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吃著保姆做的不太正宗的中式早餐,樂茵耳朵依舊微微泛紅。


    肖霖早有察覺,不由得想起剛才一幕,清咳一聲,吩咐旁邊保姆:“以後晚上暖氣不要調那麽高。”


    “好的,先生。”


    喝下一小杯牛奶後,樂茵便不再繼續進食。


    她抬眸望向坐在對麵的肖霖:“舅舅,今天要做些什麽?”


    “去費城,回來後就待在家裏好好學習,家教也會過來。”


    “去費城是……”樂茵欲言又止。


    肖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隨即接上:“回來還是要去見見她的,她很想你。”


    淡淡的話語,直直說進了樂茵內心。


    她確實想回費城看看,主要是特別想……看看媽媽。


    隻是她一直不敢說出口,此刻舅舅這般說,實在讓她感動不已。


    驅車離開紐約,途中經過花店時,肖霖忽而停下。


    花店老板見他從車上下來,似乎很熟悉的樣子,熱情地打了聲招呼,卻又很詫異地問:“肖先生,不是清明節才會過來嗎?”


    “特殊情況。”肖霖隨口應了句,繼續說:“和上次一樣吧。”


    “好的,稍等一會兒。”


    樂茵一直坐在車裏,就在聽到他們的談話後,緩緩降下了車窗。


    隨之,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在她心裏不斷蔓延。


    離開這麽多年,樂茵沒想到,一直沒有忘記媽媽且每年都來看望媽媽的人,竟然一直都是舅舅……


    買好花束,肖霖重新回到車內。


    見旁座那顆小腦袋低垂著,眼眶微微泛紅,在車子啟動間,他忽然開口:“到了再哭。”


    “……”


    本來還沉浸在傷感中,就因為這隨意的一句話,樂茵竟沒了要落下淚來的情緒。


    時隔八年,再次來到媽媽沉睡著的地方,陪在她身旁的人,始終還是舅舅。


    望著墓碑上被雨水衝刷得泛白,僅剩下模糊輪廓的照片,樂茵逐漸有些撐不住。


    她放下花,無力地蹲下身,那白到毫無血色的手緩緩觸摸上冰涼的墓碑。


    “媽媽,是我,是你的 cece 回來了……”


    哽咽發顫的聲音從齒間傳出,然而人走茶涼,不見母親的半分回應。


    肖霖自覺離開,為母女倆騰出空間,去到最外麵等待。


    “我聽你的話,一直跟著舅舅,一直都很聽他的話,所以我才能回來,回到離你最近的地方……媽媽,舅舅他一直都很疼愛我,我現在過得很好很幸福,你不要擔心,在那邊如果遇到了爸爸,就離他遠遠的,過你自己想過的生活。”


    “我和舅舅會常來看你的……”


    說完這些,樂茵逐漸露出了笑,臉上雖還掛著淚水,但她想讓媽媽放心,想讓媽媽看到,現在有舅舅在身邊陪伴著的自己,是真的很幸福。


    離開墓園後,兩人就前往了當初的出租房。


    還是記憶中的樣子,既沒有重新裝修,也沒有顯得特別陳舊。


    瞅著那處不大的客廳,恍惚間,樂茵仿佛看到了自己正趴在地毯上,舅舅抱著電腦,兩人各自忙碌著自己事情的場景。


    她在糊裏糊塗地學習,舅舅在努力拚著事業。


    雖然那時候舅舅還沒有如今的成就,她也還沒長大,但那段時光永遠都會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記憶。


    站在窗邊,眺望著遠處的賓大,樂茵輕喚了聲:“舅舅……”


    肖霖聞聲過去,順著她的目光,也將視線移向了那處夢開始的地方。


    “謝謝你……”


    “那就好好努力,明年的這個時候,我不想看到這個房子裏再空蕩蕩的。”


    “我會的,舅舅,我會足夠努力的。”


