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罷,打量恬容華的神色,隻見她並未有太多悲傷之色,仿佛在聽別人的消息一般,十分虛浮地給了一個半哭不笑的神情。


    愣了一下,才擠出幾滴眼淚:“娘娘,嬪妾傷心……難耐……嬪妾……”


    陵容了然,這恬容華,恐怕已經換了芯子了。否則若是親生兒女,怎會如此淡然生硬?


    況且陵容早已打聽過,恬容華是家中嫡幼女,與父母感情極好,在閨中頗受寵愛,怎麽會像她一般,如此浮誇?


    陵容不動聲色,叫人給她上茶。


    恬容華飲了茶,並未說什麽,略坐了會,也就告辭了。


    陵容賞了些東西,叫她一並帶走。


    恬容華本想拒絕,可是耐不住陵容不可置疑的口氣:“本宮可是一番好意啊。”


    她走後,清如才上前來收拾了東西,垂手侍立在陵容身邊。


    陵容眯著眼睛去瞧月影紗裏透來的清淺日光。


    這月影紗本叫銀線紗帷,乃是越貢來的珍品,一匹之價不啻百金,掛在屋子裏,日光再盛,漏進來時也隻如月光柔和,所以取名月影。


    玄淩特意將此物大半留在陵容宮中,隻為給陵容遮擋日光。


    陵容起身挽住一匹銀線紗帷,道:“你看如何?”


    清如當年也和恬容華打過不少交道。


    她細細回憶道:“臉還是一樣的,可是整個人已經翻天覆地。”


    她不相信世上有鬼神之說,隻以為是生病的緣故,“娘娘,我看容華從前的記憶,也不太清明了。”


    “咱們今日給她上的是祁門紅,她從前嫌棄味道太重,從不肯喝的,今兒怎麽忘了?”


    她還有幾分納罕,“不是說隻忘了如今這十年的事情了麽,怎麽連剛入宮的事情都記不清了?愛喝什麽茶,可是家裏的習慣。”


    陵容已經探明了她的底細,無論是不愛喝的茶,還是父母的死亡,都證明了如今的恬容華已經不是過去那個人了。


    她有過去的記憶,但是卻還沒有熟悉過去的習慣,因為真正的靈魂,已經換了。


    陵容微微一笑,“忘了好。本來就不該記得。”


    清如一愣,複又說起:“太醫也說,如今恬容華身子恢複,神智清醒,想來……可以侍寢了。”


    陵容並不在意有人分走玄淩的寵愛,她笑道:“侍寢好啊。”


    “我有孕,菊貴嬪有孕,淑妃麽,宮規還沒抄完,宮裏能伺候陛下的人不多,就讓她去吧。”


    清如有幾分躊躇:“娘娘,如今恬容華的性子比從前知進退多了,她這一去,恐怕要受寵。”


    “明年還有大選,宮裏的新人源源不斷……”


    陵容打斷她的話,拉著清如的手,一並去看承光殿外連綿不絕的宮殿。


    “清如,你記著。隻要陛下在,宮裏的女人就不會斷。”


    “和她們爭,是最下乘的。”


    “我真正要關心的,其實隻有陛下一個。”


    “沒有恬容華,也有芮容華、甄容華。大甄、小甄都在宮裏,沈菊莊也在宮裏,和她們爭,是爭不過來的。”


    清如點頭,目光朗朗劃過陵容的麵容,懇切道:“無論娘娘想做什麽,我都萬死不辭。”


    陵容笑著去擰她的麵頰:“哪裏就像你說的這樣嚴重?”


    “本宮又餓了,去問問杏雨的糕點蒸好沒有!”


    ……


    金烏西墜,日頭偏涼,陵容攏了攏身上的雲紋重錦披帛,發覺有些冷。


    文鬆跨步進來,手上還托著一方海棠紋螭金長方盤,上麵有一本本書卷。


    陵容道:“這是……”


    文鬆抿著笑,揚聲道:“胡淑妃娘娘手抄宮規十卷,如今已經抄完,特來呈給娘娘!”


    陵容知道胡蘊蓉的脾性,她終究是趕著一個月的禁足之期,在那之前抄完了。


    陵容心中暢然,立刻拿了去看。


    從前拿胡淑妃的筆跡說過事,這會打開一看,果然和她素日的筆跡對的上。


    陵容仔細欣賞了一番。


    才問清如:“中秋節宴賢妃、德妃準備地如何了?”


    清如道:“還有十幾日便是正日子,如今正加緊辦著呢。”


    “娘娘您上午看過的條陳,她們還正在商議。”


    陵容道:“往年都是這樣辦,今年並沒有什麽大的改動。”


    “隻是在這之前,本宮要為淑妃辦個書法展覽。”陵容看著書冊上的一筆一劃,仿佛看見胡淑妃挑燈夜戰的樣子,嘴角不經意帶上一縷嘲弄:“這件事就不必麻煩賢妃、德妃了,本宮親自去辦。”


    清如亦是含了笑:“淑妃娘娘大作,不叫大家欣賞一番,豈不是可惜了?”


    陵容道:“不止呢。”


    “淑妃日夜抄寫,想必身子也會受損。你讓人給她送按摩手腕的膏子,再叫太醫給她看看眼睛。”


    清如會意,躬身道:“奴婢知道了。太醫診治的結果,宮裏也會人人皆知的。”


    陵容瞧著月色,長歎一聲:“本宮也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心疼淑妃罷了。”


    清如說:“娘娘一片仁愛之心,淑妃娘娘若是不領情,怕是連狼心狗肺也不如了。”


    陵容淡淡一笑,想到胡蘊蓉往日的驕矜自傲,曼聲道:“本宮原也不指望她能領情。”


    “隻希望,她以後說話做事,能謹慎小心些罷了。”


    當天夜裏,燕禧殿裏就傳來砸東西的聲音。


    陵容關懷淑妃罰抄受損的手腕和眼睛,也傳遍了後宮,連負責洗恭桶的小太監,都知道淑妃被罰了手抄宮規三卷十遍,字字親手書寫,堪稱後宮罰抄第一人。


    沒兩日,陵容為淑妃辦的書法展,正式開始了,不必宣傳,在太液池旁拉了條幅,便有人駐足觀看。


    上到妃嬪,下到無品的宮女太監,都可以對淑妃的字評頭論足。


    淑妃自己要麵子,不肯親自來阻止,指派了瓊脂過來。


    瓊脂往常仗著伺候過舞陽大長公主,開口閉口長輩身份,逼得玄淩也不得不給她幾分薄麵,可是對上亦有品階的芳縷,就沒那麽好占便宜了。


    芳縷的正二品司禮女官,比她品階高多了。她對著芳縷擺威風,芳縷卻絲毫不慣著,擺出女官的架勢,不卑不亢地將瓊脂請回。


    後來胡蘊蓉自己受不住,親自去了儀元殿跟玄淩訴苦。


    傍晚,玄淩便到了毓璋宮,卻不是問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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