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五年十一月初七,天降小雨,長安城裏氣溫驟降,


    街上極少數的百姓帶著雨帽穿著蓑衣匆匆而行,


    沒了步行的百姓阻礙的馬車速度自然就提升了,比平日快了不少。


    隻是苦了車廂中顛得苦不堪言的杜荷幾人。


    “那幾個老東西來接收作坊也不選個好天時,這下雨天不是折騰人嘛。”


    車廂中,程處亮不停的罵著蕭瑀以及其它四家主事,怨氣極深。


    噴完那些老家夥,程處亮又撩開車廂的布簾,使指車外趕車的車夫慢一點。


    就讓那幾個老東西等著,可不能苦了他們自己人,便宜了別人。


    ……


    昔日熱火朝天,織布機器哐哐響的紡織作坊內已然安靜無比,還能聽到的隻有雨滴擊打瓦背的嗒嗒聲。


    作坊門外,十幾位保安穿著蓑衣,手持齊眉木棍阻擋著蕭瑀以及另外四家帶著的十幾人,


    “我是宋國公蕭瑀,先讓咱們進去避避雨,這作坊昨日忠毅侯已經轉賣給了本國公,你們這些人是什麽意思?以後還想不想在這幹了?”


    “你們都退後,我們隻聽二少爺的,二少爺沒有吩咐,誰來也不能進去。”


    保安裏暴發出一聲怒吼,這些人都得到了魏叔玉的許諾,不管作坊歸屬如何,


    他們的工作跑不掉,杜荷又不是隻有這麽一個產業。


    眾所周知,杜荷名下所有產業的工人待遇都是整個長安最好的,


    他們這些保安都在這裏工作幾個月了,收入是怎麽樣的都已然心知肚明。


    誰不嚴格執行上麵交待下來的任務,誰就得扣工錢,嚴格完成任務就有獎勵。


    保衛作坊就是杜荷交給他們這些身為保安的任務。


    誰才是他們的衣食父母,這些保安比任何人都清楚。


    而且杜荷名聲在外,就算他們受了傷,杜荷也絕對虧待不了他們。


    紡織作坊的位置與杜如晦那蔡國公府的位置等於是一條橫穿大半個長安的對角線,等到杜荷這小子過來,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明明昨日遣了人知會這小子今日做交接,他們人來了確沒見到人。


    ……


    望眼欲穿的蕭瑀一行人終於等到了姍姍來遲的杜荷,跳下馬車的四位,


    看著一行手持木棍擋在門外的保安和對麵在雨中瑟瑟發抖的蕭瑀以及其它家族帶來的人,心中樂不可支。


    杜荷走近保安隊長,拍了拍他身上的衰衣,水花四濺,


    “辛苦了,今天給你們所有人加雞腿。”


    加雞腿是杜荷的口頭禪,不是真的加雞腿,而是給他們加工錢,算是獎勵一樣,


    說得多了,他手下的工人都知道杜荷說的加雞腿是什麽意思了,


    保安們興奮無比,完全沒有在雨中堅守了一個多時辰的怨氣。


    “嘿嘿,謝二少爺,我們不辛苦。”


    “你們撤屋裏躲雨吧,要是有兄弟衣服濕了及時更換,


    我們那休息室旁邊的屋子還有些冬季的工作服,


    你讓人去取來換身衣服,這天氣可別著涼了。”


    “多謝二少爺關心,我們就在大門旁邊這屋待著,有事二少爺直接喊我們。”


    保安們神情十分激動,來自這二少爺的關心,他們起碼能吹一個月。


    蕭瑀等人在雨是待了快兩個時辰了,那還有心情等待杜荷在這大門外表演禮賢下士,


    “忠毅侯,我們是來做交接的,等你很久了,能不能快點。”


    杜荷冷著眼瞅著蕭瑀這老丈人,


    “錢帶了沒有?”


    “自然是帶了。”


    杜荷轉身朝紡織作坊中走去,


    “那就隨我來吧。”


    ……


    “砰。”


    一隻木箱被程處亮抱著扔到桌麵上,這是前幾天魏叔玉跑來帶走的賬本與倉庫記錄。


    “賬本和庫房記錄都在這裏,你們帶來的人檢查一下,一會我帶你們去清點實物。”


    杜荷四個後退幾步,一同抱著手臂冷著臉看著蕭瑀和其它四家帶來的賬房先生翻閱木箱裏的賬本與記錄。


    蕭瑀瞧著杜荷四人十分不情願配合的姿態,心中冷笑,同時也放下心來。


    要是杜荷幾人樂嗬嗬的與他交接,他就必須得多想想這是不是杜荷挖出來的坑了。


    “你們這裏有織布工呢,怎麽一個人都沒見著?忠毅侯,既然把份子讓出來了,就沒必要把這些織布工人藏起來了吧。”


    杜荷冷著臉回應道,


    “這些都是普通百姓,又不是我家簽了賣身契的仆人,作坊要換人了自然是遣散了,宋國公想招聘這些人,箱子中有人員記錄,自己去招募。”


    杜荷說得也還算合理,在蕭瑀看來這是小孩子們憤怒的反擊,於他們而言無關緊要。


    他們昨日就考慮到了這茬,人手沒了在招聘就是,


    隻要高價找來原來的幾個熟練工再指導新招募的人手使用那些機器即可。


    交接的工作很順利,這些賬房查了賬房,了解了數目,杜荷再帶著他們走一遍查看了實物,就這樣完成了。


    “忠毅侯,先等一等。”


    在杜荷準備往轉讓契約上簽上名字之時,蕭瑀叫停了杜荷的動作,


    “我記得作坊與朝廷有一份供貨的契約,在這箱子中並未發現,忠毅侯莫不是忘記了?”


    杜荷放下筆,從懷中掏出那份與戶部簽下的契約,啪的一聲拍在桌上,


    “哼,宋國公還有什麽要求一並提出來,沒有的話本侯就簽上自己的名字了”


    蕭瑀幾人笑意盈盈的相視一眼,


    “沒有了,請忠毅侯簽字吧。”


    杜荷在轉讓契約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隨後房遺愛,程處亮,魏叔玉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並將當初幾人簽下的契約一並丟到桌麵上,


    領著留守的保安們將錢箱抬上帶來的馬車,直接離開了紡織作坊。


    杜荷走後,蕭瑀幾人哈哈大笑,費了一番功夫,終於把這作坊弄到手了。


    “還得宋國公出手,簡簡單單就讓杜荷這小子就範了。”


    “崔兄客氣了。”


    蕭瑀隨手翻了翻杜荷留下的賬本,看著支出賬本上給那些織工的俸祿,


    他終於明白先前帶來的賬房先生翻閱賬本之時的怪異表情因何而為了。


    “這小子真不把錢當錢看,怎麽能給這些人發這麽高的俸祿,所謂升米恩,鬥米仇,這豈不是得豢養出一群不知感恩之人。”


    “宋國公所言及是,長安城用工的價格都被這小子給搞壞了,咱們此次也算是為長安城除一害。”


    作坊到手,這幾人都心情愉悅,各種商業互吹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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