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嵐完全沒想到樂茵會說得如此堅決。


    她心裏最後的一根稻草仿佛瞬間被壓倒,懸著的一顆心也猶如從高空墜落。


    此刻的場景,與當年女兒楊露離開時,如出一轍。


    那同樣堅定無比的眼神,一副非走不可的模樣,任誰都攔不住。


    不!絕對不可以!


    她如今隻有樂茵了。


    倘若樂茵走了,相隔大洋彼岸,她不知何時才能與其見上一麵。


    而且一旦她適應了國外的生活,又有著肖霖陪在身邊,那麽再回到國內的希望簡直微乎其微。


    她已經失去了女兒,無論如何,絕對不能再讓唯一的外孫女被帶離自己身邊。


    考慮到人多,程嵐輕撫著樂茵柔軟的長發,神情極為認真地說:“樂茵,跟外婆回房去,外婆有話跟你說。”


    樂茵望向舅舅,隨後才微微點頭,任由外婆拉著自己前往了臥室。


    緊閉的房門,沒有外人的幹預,就隻有血緣相連的祖孫倆挨坐在床邊。


    話還未出口,樂茵就看到程嵐眼眶微紅,隱隱有著哽咽。


    她心裏也極為難受,反握住外婆的手,安慰說:“外婆,我隻是去讀大學而已,等畢了業就會回來的。”


    程嵐是絲毫聽不進去,抬手抹了抹逐漸濕潤的眼角:“樂茵,外婆不是不讚同你選一所好的大學,可你知道的,外婆隻有你了,如果你再離開,外婆就真的隻是獨自一人了……”


    樂茵不太能理解:“外婆,你怎麽會是自己一個人呢?有外公陪著你啊,還有大舅舅和舅媽呢。”


    然而,程嵐卻搖了頭:“不,樂茵,他們始終和你不一樣,你才是外婆唯一的親人。”說著,她那再也抑製不住的熱淚就滾落於了臉頰。


    樂茵看不得外婆這樣,心裏頓時湧上一陣心疼和酸澀,雙眸也逐漸變得模糊。


    可是,對於出國留學這件事,她仍舊不願退讓。


    她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放棄了這次機會,舅舅以後絕對不會再帶她去了。


    此刻想起舅舅昨天的交待,樂茵急忙說道:“外婆,我真的很想學好金融,也特別期望能去一所很好的學校。”


    “而賓大,從小就一直是我夢想中的大學,而且現在我已經為出國讀本科備好了申請材料,後期還有舅舅的推薦信,即便競爭再是激烈,我也有信心抓住這個機會。我是實在不想給自己留下任何遺憾。”


    語氣依舊堅定得不可動搖。


    程嵐看得出來,她是鐵了心要跟肖霖走,再勸也是無用,哪怕使出任何苦肉計也無濟於事。


    沉默著,程嵐既不同意,也不再勸說,隻是不停地掉著眼淚。


    看在眼裏,樂茵是越發的心疼,手伸過去,用自己的衣袖接連擦去程嵐臉上的淚:“外婆,求求你了,你就讓我去吧。我真的不想留下遺憾,我答應你,等畢業了我就回來,回來陪在你身邊,好不好?”


    悶聲了片刻,程嵐神色認真地抬眸盯著她,忽然開口問:“樂茵,你跟外婆說實話,在你心裏,到底是外婆重要,還是你小舅舅重要?”


    樂茵被問的一愣,話語卡在喉嚨間,怎麽都說不出來。


    她不想欺騙外婆,但也不想因說出的話讓外婆更加傷心,就隻好保持著沉默。


    而她的猶豫和不回應,顯然已經讓程嵐知曉了答案。


    所以,她終究還是妥協了。


    她不想因為這件事讓樂茵抱有遺憾,更不想讓樂茵一輩子都對自己心存抱怨。


    隻是沒想到,自己幾年的全心付出,卻敗給了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舅舅。


    但有一點,她還是不得不防。


    “樂茵,外婆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外婆,讓外婆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聞言,樂茵一陣詫異:“外婆,你要跟我過去?可是外婆……你有綠卡嗎?”


    程嵐隨即反駁:“沒人說陪孩子去國外讀書就必須要持有綠卡,外婆可以去的,為什麽不行?”


    因不想打擊她,樂茵隻能委婉地解釋:“我知道,但舅舅說,就算申請 b1\/b2 的旅遊簽證,每次停留的時間也有限,最多為 6 個月,而且也不能長期穩定地停留。所以外婆,你身體一向不好,是不能這麽折騰的。”


    “可以的,外婆完全可以,你不用擔心。”


    話剛落,還沒等樂茵回應,那忘記反鎖的門忽然被推開,被自家那孝順的小兒子懟得一臉怒氣的肖威突然走了進來。


    祖孫倆見狀,連忙停止交談並站起身。


    老頭氣得胡亂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一屁股坐在床邊,長聲歎氣:“簡直是倒反天罡了!”


    就在剛剛,罵了半天沒人理,肖威本想心平氣和地同兒子好好說教一番,讓他管好自己,不要插手人家祖孫倆的事。


    結果嘴還沒張開,就被自己那“大孝子”說了句:“沒事就去多吃點藥,別在我這兒凸顯自己那引以為傲的病情。”


    淡淡的語氣,目中無人的蔑視眼神瞧著茶幾,好似就連這般眼神,他都不屑於給到自己的親爹。


    依照以往父子倆見麵的經曆,樂茵自然猜到了幾分,肯定是舅舅又把外公給氣到了。


    她不知該如何勸說,隻能欲言又止地同外婆對視了一眼。


    客廳外,一直站在角落處的肖芮,始終默不作聲地盯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就在隻剩下肖霖一人時,她才極度委屈,仿佛被怠慢了一般,緩緩走了過去。


    她止步於正盯著手機看,且一臉淡漠的肖霖跟前,沒有坐下,而是先開口喚了一聲:“小叔叔。”


    而肖霖卻像是沒聽到似的,目光依舊緊盯著手機屏,頭都沒抬一下:“有事就說。”


    “我也想出國讀本科。”


    肖霖自覺幽默地淺勾了下唇角:“那就讀,跟我說做什麽?”


    聞聲,肖芮瞬間皺眉,目光緊盯著那張依舊沉浸於單機遊戲界麵的臉龐:“小叔叔,你能帶樂茵走,為什麽不能連我也帶著?我的學習成績明明比她要好,隻會更容易被錄取。”


    修長的手指接連輕點著屏幕,似是被遊戲出現的場景逗到,肖霖淺笑了下,這才極為隨意地回了句:“找你爸去。”


    “為什麽?那你為什麽要帶樂茵過去?怎麽不讓奶奶帶她去留學?為什麽?小叔叔,你為什麽總是偏袒樂茵?”


    一連串的“為什麽”,聽得肖霖有些煩躁。


    他停下手中動作,順手拿過桌上的水壺,倒了杯水淺喝一口,繼而抬眸看她:“你沒有爸媽?”


    話中意思再清楚不過,樂茵是孤兒,比她更需要關愛。


    但肖芮卻極不認同:“樂茵她雖沒有爸媽,可她有外婆外公,更有小叔叔你的疼愛。她和有爸媽又有什麽區別?甚至得到的關愛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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