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涼意層層蔓延,淅淅瀝瀝的雨猶如沒有盡頭的絲線,依舊不停歇地下著。


    男人還未洗漱,悄然佇立在窗邊,身上還穿著昨天的黑色短袖與運動褲。


    他雙眼緊緊凝視著窗外路燈下斜密垂落的雨幕,那張素來冷峻的麵龐,在此時更是流露出了讓人難以捉摸的心事。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仿佛與周圍的世界隔絕開來,隻有那不停落下的雨和內心深處的思緒交織在一起。


    秋雨的陪伴下,時間悄然流逝。


    肖霖緩緩收回視線,重新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修長的手指在屏幕間輕輕滑動。


    “奧利弗,幫我把早上的航班取消,改為下午最早的一班。”


    電話那頭隨即傳來回應:“肖總,隻有早上這趟航班是直達的,其他時間都不飛。”


    “那就到最近的城市轉機。”沒有絲毫猶豫,肖霖快速給出答複。


    而這答複,也表明了他的早有預料與準備。


    與此同時,電話那頭接收到老板交待任務的奧利弗,盡管隔著手機無法看到老板此時的神情,但從那沉穩且不容置疑的語氣當中,卻仍能明顯地感受到話語中的嚴肅及認真。


    因此,即便他對向來不曾臨時更改過工作日程,此次卻因回家探親而突然改變行程的老板心存好奇,但依舊盡職盡責地回道:“好的,肖總,我知道了。”


    雨不增不減地持續了一整夜,直到快天亮時才算停歇。


    但安靜的房內,光線依舊顯得昏暗,僅有一盞陪伴了女孩多年的小夜燈,持續散發著橙色的微弱暖光,輕灑在她那沉睡的臉龐。


    而在那張惹人憐愛的小臉上,由於夢中的不安,時而微微蹙起眉頭,時而滿是委屈,每一個神情都透露著無助。


    猛然間,好似被生物鍾精準喚醒一般,樂茵睜開了雙眼。


    她努力平複著因夢中殘留的忐忑心情,第一時間就將目光投向了放在枕邊的手機。


    屏幕亮起,指針指向早上 5 點整。


    誤以為錯過既定時刻的她,在看到這個數字後頓時就長舒了口氣。


    怪不得鬧鍾沒響,原來是還有半小時。


    但此刻的樂茵,卻早已沒了睡意。


    於是她快速起身,幹淨利落地穿好衣服前往衛生間洗漱。


    經過一番整理後,又馬不停蹄地匆忙跑下了樓。


    站在門前,她抬起手,輕輕敲了敲門。


    然而,回應她的卻隻有一片寂靜。


    想到時間還早,舅舅或許還在休息,樂茵緩緩貼近門邊,輕喚了聲:“舅舅……”


    就在不經意間,她那握在門把上的手輕輕一動,門瞬間“哢嚓”一聲被打開。


    但屋內仍舊寂靜無聲,沒有任何動靜。


    “舅舅,我進去了?”


    索性她直接將門輕輕推開走了進去,隨後又將門關好。


    而此時身著深藍色綢質睡衣的肖霖,正一副還未睡醒的模樣,單腿微微曲起,半靠在床頭。


    “真起這麽早?”


    他聲音帶著些許慵懶,說話間,目光極為自然地掃向了站在門邊,且早已穿戴整齊的樂茵。


    質感毛絨絨的卡其色針織衫,內搭的白色長裙,腳上是昨晚新買的鞋子。


    半紮半披的棕色長卷發垂落在身前,自然的發色將肌膚映襯得好到沒有一絲瑕疵。即便光線很暗,卻仍無法掩蓋她的耀眼。


    裝扮簡單,卻讓人感覺十分舒服,同時也洋溢著滿滿的青春氣息。


    “舅舅,已經不早了,快五點半了,你不是六點就要出發嗎?”


    話音響起,肖霖的視線不僅依舊停留在她身上,絲毫沒有要收回的跡象,甚至當樂茵順手點開手機朝向他示意時,也沒有半分的轉移。


    就好像,完全沒聽到她的話一般。


    “舅舅…怎麽了?”


    見舅舅這般盯著自己,樂茵一時有些奇怪,低頭看了看自己,卻不知究竟是哪裏不對勁。


    “過來。”肖霖隨口一句,聲音輕而懶,語氣也是淡淡的。


    樂茵微愣了下,接著便很聽話地挪步到了床邊:“舅舅,怎麽了?”


    “發卡怎麽不戴。”


    發卡?


    樂茵下意識地摸了摸頭發,這才瞬間明白舅舅剛才眼神的怪異是為了哪般。


    “因為怕弄丟,所以平時就隻是把它放在家裏,不敢戴出去。”


    “不戴那買來又有什麽意義?丟了再買一個不就好了。”


    “不要。”樂茵搖了搖頭:“它對我來說是獨一無二的,就算舅舅你再送一個一模一樣的給我,意義也是不一樣的。”


    肖霖稍顯意外:“哪裏意義不同?”