    ————


    風悄然吹過,帶著刺骨的寒意,撲向街道上那些匆匆而走且裹著厚厚棉衣的行人。


    回到紐約,應著樂茵的好奇,肖霖改變方向,開車前往了位於華爾街的公司總部大樓。


    “constantsecure finance”


    醒目巨大的標誌立於大樓最頂端。


    整座辦公大樓猶如一座宏偉的現代帝國大廈,矗立在城市的繁華中。


    玻璃幕牆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如同一麵巨大的鏡子,反射著天空的湛藍和周圍的都市景象。


    下了車,樂茵仰著小腦袋,伸手遮在額頭擋住太陽光,硬是盯著眼前的龐然大物看了許久。


    她的想象果真還是太受限製了。


    “走了。”


    肖霖將沒見過世麵的小洋人拉過,從內部通道走進電梯,直達第 45 層的獨立辦公區。


    這一層基本是整個企業最高級的領導人所集中的地方,他們分區域掌控著各行各業的投資項目。


    從電梯出來後,隻見路過的人個個身著西裝革履,他們紛紛向舅舅微微點頭,口中稱呼著“boss”。


    麵對他們投來的目光,樂茵感到很不好意思,低下頭,緊緊拽著肖霖的衣服,跟在他後麵。


    直至走進偌大的辦公室關上門,她才算徹底地鬆了口氣。


    站在落地窗前,向下望去,城市的繁華盡收眼底。


    從不恐高的樂茵,此刻竟有些眩暈。


    這麽高的大樓,這麽大的公司,得容納多少人啊……


    可為什麽舅舅還會那麽忙呢?為什麽總是滿世界飛呢?


    “舅舅,你每天都是在這裏工作的嗎?”


    肖霖淺笑了下:“你是第一次來,我來這裏也不超過二十次。”


    “不超過二十次?!”樂茵驚訝地重複道。


    我的天,這簡直讓她驚成了個沙幣。


    自己創立的公司都成立這麽多年了,竟然才來不過二十次?這確定不是在胡說八道嗎?!


    見樂茵一臉的不信,肖霖拉過她,使其坐在自己的辦公座椅上,自己則靠坐在桌沿:“公司有合夥人,可不是你舅舅一個人的,隻不過我占的股份相對多一些。而且前些年就逐漸劃分開了區域,美洲這片有其他負責人,我主要負責亞太及中東,還有東南亞地區。”


    “所以這邊是…就不歸於舅舅你管了嗎?”


    “你覺得呢?”


    樂茵想了想,結合著剛才在來的路上,那些職員和領導見到舅舅時畢恭畢敬的樣子。


    大概率猜到舅舅應該還是要管的,隻是將重心轉移到了亞太和中東地區而已。


    “所以,舅舅你是大 boss,其他合夥人是小 boss,是這個意思嗎?”


    肖霖有被逗到,隨之嘴角浮出笑意:“也可以這麽比喻。”


    “可是舅舅,你掌管的那些區域,他們沒有負責人嗎?為什麽你還那麽忙,什麽都要親力親為啊。”


    關於這點,肖霖則耐心解釋:“一方麵是因為每年都在拓寬不同的業務領域,我也是在學習和接觸。另一方麵,現在忙一些,不就能早點躺平退休了?”


    帶著玩笑意味的語氣,使得樂茵一下子就樂開了花:“舅舅,你又不老,怎麽還想著退休呢。”


    “好像是不老,我也這麽覺得。”這話愛聽,肖霖表示讚同。


    “不過舅舅你想提早退休也可以,因為到時候我就能工作了,就能負責掙錢孝順你了。”


    孝……孝順?!這丫頭可真會用詞……


    肖霖險些一口老血沒噴出來。


    可當看到那張在夕陽餘暉下顯得格外開心的小臉時,他又忽然覺得,隻要是從她口中聽到關於自己的話,不管是什麽,都很好。


    但至於為什麽現在要那麽拚命。


    隻是因為想趁著你還沒長大,早早地為以後和未來把路鋪完整。


    這樣到時候就可以早閑下來很多年,什麽都不做,哪都不去,每天就好好地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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