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的冬雨即使是久居此地的人也經常感到難以忍受,尤其今年的氣候又比往年還要來得嚴苛,這個冬季簡直像要把春季的雨水也一並透支一樣,冷雨已經持續了近半個月。


    濕漉漉的灰色重雲一直覆蓋到視線的盡頭,雨勢不大,從寬廣的博格特山脈中轉出的伊爾河水位卻已經漲到了離春季汛期不遠的位置,碼頭空曠,連泊船都不見一艘,細密的雨滴將城市的街道洗得一片寂靜,幾乎見不到行走的居民。城郊的驛站是在任何一個城市都能見到的普通驛站,被雨水浸透的木頭上甚至出現了疑似青苔的痕跡,讓它在綿密的雨幕中看起來如同一個垂暮的老人。


    “真是令人憂鬱的天氣。”


    雖然披著雨具,褐發青年的短發仍是濕透地貼在了他的腦袋上,他抬頭看了一眼這片天色,然後走進了驛站。


    驛站內有木柴在燃燒,雖然火光不盛,視覺上卻給人溫暖的感覺,酒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一身水汽的褐發青年一走進門,圍坐在火堆旁的人就將目光投了過來。那是五個僅憑外表就能判定身份的傭兵,褐發青年對上他們的視線,雙方眼神對視片刻,就各自移到一邊。


    這是一群經驗豐富的傭兵,褐發青年拿下雨披之後的裝束和嚴整的短發透露的身份信息值得他們忌憚。


    褐發青年向驛卒出示了自己的郵符,然後找了個角落休息。他剛坐下不久,一陣密集的蹄聲從驛站外傳了進來,他側耳傾聽這些踏在泥濘地表上的蹄聲,綠色的眼睛眯了起來——什普羅郡的馬,而且遠不止一匹,不過這支騎兵並非所有的馬都是這種令任何一個軍人都為之向往的尤物,它們後麵還有一些普通的好馬。


    驛卒們都縮著脖子走了出去,壓抑不住的驚歎聲隨後傳了進來。


    又有人從驛站外進來,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數十個,火堆旁的傭兵全都抬起了頭,驚訝地看著來者。


    晶瑩的水珠從光滑的布匹上滑下,那種柔和的顏色和精致的紋理即使在大城市的貴族中也不多見,但真正令人吃驚的是解除兜帽之後這批人的外貌。


    長發尖耳,無論男女都秀麗異常的外表,看到這批精靈,連傭兵們也發出了低低的抽氣聲。這個強大美麗的種族在百年封禁之後仍然不願與外界過多接觸,沒有特殊原因他們不會踏出神光森林,而憑借他們在中央帝國的身份和超出絕大多數人類的能力,即使出現也不過一兩個精靈,他們今天所見的,可能是數十年都未曾有過的景象。


    進入驛站的不隻是精靈,又一隊騎士從他們背後湧了進來——是真正的騎士,不是騎兵。


    一名在輕甲上刻著貴族徽章的騎士環視了一圈沒有任何隔斷的驛站內部,轉頭中對精靈中容貌最為醒目的那位說道:“殿下,請您稍等,讓我們先為諸位清場……”


    “不用。”淺金色長發的精靈冷淡地說,不待那位騎士回應,他就帶著同伴往驛站的另一個角落走了過去。除了外表,他和其他精靈還有一個地方不同,他的披風是半掩在身前的,當他身邊的精靈為他解下之後,就露出了底下在他臂彎中的那個小活物。


    褐發青年不自覺地摸了摸下巴,他還真是沒見過這樣可愛的小孩子,穿著毛茸茸的鬥篷,戴著同樣毛茸茸的帽子,隻在毛茸茸之中露出來一張微帶粉紅的小臉,綠色的眼睛又大又明亮。也許是在大人的懷中悶了太久,他一露頭就朝四處張望,白色的帽子在那位美貌精靈的胸口蹭來蹭去,精靈正在拒絕那位效命於某位公爵旗下的高等騎士繼續護衛的要求,沒有在意他的活躍。


    火堆旁的傭兵們見自己沒有被驅趕,也就繼續留了下來。


    “怎麽帶著個小……孩子?”


    “誰知道。”


    那個小孩子扒在他監護人的手上,朝這群傭兵望了過來,傭兵們紛紛低下頭去繼續喝酒,他小臉一轉,又看向這裏的另一位陌生人,褐發青年對上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微微一笑,但在看到這個孩子已經歪掉的帽子底下露出的發色時,他就不太笑得出來了。


    ……這個未成年的樹精靈是怎麽回事?!