    而樂茵卻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她心裏是很清楚的,但卻怎麽都不想開口去講,尤其是在舅舅麵前。


    這個特殊的發卡,並不在乎有多貴、多精致,隻代表著舅舅作為親人關心她的開始。


    它已經無聲地陪伴了她很多年,在那一年又一年難熬的歲月裏,它見證過不知多少次她因想念舅舅、因委屈、因孤獨而流下淚水。


    那是舅舅從來都不曾知道的,她的脆弱,她的不爭氣,她的耍賴皮。


    那些過去的不愉快回憶,她都不想再去提及。


    突然間,臥室就陷入了一片寂靜。


    但此時的無聲卻勝有聲。


    隨著樂茵那雙明亮漂亮的眼眸緩緩垂下,肖霖內心便已然明了。


    “去拿過來。”


    “好。”


    樂茵點了點頭,隨後轉身離開,去到了自己房間。


    她打開衣櫃,從裏麵的小首飾盒中,極為小心地拿出那枚存放已久的發卡。


    燈光的映照下,發卡仍舊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但樂茵卻並未將發卡戴上,而是拿著它來到樓下,遞給肖霖,自己則順勢緩緩蹲在了床邊。


    從她手中接過帶有絲絲涼意的發卡,肖霖端詳了一番,隨後才動作極輕地把它戴在了樂茵發間。


    “走不成了。”


    聽到這話,樂茵猛然一驚,很是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她瞪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緊緊盯著表情淡然,絲毫沒有半分著急與無奈模樣的肖霖。


    此時的肖霖則望向了窗外,望向了那隱隱泛白的天際:“天氣原因。”


    樂茵順勢也將目光投向窗外。


    沉悶的天氣,除了沒有太陽光之外,並不算十分糟糕。


    既沒有大風,也沒有沙塵暴,別說現在沒再下雨,就算下雨,也不至於妨礙飛行。


    她雖心存疑惑,但那一刹那,興奮和激動湧上心頭,那點不信和懷疑直接就被擠到了九霄雲外。


    “所以舅舅你現在,真的不走了?!”


    “不是不走,隻是改成了下午。”


    “下午……沒關係的,也就是說,你還可以在這裏待半天時間對嗎?”


    樂茵懂得知足,哪怕僅僅能多待一個小時,她也會非常高興。


    肖霖微微點頭,她由此變得更加開心,整個人處於興奮狀態中,甚至顯得有些慌亂無措。


    “好了,回房間再去睡一會吧,我補會覺。”


    說著,肖霖扯過一旁的被子搭在身上,整個人也調整到了一個舒適的姿勢臥躺下來。


    樂茵不想離開,久久蹲在床邊不願動彈。


    見舅舅的確是很累了,她收攏了下垂至腳邊的裙擺,輕聲說:“舅舅,我不困,就在這裏陪著你可以嗎?”


    肖霖雙眸微閉,以無言默許。


    或許是因為一個姿勢保持久了有些累,過了一會兒,樂茵幹脆收起裙子,蹲坐在了地板上。


    她小腦袋微微靠貼在床邊,目光仍舊緊緊盯向床上那人,盯向那張雖看上去有些拒人於千裏之外,但又好看到過分的臉龐。


    漸漸地,她伸出食指,唯恐將人驚醒,動作極其小心地觸碰了下,那隻露在被子外麵,且手骨節分明,隱隱可見青筋突起的手。


    見人沒有反應,她膽子便更大了些,直接將自己的一隻手輕輕並在了他掌心,直到兩人根根修長的手指相對。


    “舅舅,雖然樂茵現在已經長大了,但手還是要比你的小很多……”


    小小的感慨過後,樂茵剛要收回手,不料,手卻突然被扣住。


    她瞬間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向床上的舅舅。


    沒有睜眼,也沒有其他任何反應和表情。


    所以這是……


    “舅舅,你……做夢了?”


    話說出去,依舊沒有任何的動靜和反應。


    猜疑得到證實後,樂茵不禁笑了笑。


    原來舅舅也會因夢境而在現實中有所反應。


    所以呢,舅舅他這是夢到了什麽?


    手依舊被緊緊攥著,樂茵生怕真的將人吵醒,便不敢嚐試抽回。


    她微微抬起另一隻胳膊,索性以這般姿勢趴在床邊,小腦袋也順勢枕在上麵,安靜地盯著舅舅握住自己的那隻手。


    而她卻不曾注意到,身旁的人不知何時已微微睜開了眼,又或許根本就沒有睡,此刻也正垂眸凝視著那雙緊握在一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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