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遠道早已不是意氣風發的皇妃之父、二品大員,雲辛羅也不是風光無限的皇妃之母、誥命夫人了。


    不隻是因為玄淩剛下的貶斥聖旨,也是因為甄珽手中的劍。


    甄府的人跑的跑,散的散,甄珩被囚,隻剩下甄遠道幾人在天井裏糾纏。


    雨下的大了,漸漸顯露出甄珽一身錦袍之下,一副玲瓏有致的身軀。


    原來甄珽,也是個女兒!


    甄珽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她的聲音穿透雨幕,清晰而冰冷:“父親,那你知道為什麽那麽多字,我偏偏選中了珽嗎?”


    “你記不記得,你還有個女兒,叫甄玉婷?”


    “隆慶十三年,青州,月娘。”


    甄玉婷越說,暴雨中甄遠道的臉色就越來越白。珽,婷,原來如此,他怎麽全忘了!


    他是與月娘有過一段感情,可都已經過去了,如今不是月娘已死,玉婷嫁人嗎?甄珽不應該是月娘的兒子嗎?


    雲辛羅更是怒不可遏,即便落魄了,也硬是端出了副當家主母的派頭。


    “原來是個外室女,竟也和浣碧似的這麽張狂!”


    甄玉婷一劍朝雲辛羅揮去,她頓時跪坐在地上,她又揮劍,使甄遠道也跪在地上。甄玉婷給她們點了穴道,而後從身後的包袱裏掏出了兩個牌位。


    一個寫著“母月娘之靈位”,一個則是“阿弟之靈位”。


    甄玉婷說:“那年你外放到青州,引誘了我母親,說家中長子身體不好,若是她生下兒子,便將她帶回京中甄府。”


    “可惜我母親生了一個女兒,你便親口取名為玉婷,是女停的意思。”


    “後來任期結束,我母親無所出,你便自行回去了,連個交代也沒有。”


    “你走後,我母親才發現懷有身孕,她未婚跟了你,為家族親眷所不容。”


    “為了求一條生路,便帶著我,從青州到了京城。”


    月娘一個孕婦,帶著一個小孩,一路輾轉,終於到了京城 。當時新帝登基不久,甄遠道被召回京城,格外珍惜羽毛,因此哪怕知道月娘在府外求見,也是狠了心,終究不見。


    他自詡是多情之人,還叫雲辛羅處理,隻說是同僚惹下的風流債,找到自己頭上了。


    雲辛羅此時也知道了碧珠兒的事情,哪裏還分不清月娘的身份?


    碧珠兒現在動不得,難道一個鄉下月娘還動不得?


    雲辛羅沒有給錢,而是雇了一輛馬車,叫她們回去。馬車一路衝向護城河,月娘護著玉婷,將她送上了岸,自己卻在懷孕的情況下,一屍兩命了。


    甄玉婷道:“我今年二十,真正十七歲的,是我的弟弟。”


    她仰天大笑:“可笑啊可笑,誰能想到,你雲辛羅殺別人的親人,最終都報應到自己的孩子身上了!”


    “宮裏的甄選侍,還有宮外不能人道的甄大公子,哈哈哈哈哈哈!”


    雲辛羅臉色鐵青,掙紮著要起來,卻總是不行。她不禁咒罵起來:“都是她們!勾引我的丈夫!”


    “自己輕賤,就不要怪我狠毒!”


    甄玉婷一巴掌將雲辛羅扇倒在地:“你怎麽不怪國朝允許納妾?你怎麽不怪自己的丈夫朝三暮四?”


    甄遠道窩囊的聲音響起:“辛羅,算了吧,你也太狠心了。”


    雲辛羅不可置信地看向甄遠道:“我狠心?我都是為了誰?”


    “難道不是你太狠心,家裏一個沒有,外邊到處都是嗎?”


    “人家都說我有福氣,丈夫不納妾,可是她們不知道,我的丈夫在外麵的女人數也數不過來!”


    甄遠道的聲音更響:“可是現在你做的事情被捅出來!上折子的人都說你溺殺孕中女子!你高興了?”


    甄玉婷冷眼看著她們互相埋怨,過足耳癮之後又拿著劍橫在甄玉嬈脖子上:“你們給我娘和弟弟的靈位磕頭道歉,不然我就讓甄玉嬈死在這裏!”


