!”


    盧克大聲的阻止了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的張雷,但是一切已經遲了,對方的四人倒在了血泊當中,刺鼻的硝煙將張雷混沌的大腦重新喚醒,他看著倒在地上的四人,呆呆的放下了手裏的槍,他低頭看著還在冒煙的槍口,突然意識到自己一時衝動殺死了四個活生生的人。


    這一切都發生在不到5秒的時間裏,五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離開了這個世界,僥幸沒有被子彈擊中的兩人蜷縮在地上害怕的尖叫著,固然他們不論出於何種情況殺害老張的事情無比的可恨,但是這些人何嚐又不是為了其餘的人能活下去?


    藥品不多了,但是需要它的人太多了,得到藥品的人就能活下去,得不到的就會失去生命,不論是盧克,也不論是這群不明人,他們並沒有什麽絕對的對錯可言,都隻是為了可以活下去,活到秩序恢複的那一天,就是這麽簡單。


    “你們兩個拿上你們能拿得了的藥!走吧!我不殺你們!都是為了活下去,不會再為難你們了!”


    驚魂未定的兩名不明人慌亂的將地上沾滿了鮮血的兩袋藥品拿走,跌跌撞撞,逃也似的離開了藥房,盧克看著在血泊中的幾袋藥品,覺得一陣悲涼,在這個荒唐的世界,人的生命甚至還不如幾袋藥品值錢,但是誰又能改變的了這一切呢?


    “盧克.....回去.....救救我老婆......”


    當走過老張身邊的時候,原本一動不動的老張突然伸手抓住了盧克的腳踝,他努力的抬起了頭,看著盧克,聽到老張的呼喊,幾人馬上上前幫他捂住了傷口,被刺破的肚皮還在不斷的流出鮮血,老張已經意識有些恍惚,開始胡言亂語,這下可急壞了四人。


    “快!快!拿上藥!帶他回去!快點!”


    ........滿是廢墟的街道上,一行人快速的行走著,老張躺在擔架上麵蓋著一張塑料布,腹部的刀傷被王鵬簡單的處理一下,對於眾人的詢問,王鵬不願意多說,隻能騙所有人說就是破了層皮。


    但是他明白,刀已經刺破了老張的胃和刺爛了他的肝髒,就現在而言,已經救不了他了,王鵬隻希望這個可憐的男人可以回去看著自己的老婆得救,不要給自己死前留下什麽遺憾。


    老張躺在擔架上麵,似乎已經恢複了過來一般,他看著還在飄飛著雪花的天空,擠出了一絲微笑,他感覺灰蒙蒙的天空似乎不再那樣的陰暗了,仿佛厚實的輻射雲中打開了一條通道,溫暖的陽光將他的身上照的暖洋洋的。


    肚子上的傷口不再那樣的痛了,他似乎看到了妻子抱著一個可愛的嬰兒就站在他的身邊,老張高興極了,那個可愛的小生命仿佛就像是一個安靜的小天使一樣,讓老張的心都覺得軟了,他的眼角流出了激動的淚水,這個孩子,和她的賢惠的母親一樣美麗,老張感覺自己的一生,似乎這一刻是最幸福的時光。


    老張緊緊的握著妻子的手,生怕自己不小心放開手就會失去她,看著妻子的眼睛,老張哽咽再三後深情的說道:


    “親愛的!讓你受苦了!和我在一起這麽多年!讓你跟著我受了那麽多的委屈,我這人嘴巴笨,不太會說什麽情情愛愛的話,但是我是真心對你好,記得當初你跟著我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那段時間的日子,現在想想,真的是太內疚了!”


    老張長歎了一口氣,心中的愧疚湧上心頭,他深情的繼續說道:


    “親愛的!算一算我們在一起也有6年了!當初創業的時候,咱們倆就窩在那個小小的地下室裏,有上頓沒下頓,送外賣,擺地攤,記得那次貨款沒有到,咱們兩個不得不半夜給人家刷了一個月的盤子,才勉強果腹,那時候你能吃,我總是悄悄地給你剩下半份飯,我那時候一直想要告訴你,不論日子有多苦,隻要我還能動,絕對不讓你再受這樣的委屈。


    其實不止一次我都在擔心,那會時常有上頓沒下頓,如果有一天你拋棄了我,我該怎麽辦?但是我沒想到,我們居然就這樣坎坷之中能有如此的成就,有你在,我感覺沒有什麽事情是我做不到的,克服不了的,現在咋們愛情的結晶也來到了這個世界了,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以前你一直和我躺在那個小小的破木板床上肚子餓的時候,就幻想著未來以後去國外旅遊,去看巴黎,去看莫斯科,去看看弗吉尼亞的海灘,吃遍全國的小吃,現在咋們有錢了,我要帶著你和孩子去全世界轉轉!讓你把想吃的都吃個遍!等我回去,等我回去就帶你們去完成我們的夢想!”


    “好....我相信你!”


    妻子的回答雖然聲音有些沙啞和陌生,但是老張依舊激動的握著愛人的手,感覺自己慢慢的和妻子還有孩子飄向了那陽光普照的世界,他低頭看去,滿是輻射雪的地麵上一行人依舊在抬著那個擔架前行,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老張笑了笑,低聲的自言自語道:


    “謝謝你們,盧克,冬雪,雷哥和嫂子,還有王隊,長宇大哥,劉勁兄弟,小唐,我記著你們的名字,謝謝....謝謝你們為我做的一切,來世我再報答各位!我去見老婆孩子和老牛去了.......”


    老張緩緩的垂下了自己的手,在他生命最後回光返照的時刻中握著他手的張雷已經泣不成聲,老張到他離開世界的那一刻,都沒有告訴人們他的名字。


    他的心裏隻有自己的妻子和尚未出生的孩子,沒有人知道這個男人的身上到底曾經經受了多少的苦難,又有多少讓人潸然淚下的坎坷,這一刻,他對家人的愛,那份深沉到骨子裏的愛,讓人覺得無比的沉重。


    老張最後回光返照的那些話,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都默默地流下了淚水,盧克的心裏充滿了內疚,他不斷的回想著剛才的那一幕,仿佛就像是揮之不去的夢魘一般,或許他果斷一些,冷血一些,老張就沒必要這樣悲慘的死在這裏了,但是他改變不了這一切,他根本改變不了,老張的死,讓盧克的內心中種下了一粒種子,一粒足以吞噬他的種子。


    .......


    核爆的氣浪將地鐵站周圍弄得一團糟,隱藏在路邊的配電箱的傳感器線路被震開了,王鵬隻用了不到五分鍾,便將傳感器重新恢複了正常,這趟旅途,最後的一段總算是沒有出什麽意外和亂子,這讓其餘的幾人心中好受了很多。


    抬著老張的遺體,幾人走向了黑漆漆的地下通道,黑色的隧道並不長,但是兩側都是那些被輻射和寒冷殺死的人,一道厚實的鐵門,將生與死的邊界劃分開來,不少屍體都發生了病變,棕色的瞳孔,總是讓幾人的心中不好受,每次路過一具“屍體”,王鵬都會用刺刀將屍體的腦袋刺穿,避免可能的危險,上百具屍體,就是上百個鮮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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