    守護在旁的精靈伸手過來把樹精靈的帽子重新戴正,同時朝褐發青年看了一眼,後者正在抬手抹去臉上的水滴,沒有露出絲毫異樣的神色。


    這批精靈隻在驛站中短暫地休憩了一段時間就再度啟程了,在他們離去之後不久,褐發青年也從驛站中牽出了一匹馬,所行的方向,正與精靈們同道。


    籠罩了中央帝國數個東南行省的陰雨對中途鎮的影響並不大,當奧蘭托做出旅館時,甚至在雲層的間隙中見到了一絲絲的藍天。他的心情也和這天空一樣,在長久的陰霾之後,終於見到了陽光的希望。


    中途鎮是進入神光森林的最後一站。雖然神光森林的戒嚴令已經持續了三個月,冬季更是傳統的休禁季,不過如何通過這些障礙不是他需要考慮的問題——隻要進入神光森林,哪怕是一步路,他就自由了!


    在這段漫長的旅途之中,他和勞伯斯不止一次地嚐試過逃離那位可怕的青年,事實卻一再向他們證明這些努力的徒勞。奧蘭托從未聽說過世界上居然有一種強製奴役他人的天賦,雖然這種束縛起作用的時候不多,然而每次都令人苦不堪言。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種強製約束不是永久的,墨拉維亞向他們承諾隻持續到進入神光森林為止。


    銀發的青年也踏出了旅館,在飄蕩著淺淡灰色霧氣的街道上,他的姿容使身後的背景都成為一幅出色肖像畫的一部分。奧蘭托如今已經懂得反省自己的花癡,對此也有了應對的能力,比如說把臉扭過去。


    “還有多遠是神光森林?”墨拉維亞走到他的身邊問。


    “沿著這條入林大道一直向前走,”奧蘭托伸手指向前方唯一的道路,“直到看見白枝紅葉的樹木,那是森林防衛線的標誌,隻要踏過那條線,就是真正進入了神光森林。大概是四五裏路的距離。”


    墨拉維亞輕輕點頭,勞伯斯此時正從旅館裏抱著行李走出來,“奧蘭托你個混蛋,過來幫個忙!”


    當奧蘭托把自己的那份拿上,墨拉維亞已經快要走到街道的盡頭了。在同行的過程中,這兩位力量天賦者也不能說沒有得到任何好處,至少培養了他們少廢話的品格和良好的身體和心理素質,兩人對視一眼,不吭聲地追了上去。


    作為大陸上最富傳奇色彩的領域,神光森林即使在冬季也維持著它特有的生機,被允許進入森林的騎士很少,再加上經濟原因,墨拉維亞一行人此時都是步行,當馬蹄聲從身後傳來的時候,奧蘭托和勞伯斯都停下了腳步,避讓到路邊。


    駕馭著矯健遠勝於普通馬匹的坐騎的精靈們身上帶著長途旅行特有的風塵感,在冬季還未結束的入林大道上出現人類不是常有的事,輕騎而來的十數位騎士收緊了韁繩,為首一位將亞麻色的長發編成辮子的灰眼精靈撥馬走了過來。


    “遠來的旅者,現在還不是森林開放的時候。”


    “呃,抱歉,精靈先生,關於這個……其實,我們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不過您看,總有一些意外狀況……”奧蘭托是第一次直麵精靈,雖然對方的外表壓迫感還不如墨拉維亞,但他還是顯得有些緊張,找不到合適的措辭解釋這件事的他回頭看了一眼墨拉維亞的方向。


    墨拉維亞在入林大道的中央慢慢地轉過身來,淡金色的眸子抬起,看向這批精靈。


    亞麻色長辮子精靈身下的坐騎向後退了一步,看著在厚密的樹冠陰影下依舊顯得色彩明亮的墨拉維亞,他的語氣有了微妙的差別,“這位閣下……請問如何稱呼?”


    奧蘭托大驚失色,“喂!別……!”


    “墨拉維亞·儀祁。”墨拉維亞平靜地說,“報上你的名字。”


    奧拉托的提醒來得太晚,精靈的瞳孔倏忽之間擴大,淺色的嘴唇開啟,第一個單詞吐出,“我的——”


    “長秋!”精靈背後的隊伍中有人喝斷了他不自覺的回答,雖然聽起來不像這位精靈的名字也不是單詞,卻真真切切地喚回了他的神智,精靈的身體一顫,猛然回過神來,“這是……”


    馬背上的精靈們頃刻之間就散開成了陣型,幾乎是同一時刻地取下了背後的長弓,搭箭上弦,對準了神色驚慌的奧蘭托和還沒跟上變化而茫然的勞伯斯,而更多的箭支還是對準了甫一見麵就作出侵犯行徑的墨拉維亞。


