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所用的飛鸞輦華貴穩固,陵容坐在上麵,不知怎的,想到了當年自己初進宮時,看見華妃坐在轎輦上,幾句話就要了梁才人一條命的事情。


    那時候,自己緊張的不敢抬頭,隻覺得坐在轎輦上的華妃,那麽遙遠,那麽可怕,像一隻隨時可以將自己碾死的龐然巨獸。


    如今,巨獸倒了,自己卻為妃了。春日裏暖風和煦,已經能見到蝴蝶。蝴蝶圍在陵容身邊翩翩起舞,陵容伸手,蝴蝶便乖順地在手上停住。


    而後她素手一揚,將那蝴蝶送走,任它飛向高處。


    飛鸞輦換做翟鳳玉路車,轉眼間,陵容已經是第三次到太廟來了,有些儀式,居然也已經十分熟悉。


    她在該拜的時候拜,該跪的時候跪,該肅立的時候,也絕對會顯示出一位妃子的規矩森嚴。


    太廟不屬後宮,皇後沒本事在這裏動手腳。


    禮成之後,還要去鳳儀宮中,聆聽帝後訓導,謝恩之後,才能算是真正成為瑤妃。


    皇後有機會動手的,也就是這一來一回的路上了。


    從太廟回宮,翟鳳玉路車又換回了飛鸞攆。妃子的轎輦仍然是這樣輕便穩當,隻是進了宮之後,繞了幾圈,去的卻不是鳳儀宮的方向。


    抬轎子的內監,也換了人,麵孔十分生疏,臉上也不帶一絲喜氣,與來時的樣子,截然不同。


    皇後出手了,純元故衣這樣能一擊斃命的好東西,皇後舍不得給自己用,要留給甄玉嬛。


    而對付自己的辦法,就是遲到!


    想當初,沈眉莊得寵時,因為被華妃陷害請安遲到,還吃了一頓教訓,何況今日自己是晉封謝恩。


    遲到一事,往輕了說是沒有規矩,若是有人在旁敲邊打鼓,那就會變成目無尊上,不堪為妃。


    皇後打的好算盤,想讓自己因為錯過了謝恩的時辰,而徹底與妃位無緣!


    即便勉強為妃,這一頂謝恩時藐視尊上的帽子救摘不掉了。


    自己沒有純元的臉蛋喚起玄淩舊情,到時候,不僅是自己,年幼的寶哥兒,懷孕的玉如,景春殿所有宮人都逃不過去。


    就連敬妃,也不過堪堪自保罷了。


    抬轎子的內監還在走,梅香和路成林等人幾乎跟不上,自然也發現了道路不對的情況。


    梅香心裏著急,就要去攔,誰知他們反而越走越快了。


    走著走著,迎麵就撞上了另一隊人。


    打頭的,正是芳縷和小秦子。


    抬攆得太監似乎不認得芳縷,還一個勁的往前衝,直到梅香喊了一聲“姑姑”,知道了對麵的人和轎輦上的妃子認識,幾個抬轎子的人才一哄而散。


    小秦子機靈,已經悄悄跟了上去,看這些人到底從哪裏來,又要到哪裏去。


    而芳縷已經招呼著景春殿的內監接著抬轎,時間不多了,小順子他們幾乎將轎子抬得飛快。


    梅香則反應過來,說到:“怪不得姑姑上午沒有一起去,原來是在這裏等著。”


    芳縷跟在後麵,也不見有幾分吃力,她笑著說:“我老了,不是死了,走兩步還是可以的。”


    “今兒這轎子,本不是為那幾個太監而來,是娘娘不放心,怕有人在轎子上做文章,要留著一個備用,因此才帶了出來悄悄跟著。”


    梅香又問:“那夥人帶著娘娘左繞右繞,連我都繞暈了,姑姑怎麽知道我們就在這裏?”


    芳縷指了指上頭,梅香道:“姑姑也喜歡蝴蝶?”


    “說來也巧,今兒娘娘晉封,總有蝴蝶跟著呢。”


    芳縷想到自己給禮服中縫製的許多特製的、能夠吸引蝴蝶的香囊,淡淡一笑,說:“也許是春天要來了吧。”


    梅香嘟了嘟嘴,俏皮一笑:“我看呀,是來給咱們娘娘賀喜的。”


    陵容早已研製出許多能夠吸引蝴蝶的香方,昨晚心神不寧的時候,便叫芳縷悄悄在衣服裏縫了一些,本是做個防範的,沒想到竟然用上了。


    轎輦附近聚集的蝴蝶,不是巧合,是人定勝天。


    小順子等人,也曾練過如何抬轎,因此到了鳳儀宮時,時間還不算晚。


    眼看鳳儀宮近在眼前,從前的陵容,為了一絲表麵上的尊敬,也會停轎步行過去,今日卻是直接抬到了鳳儀宮門口。


    昭明殿內,玄淩和皇後也已經換了吉服在等候了。


    陵容進去,皇後宮中的花香、果香,一猛子撲上來,熏得陵容忍不住直皺眉,但她還是勉強忍住了。


    眼看陵容身著妃位應製的芙蓉色緙絲鳴鸞百福曳地吉服,娉娉嫋嫋而來,玄淩也忍不住頓住了呼吸。


    陵容按時出現,計劃自然失敗。


    皇後見了陵容,勉強輕笑,關切問道:“瑤妃一路可還順利?”


    “怎麽比預計的時間晚了一些?”


    陵容微微抬頭:“托陛下、娘娘洪福,臣妾一路還算順遂,隻是路上抬轎子的奴才不經心,差點摔了臣妾。”


    “因此才晚到了一會,好在沒有超過吉時,”說到這裏,陵容歉然一笑,“終歸是臣妾失禮了。”


    玄淩不等皇後說話,立刻下旨:“將那幾個作亂恩的奴才杖殺了。”


    陵容一向願意把別人當人看,但是當自己的利益,甚至生命受到侵犯時,她也顧不得許多了。


    因此說:“差點延誤了聆聽訓導的時辰,臣妾不是有心的,隻是他們將轎子越抬越快,臣妾害怕,便差點摔了。”


    陵容越是這麽說,玄淩就越不會放過那些人,他們的鮮血,就是自己為妃的第一杯慶功酒。


    玄淩麵上露出幾分心疼,說:“皇後,還是開始訓導吧。”


    “好叫瑤妃回去召太醫瞧瞧。”


    半個時辰後,陵容拿著新得的妃位冊封詔書、妃位金冊金印,昂首回了長楊宮。


    摔了當然是假的,但是前幾日逗寶哥兒玩時不小心磕下的一大塊青紫還沒有消退,不就是最好的證據麽?


    陵容平安過關,皇後將會把所有的怒火發泄到甄玉嬛身上。


    加之從前曹琴默告訴自己,而自己又“轉告”給皇後的一個重要消息,這下有好戲看了。


    如果純元故衣還不夠,那麽加上純元舊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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