    雲辛羅夫婦最愛幼女,一見她脖子上的長劍,立刻對著靈位磕頭不止,自己扇巴掌的聲音,在雨幕中也聽的清清楚楚。


    而甄玉嬈的心靈,也在這一夜,徹底扭曲。甄玉姚還是像從前一樣,在角落裏。她看著雨中為自己的生命抗爭的玉婷,眼中折射出一種奇異的光芒。


    從前玉婷對自己的隱晦照顧,都有了解釋。


    那一年甄玉婷親眼看見自己的親人死在眼前,當場立誓,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她穿男裝,做乞丐,在京城長大,無數次看見甄家的馬車經過了自己的麵前。


    她拜師傅,學武功,忍寒來暑往,滿身青紫時一回回暢想大仇得報時的場景。


    原來,竟是這麽暢快。


    甄玉婷從行李中抽出甄珩從前用的佩劍,長劍一挑,甄遠道身下頓時滾出個模糊細小的血塊。


    甄玉婷道:“雲夫人不是不喜歡甄遠道花心麽?這下他永遠都花心不了了。”


    雲辛羅崩潰的尖叫響徹院落。


    甄玉婷手上的劍也越來越近。


    甄玉婷用劍挑起雲辛羅的臉,說:“我知道,你也深受甄遠道折磨,所以我不殺你。”


    “我要你看著你的丈夫,你的孩子都逐漸瘋狂墮落,這才是對你最大的懲罰!”


    “你每活一天,就痛苦一天。”


    說罷,將長劍一扔,將兩塊靈位收起。


    她大仇得報,恢複本名姓,準備走了。


    臨走時,她看見甄玉姚眼中的光芒 ,於是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問:“我要走了,你……”


    不等玉婷說完,玉姚就拉住了她道:“我和你一起。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雨聲大,清音小,楊亭卻將這句話聽的一清二楚。


    甄府門外有馬車,那是楊亭和安淩宇的交易。


    楊亭潛入甄家,搜刮罪證交給管家,致使兩家紛爭。


    而她也向安淩宇討到了兩張幹淨的身份戶籍,一張自然是自己的,而另一張,想到自己被雲夫人罰跪祠堂時,悄悄送飯的玉姚,楊亭的心也軟了。


    等明天官府查人時,隻會看見神誌不清的甄遠道夫婦,和兩具死囚屍體,一個屬於甄珽,一個屬於甄玉姚。


    而甄玉嬈,一個小孩,說的都是胡話罷了,不可輕信。


    門外駕車的是楊亭的結義兄弟,他的為人楊亭信得過。


    馬車內,楊亭拉著玉姚的手,為她嗬暖時說:“我母親姓楊,我在外行走時就叫楊亭,你以後就這麽叫我吧。”


    “隻是,以後可沒有甄家那樣的富貴日子了。”


    玉姚眼中光芒未散,她的聲音裏聽不見一絲驚慌,還是像從前一樣溫柔:“富貴也好,清貧也罷,我以後,就叫阿姚了。”


    這一夜發生的事情太多,陵容安排好浣碧處的人之後,便將敬妃請了來。


    長夜漫漫,二人互博,聽著雨聲從小到大,又漸漸稀微。棋盤上的廝殺不見硝煙,當勝負終於見個分曉的時候,路成林進來了,說玄淩有請,到棠梨宮。


    陵容與敬妃對視一眼,雙雙一笑。


    棠梨宮內,甄玉嬛難產,浣碧也在那裏。


    一見敬妃進來,浣碧就說:“陛下,嬪妾身為甄家罪女,不配撫養皇嗣,嬪妾懇請將帝姬交給敬妃娘娘撫養,求陛下恩準!”


    敬妃麵露疑惑,問道:“陛下,這,是怎麽回事?”


    玄淩不想說甄家那一堆破事,隻是朝浣碧指了指:“就依碧更衣所說吧,敬妃你等會就將帝姬帶回去。”


    見玄淩這樣,敬妃也不敢多問,隻是,她看著浣碧一身狼狽,終究還是開口:“臣妾瞧著碧,碧更衣這樣渾身濕透了,終究不好,不如臣妾帶她去換身衣服,也好,問問帝姬的情況?”


    玄淩點頭,陵容有心同去,卻被留了下來。


    玄淩甩了甩手上的碧玉珠串:“珚珚,今夜大雨,你也是沒有睡?”


    陵容心知玄淩有所懷疑,隻是赧然一笑:“陛下,臣妾一向有燃燭等待的習慣,叫您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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