    “奧術師還是法師?”一名女精靈用她低沉的聲音問道。


    墨拉維亞沒有回答她的問話,他靜靜地站在大路中央,看著精靈隊伍之中唯一一位沒有拿出武器的精靈,剛才打斷契約的喝聲也來自於他。在看到那雙色澤奇妙的雙瞳時,墨拉維亞的眼中出現了意外的神色。


    西梅內斯親王控馬走到隊伍的前方,想要攔阻的精靈都被他舉手揮退到身後,樹精靈從他的懷裏拱出頭來,看到不遠處的銀發青年,他向後仰了一仰,身體都貼到了親王胸前。


    “你是我見過的最強大的力量天賦者,突訪森林有何指教?”親王沉聲問。


    “我有一位四十年前的好友,將一些私人物品暫托精靈們保管。這本來是我的原意。”墨拉維亞說。


    “原意?”親王蹙眉。


    “在看到你之前……”墨拉維亞說,風吹起了他的銀發,空氣中一種味道開始彌漫,力量的味道。


    “放箭!”女性精靈喝道。


    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的奧蘭托幾乎是立即就趴到了地上,勞伯斯被他一扯,也踉蹌著摔了下去,雖然精靈的箭沒有一支是朝他們而去的。區區幾十步的距離下,強弓發出硬度堅愈鋼鐵的箭支眨眼就到墨拉維亞身前,突然生出的旋風將這九支黑色的閃電阻了一阻,墨拉維亞抬手就將它們攏成一束,丟到身後,第二波箭支再度襲至,墨拉維亞向前踏出一步,黒木箭支被無形的力量扭成霧氣般的碎末,精靈射手的第三支箭才搭上弓弦,具象化的風箭就將他們從馬上擊飛了出去。


    奧蘭托的反應是正確的,空氣裏隻有力量天賦者才能感覺到的能量在短得讓人隻來得及抬頭的時間裏濃烈到了嚇人的地步,以強壯,速度,耐力和穩定性而出名的什普羅郡馬嘶鳴著,一匹匹跪到了地上。親王在風箭射來的時候避開了,落地的他一手護住樹精靈,另一隻手上,金色的長劍已經凝聚成形。


    被擊飛落地的精靈們掙紮著要起身,沉重的壓力卻困住了他們的手腳,被親王牢牢鎖在懷中的樹精靈豎起了短#性愛小說 http://ss12/1.html</a>短的眉毛,金色長劍上的光芒大盛,一步步行來的墨拉維亞向著揮來的劍鋒伸出手,觸上了那片光芒。


    銳利的劍鋒如同融雪化成了液體,纏繞著墨拉維亞的指間落入了他的掌心,被他一握而成虛無,親王幾乎是立即就棄劍而退,樹精靈的帽子從腦袋上滑了下去,親王揮手就要將這個孩子拋出,剛出手一股巨力就將他摜到附近的樹幹上,數十尺高的喬木枝葉搖晃著發出沙沙聲,親王的肩膀上一道裂口綻開,他悶哼一聲半跪下去,金色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到地麵。


    樹精靈在地上滾了兩圈,毫發無傷地坐了起來,墨拉維亞從一開始就沒將絲毫注意力放在這個孩子的身上,他走到勉力支撐起身體的親王麵前,抓著親王淺金色的長發讓他抬起頭來。


    用明亮得熾烈的金色眼瞳注視著麵前的獵物,墨拉維亞笑了一聲,俯身下去,用另一隻手捏住了親王的下巴。


    “真是意外,這種熟悉的美妙感……”他冷酷低語的聲音如夢的振動,“在這個世界上,我居然遇到了龍晶?”


    在裂隙的另一端,魔龍一族的最強者,幾乎在整個裂隙位麵都縱橫無忌,無論對同族還是異族都如同噩夢的黑龍主,在他那挑剔而又駁雜的食譜上,龍也是位於頂端位置的美味。自他孵化至成年,至少十條或者更多的龍成為了他龐大軀體和力量的基礎。


    龍晶是龍的心髒,沒有比這更純粹的能量聚合體。這顆結晶被人用巧妙的手法封印在這副不完整的軀體中,隻有那雙色澤奇妙的眼瞳才透露出一絲氣息,如果不是在這種距離下相見,墨拉維亞也不會發現這塊能在瞬間恢複他部分實力的……“食物”。


    他的手向下伸去,撕裂了親王的領口。


    作者有話要說:……我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在我雄心勃勃地想補上前段時間拉下的更新的時候,我從家裏的樓梯上滾了下去………因為向前跪倒的,所以手……


    寫作的事家裏人雖然知情,但他們隻知道我在寫東西,對題材一無所知,並且對我一直報著嗤之以鼻的態度,因此斷了一個多月的更新真是不知道該用什麽言辭來表達我的歉意,甚至編輯都親自打電話來過問……


    現在是沒臉見人的狀態,但在親友的鼓勵下,還是捂著臉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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